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蠕動的原始宇宙

　　“嗡——”山石開裂，千萬道透明的劍刃刺穿了這座大山，那鎮壓的烙印破滅，隨著一聲巨響，恐怖的道韻往外擴散，每一道都造成苦海的翻騰震蕩！

　　虺與蠛同時停手，祂們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目光微凝。

　　矩則保持不動，那張澆筑鐵水的臉露出些愁苦相，他對燭九陰說道：“小友，暫且停手吧，不妨先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

　　浪花席卷，緊隨一聲爆喝，“黎仙！”

　　爆開的大山下，至尊仞踉蹌，祂暴怒，同時不停地往下淌血，將苦海都染紅了一大片。背后那座透明的刀鋒王座上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從頂部一直蔓延到底下，幾乎將王座斜著劈開。

　　在場的生靈都看出至尊仞的力量正在瘋狂流逝。

　　而祂的對立面，那尊金色生靈平靜如常，曦劍懸浮在身邊，看上去連一處傷口都沒有，這令矩和虺都在心底重新評判這仙者的實力。至尊仞的道韻在苦海上瘋狂蔓延，無形的劍刃幾乎充斥了這整個區域，連矩都不得不從那片區域退出來，給如今盛怒的仞留出空間。

　　“你做了什么？”仞拔刀便砍。

　　但刀刃劃過李熄安的身體時穿了過去，沒有傷其分毫。

　　不顧一切的王座生靈，其殺傷力不言而喻，可任其如何運轉道韻與尊位，祂都對面前這個生靈束手無策。不該如此，哪怕他們不處于同一個時空，寂照的力量依舊能延伸，造成毀滅。

　　無窮的力量在流逝，從王座上的裂口瘋狂外泄。

　　記不清多少次揮砍，仞松開了刀刃，祂無力再舉起自己的武器。

　　掌管兵戈的至尊竟然無法拿起自己的至尊器，何其悲哉。但比悲哀更大的是疑惑，仞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么，黎仙借著迷霧和暴雨潛入祂的過去，殺死了過去祂又如何？至尊仞已成終點，如果至尊的過去能被殺死，那么它就不是至尊的過去。

　　更令祂不解的是在過去祂本發現了黎仙，祂甚至打算在過去顯化王座與黎仙再戰，可王座無論如何都投映不到過去那段時光，仞只能看著黎仙殺掉自己。

　　“聽啊。”李熄安輕聲說。

　　仞的刀刃落入苦海，濺起水花。

　　道韻的流動在逐漸放緩，像生銹的齒輪。

　　仞愣了一瞬。

　　虺，矩，蠛，乃至燭九陰都同時聽到了另一個格格不入的聲音。

　　“嘎吱…嘎吱…”

　　那是…咀嚼聲！

　　仞的身形在變得虛幻，祂的道韻寂滅了，王座上崩開口子越來越大。祂連站都站不穩，跌下高空，墜入苦海，好像有一張看不見的大嘴在啃食祂的肉。每一口下來，仞的王座就缺一個口子，等到王座化作齏粉，祂已沉入苦海中，浪花拍過，一位王座生靈溺死苦海。

　　矩打了個哆嗦。

　　虺的感知最強大，祂抬頭，目光仿佛穿透了太虛，抵達了現世的物質宇宙。

　　原始宇宙在蠕動，如同一個動物消化的腸胃。

　　殺死仞的不是其他人，而是這個宇宙。太虛供給的營養已經不夠了，原始宇宙需要其他的東西來支撐成型，它開始啃食至尊，哪怕是還未死亡的至尊它也會下嘴。

　　虺與蠛都感知到來自原始宇宙的惡意，燭九陰卻看向黎仙。

　　“這也在你預料之中么？”燭九陰低聲說。

　　現世，李成器在床上猛然驚醒。

　　距離他前去九州已經過了一千年，一千年過去，腐敗，色欲，仇恨，蠱惑的概念全部消失，至今沒有回歸，甚至在十幾年前又少了幾個概念。這意味著太虛里又死掉了幾個至尊。

　　這讓李成器不得不自己手操古界運轉的模式，宇宙中沒有這些概念，但他可以在古界里創造出類似的平替出來，比如沒有腐爛，他就施加一種隨著時間變化而變化的自然條件，總之不能讓尸體擺上一千年還是一具完整的尸體。

　　李成器翻閱了古籍，據說在世界失去一些概念來維持基本運轉的時候便會開始造神，用平替此概念的神明來幫助世界維持平衡。現在古界暫且不需要神明，老天爺還忙得過來，畢竟太虛打的再激烈，至尊之間的戰爭也會持續很久，一時半會根本死不了那么多。

　　他往身旁瞅了一眼，正要感慨有如此美貌的妻子卻因為色欲的消失沒了興致，話語卻一下子噎住。

　　床上除了他沒有其他人。

　　本該躺在他身邊的妻子不見蹤影。

　　李成器念頭一動，發現能籠罩整個古界的神念被封鎖在這小小的房間里。房間內他的視線不超過三尺，三尺之外皆是黑暗，死寂的宛若宇宙的黑暗！

　　黑暗在流動！

　　房間內升起星光的倒影，呈現出一個纖長的人形輪廓。

　　李成器一下子從床上坐起身，驚愕道：“是你？”

　　“原始宇宙需要食物。”祂說。

　　“什么意思？”李成器沒有反應過來。

　　“太虛與物質宇宙的時差就像一個圓，在圓內轉一圈走動的距離遠遠小于外圈，太虛內，腐敗的死亡距離現在實際上才過去數日，在不久后，太虛與宇宙接近時，這個時間差將會無限趨近于無，這意味著在你們眼中，至尊將在數日間隕落許多，無數概念將因此消弭。”祂沒有回答李成器的疑問，接著說道。

　　“但至尊死亡，祂對應的權能是不會在宇宙中消失的。不然我尊位破碎之日，宇宙將失去星光，你認為這可能么？如今的異象并非來自至尊的死亡導致的權柄遺落，恰恰是因為至尊死去后，不再有一個至尊級別的生命能夠驅使那對應的尊位，于是權柄被遮掩。”

　　“遮掩？什么叫遮掩，還有現在宇宙中的怪象不是因為至尊的隕滅？是另有他人？”李成器正色。

　　“因為原始宇宙在進食，它短暫屏蔽了食物對應的尊位力量，以此來更好的消化它。等原始宇宙消化完至尊尊位，缺失的概念就會出現了。”

　　這種描述令李成器有些毛骨悚然。

　　還沒等他問新的問題，站在房間內的黑影抬手，點住他的眉心。

　　“接下來，你看不見星星了。”祂說，聲音是那樣的平靜。

　　李成器聽見了咀嚼聲。

　　下一刻，面前的人形輪廓化作一攤黑水，滲入地板縫隙里。

　　他不可置信，伸出手想接住那攤黑水。

　　“虹？”

　　“虹！”

　　李成器猛然坐起，被子從身上滑落，他回過頭，發現楊憐月正疑惑地看著他。他的眼神低沉下來，沒有說任何話，掀開被子從床上起身，走出房間。

　　“呼——”看著眼前漫天璀璨的星空，李成器松了一口氣。

　　“什么啊，嚇我一跳，虹這老東西…”他轉身，但卻看見楊憐月滿臉驚恐地指著他…不，不是他，是他的身后。

　　李成器僵硬地轉身，宇宙好像在這一刻按下了熄燈按鈕，璀璨絢爛的星宇一片接著一片黑下來，最后，星空化作純粹的黑墨，再無一點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