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神使站的很遠,小心翼翼地望向駐足在寺廟門前的金色人影。
當對方從祭臺上走下來,褪去一身刺眼的金色火焰,它們能看清些對方身影輪廓。頭上生長著木枝的角,角上掛著花。他披著寬大羽衣,垂下修長的尾,最后回首的臉仿佛覆蓋著一張赤銅的面具。
它們本以為對方就這樣消失了,但那身影停在庭院前,回首看向庭院中心的巨樹。
“他朝這邊走過來了。”灰色狐貍顫聲說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沒有發現么,這里并不排斥這個生靈,也許曾經他和我們一樣屬于這里。”
“不可能!若真是如此,我們怎么可能從未見過,他不是諸神中的一位!”灰色狐貍壓低聲音。
“諸神之前呢?還有諸神之后呢?”黃色狐貍的聲音很輕,就像害怕驚擾了某些東西,它露出思索的模樣。
它接著說道:“還記得之前我們那些奇異的感覺嗎?那感覺在這個生靈出現時達到巔峰,如同刺破了一層屏障,我想那個時候的我們一定是知曉了一些曾經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但是現在你仔細想想,我們是不是回到了原點,什么都不知道了。”
灰色狐貍搖頭,悄悄指了指庭院大門處,“那生靈消失了。”
朱紅寺廟中,古木搖晃,門庭處空無一人。
人影消失的瞬間,神使有關李熄安的記憶在如潮水般退去,它們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恍惚的神色。在潮水退去后的沙灘上,一切不合理的過去如細沙般匯聚合攏,最后看不出絲毫修改的痕跡。
黃色狐貍看過去,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誰?誰消失了?”
灰色狐貍一愣,發現自己不知道所說的“那生靈”是指的誰。
兩個神使無法無法看見它們身邊一條淡淡的金色長線在此刻斷絕,斷掉的金色細線輕輕落在地上,火焰覆蓋了長線,將其焚燒殆盡。
神使的因果與李熄安徹底斷開。
即便李熄安就站在原地,它們也無法察覺到他的存在。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之間的因果斷絕,還是李熄安對這個世界,還有對這座神廟的保護。
他身上背負的因果太大,如今九州與他越沒有關系越安全,能夠感召歸來看這個世界一眼他很是滿足了。
但他還沒有消失在這里。
古木作為這座古廟的核心,還有一條線牽連在李熄安身上,這條線不是細線,而是一條鎖鏈,上面熊熊燃燒著金色烈焰也難以燒斷。
這棵樹讓李熄安能駐足于此。
枝丫在風中作響,樹葉婆娑,仿佛在呼喚。
李熄安往庭院中心的古木走去,有風在枝葉之間穿梭回蕩,深入漆黑星穹的樹冠紅色的綢帶迎風飛舞,上面繡著金色的細密篆文,那是曾經李熄安許下的愿望,以諸神為祭品寫下的愿望。
兩位神使就站在樹前,渾然未覺李熄安從它們身邊走過。
但那個愿望沒有發動,因為代價太大,僅僅是諸神還不夠,他還需要等待五帝的歸位。在穢物暴動,天穹塌陷之時,他已經舍棄了那個愿望。
紅色綢帶緩緩飄落,落在李熄安手中。
他低頭看去,篆文褪去了色彩,暗淡無光。
隨著李熄安的靈覆蓋上去,新的篆文在紅綢上浮現,他雖然得不到曾經許下的心愿,卻擁有了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近乎全能的力量洋溢在李熄安周身,甚至能幫助李熄安卸下歲月尊位,從羽化的狀態中退出。李熄安沒有想到“愿望”竟然能到這個程度讓羽化者卸下尊位,簡直聞所未聞。
心底的聲音在渴望,似乎只需要念頭微微一動,便可指引神廟卸下這尊位,退出羽化,重走自己的修行路。
這尊位不是修行而來,也非自己來照亮,頂著尊位就像肩上壓著大山,身上的每一寸都在巨大的壓力發出悲鳴。李熄安懂得羽化者的絕望,因為無論自己與這尊位有多契合,自己的實力有多么拔尖強大,這尊位永遠不屬于自己。
永遠要扛著一個身外之物。
無時無刻的疲倦感襲擊著李熄安,但他無法放下這尊位,除非他死去。
現在機會擺在了他眼前。
放下尊位,重走修行。
他的未來不屬于羽化。
李熄安低頭凝視紅綢,古木的枝干無聲延伸在他頭頂,籠罩他。
漆黑的宇宙中有聲音在吟唱,唱著獨屬于這座寺廟的禱詞。
他的愿望于此顯化。
整座廟宇發光,神使呆滯,在光芒下變作最初的模樣,成為兩尊狐貍石像。天階上的眾仙抬起頭,目中難掩震驚神色。
寰宇震動,以九州為中心爆發出寂照層次的靈,宇宙之外的暗處,高大者垂下視線。
“竟是九州。”
“死灰復燃之地。”
“截下。”
“罷了,想想這靈屬于誰?”
至尊們低語,看向那個光芒的中心滿是忌憚。
祂們沒有動作,只是靜靜地注視。
這座祭臺比想象的更加神秘更加強大,好像沒有什么在祭臺前是不可能實現的東西。
李熄安站在萬千光芒之下。
歲月尊位成為撥動這座祭壇的鑰匙,彼此咬合,轉動。
尋求一個奇跡。
“我要九州再崛起,指出那條路!”羽化者無比平靜,肅穆道。
塵世,顓頊起身。
神州的地脈在變動,哪怕是那些亙古不變的古老山脈也在扭曲,縮小。
大地開裂合攏,在碰撞中碎裂的土地懸浮起來,被光芒包起。諸靈的身上升起月白色的水流,使他們免受災害。
神州在重組。
世界盡頭又出現世界,過去白帝少昊曾經抵達卻未能進入的世界在此刻出現在神州的西面。一個一個世界浮現出來,四個大世界碰撞到一起,破碎拼接。
存在于塵世中的神靈身上亮起光芒,往天上升去。
顓頊的身體也在發光。
天穹之上,有個位置在呼應他。
塵世開始排斥他。
他遙望那些突然出現的世界,發現那些世界中同樣站著與他相似的生靈,一個君王,一個半披長衣的剃發之人,還有一頭巨獸,他們彼此遙望,律法在無形之中呼應。
大道升騰又寂滅。
“天央。”君王說道。
“大荒。”巨獸說道。
“太虛。”剃發之人說道。
莫名的,顓頊知道彼此所說的并非世界現今的名字,而是對應的古老原始的名。
于是,顓頊回應道:“九州。”
待世界變動停下,塵埃落定,百姓們查看四周,發現與之前并無無別,唯有住在海邊的漁民們敏銳地發現海天交接的地方好像有了弧形。
天地分離,神人分居。
很多事情都沒來得及告別。
顓頊踏上天階,再一次來到天的盡頭。
他知道這里會有一座寺廟,但等他抵達時,天之盡頭什么都沒有。過去被稱作天階的浩瀚空間成了天界,眾仙稱他為天帝,好像一切本該如此。
顓頊站在玉石臺階上愣了許久。
他低下頭,見到自己的腳下燒斷的繩索,金色的火亦如…
這一章的結尾是寫完了的昂,不是漏東西了。
最近哥們苦啊,畢業設計初稿要交了,天天被老師鞭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