老祖宗嘿嘿笑道,竟是完全明了他有什么想法:“你有這心就好,現在的你境界比一只螞蟻還不如,今天和你講這些已經是沒必要了。以后有空的時候來看看我就好。”
“到底是誰。”不知為何,易天行對那個關了自家師父五百年的神仙有種說不出來的怒意,竟像是那神仙前生欠了自己無數賭債一般。
老祖宗的聲音安靜良久,才復又緩緩響起:“是一個大嬸。一個肥頭大耳,手長肚子圓的大嬸…”
這一聲拖長的尾音好生怨毒。
易天行這時正跪在湖邊的石板上,身旁湖水輕蕩,而這整個后園被一道淡淡的青色光圈籠罩著,光芒漸漸散開,竟似掩住了天上的月光,讓歸元寺里外的兩方人馬都看不清楚他正在做些什么。
他與自己新認的師父一直用神識交流著,此時感覺到小茅屋里的師父一種比天袈裟還要冰寒的神念洶涌而來。他知道這道神念不是想對自己不利,而是自己先前的話反復問著,觸著師父心底最痛最恨的記憶,旋即他又駭然,只是情緒的發泄,便有這么強的氣勢…師父,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大妖怪吧。
易天行腦中嗡的一聲響,感受著師父那方神識磅礴而來,氣壓天地,不由牙床輕輕抖了起來。便在這時自己的后頸處微微一涼,似乎有什么東西正穿了進來,說來也奇怪,先前師父的無儔壓迫便在此時化作一道精神力量進入他的體內,似乎把他精神中的那一絲絲多慮的性情因子壓榨的一干二凈,讓他直覺精神清明,直欲向月噬叫一般。
他盤腿閉目坐在湖邊,感受著自己精神層面發生的小小變化,暗自運著心經自察,沒有發現體內真元轉輪速度大小有任何的變化,但又很奇妙地察覺自己的精神層面似乎有所改變,卻不知這種改變是表現在什么方面。
就這般坐著,體悟著內心的細微變化,他默然不語。
而不遠處的小茅舍里,易天行新認的師父嘆了口氣,原本像鐵尺一樣雙肩輕輕緩了下去,他體內那股與伏魔金剛圈的相抗的氣勢也低了下來,小茅舍里的空氣原本似乎被某種某名的力量撐成了一片圓弧,十分怪異,此時也平靜了下來。
這位在歸元寺里被關了幾百年的老祖宗站起身,走到小茅舍的一間香翕前。小茅舍里清潔無比,除了角落里散亂堆著許多書還有報紙以后,別無它物,一般寺廟殿宇里常見的羅漢佛像,在這個地方是一尊也沒有。
香翕上只有一個觀音像。
觀音大士,手持凈瓶,瓶中楊枝甘露欲滴,菩薩寶像莊嚴,雙目似閉未閉,朦朧中予人一種安靜寧和之感,偏在觀音像的雙梳淡眉間俏生生點著一粒紅痣。
這粒紅痣好生明艷。
老祖宗穿著一襲僧衣,僧衣已經有些破爛了。他走到觀音像面前,輕輕一合什,嘴里輕聲罵道:“菩薩,你好狠心,給俺送了這么個沒用徒弟。”
他腳下卻忽然有個圓滾滾的事物咕咕叫了起來。
原來竟是易天行的那個紅鳥兒子,此時正脹著圓滾滾的肚子在老祖宗的腳底下打滾。
老祖宗罵道:“你和你那老爹一個出息,他膽小你貪吃!”
小朱雀自從吃了宗思古銅燈里的昆侖地精火后,便一直圓滾滾的,似是患了厭食癥一般,笨拙之下更顯可愛。不知為何,小朱雀頗為害怕這位老祖宗,此時聽著老祖宗吼自己,更是凄涼無比地輕聲咕咕叫了起來。
老祖宗也不管他,罵道:“裝可憐的本事倒和我那個笨蛋徒弟有得一比。”
小朱雀聽見這人說自己老爹,也是發起狠來…在地上拼命打著滾,表明自己的憤怒態度。
老祖宗嘿嘿尖聲一笑道:“難道不對嗎?俺那笨蛋徒弟,居然會被道家的幾個世俗弟子駭得不敢出門,俺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憋屈?”
其實易天行也算是世上難得見的賊大膽了,甫進修行門,便直接對上了修行門中最厲害的上三天,只是…若和他新認的這位師父膽子比起來,確實比麻雀也大不了多少啊。
“你說這小子膽子怎么這么小呢?按這種修行速度…”老祖宗幽幽道:“等他出師,再來接我出去養老,這得多少年啊。”
小朱雀聽見這話,一骨碌翻起身來,兩只小腳丫往前踩,圓滾滾的肚子快要蹭到茅舍的地上了,它稚氣無比地踩到老祖宗破爛僧衣面前,咕咕叫幾聲,似乎在分辯什么。
茅舍內一片安靜。
“他博覽群書?”老祖宗忽然沒好氣地罵了一句;“俺知道俺是文盲,所以膽子大,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