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路,一個接近起始點的晦暗星辰,一道淡白色遁光從宇宙劃過,落入其中。
星辰內,光芒散去,露出一張絕美的面容來,蓬松的純白色狐貍尾巴輕掃,身形雖然帶著勾人的情欲,神情卻不妖冶,眉眼彎彎,帶著溫和的笑意,好似一位鄰家少女。待得腳尖觸及大地的前一刻,漣漪在腳尖處擴散,她收攏裙袖,背后神紋構筑道路,往這顆星辰的大陸中心走去。
就這樣,靈氣的漣漪在這顆早已晦暗的星辰上層層激起。
這轟然而起的靈氣洪流同樣驚醒了沉眠在這顆星辰中的一些殘骸。
蒼白的手臂從泥土中伸出,支撐著身軀離開土壤立足大地,它們抬起頭,目光中懷揣貪婪注視天空上的道路。
這些在泥土中出現的詭異生靈好似一朵朵不斷轉變方向的向日葵,雙目緊盯著靈力道路上的外來者不放,它們嗅到了磅礴純凈的靈力,舔舐著爪牙,開始起身,開始在大地上奔跑,竟然要與天空上的道路進行一場速度的比拼。出人意料的事它們真的做到了,以殘破至極的身軀奔襲在大地上,真的趕上了那擴散出漣漪的狐族少女。
從天上往下看,宛若一場白色的狂潮。
這些生靈們高高躍起,短暫地停留在半空中又墜落回大地,緊接著是一個又一個人影拋飛,距離狐族少女的距離越來越近。
狐族少女顯然注意到了這顆星辰的異變。
她回首,懸于天空。
一手微垂,一手抬起,晃了晃用紅繩系在手腕處的黃銅鈴鐺,清脆的鈴鐺聲響起,回蕩著,隨后幽藍色的火焰憑空竄出這些生靈的頭顱,一簇一簇的幽藍火焰在大地上綻放,很快便在大地上形成一片幽藍火海。狐族少女的眼瞳中映襯著這一幕,古老的法印在眉眼成型,脫離,鎮壓下去。
“諸靈安息。”她道。
法印落下,哀嚎聲消失,大地上再無那些詭異的白色生靈,甚至好像連帶著這顆星辰都沉寂了下去。
狐族少女保持著禮拜的姿勢,許久后,待幽藍火焰燃盡方才抬起頭來。
她拍了拍自己的面頰,給自己打氣。
“不要怕,姑母說你可以,你一定可以的!”
她低頭看著掛在自己手腕的鈴鐺。
突然,狐族少女耷拉著的狐耳豎立起來,她聽到了動靜,來自身后。
陰影籠罩了她。
鈴鐺的表面不僅倒映著她的臉,還有她身后的一片漆黑。
狐族少女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反而轉過身,不緊不慢地行了一套完整的天央古禮,“涂山青雨,在此見過赫殿下了。”
在她欠身低眉的視角余光中,星紗的邊緣,旋臂安靜地轉動,好像一幕宇宙中亙古不變的場景。
涂山青雨知曉這是她的姑母為她此次圣路尋找的護道人。
一位星彩親王,名赫。
說實話,對于星彩,少女的了解少之又少,這是一個十分罕見的族群,甚至比宇宙百兇還難得一見。畢竟宇宙百兇有著相當出色的知名度,有著這樣的知名度就意味著族群的數量并不少,是稱的上輝煌的龐大族群。涂山天狐不輸百兇,卻并未位列百兇譜錄中,其最根本的原因便是涂山天狐的數量已經少的可憐了。
哪怕生在天央接受過最系統最出色的教育,涂山青雨仍然對星彩這一族類知之甚少。
這一族群如今可能比涂山天狐還要稀少。
她在那一日宇宙寂滅日中才開始聽說有星彩這一族群,那是一位星彩至尊的蘇醒,寂滅了數不盡的星辰,一片又一片星空為之暗淡。作為誕生于群星色彩中的傳奇種族,會在成長封爵的過程中逐漸與本源的那位至尊接近。涂山青雨在得知姑母為她尋找到了一位星彩親王時十分欣喜。
宇宙中強大且符合天狐族審美的族類少之又少,涂山青雨早已厭倦了和那些怪物般形體的生靈接觸,哪怕這些生靈的模樣在眾生眼中分明是威嚴與魁梧。
你看,星彩,多漂亮。宇宙里也不是完全沒有既強大又美麗的種族,譬如十類之羽類,可惜這一類涂山青雨還不曾接觸過,姑母身邊常伴的那頭青龍讓涂山青雨知曉龍雖然也很好,但她確確實實不喜歡長鱗片的。
涂山青雨漫無目的地想著,這不是對這未知星彩的信任,而是對于她姑母羨天的無條件信任。
“殿下?”見對方并無動靜,涂山青雨忍不住開口詢問。
她想抬頭看看星彩真容,卻撞上了堅硬至極的手掌,對方的手竟然停在她后腦勺上方一點的位置。
“哎呦!”涂山青雨抱頭。
那手掌隨之落下,輕輕點在她兩只狐耳中心的位置。
一道炙熱的法印覆映入涂山青雨的體內。
“這是法印,你可以借此法印隨時呼喚我。”一道平靜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涂山青雨點頭。
“善之律法終將在你的身上徹底凝聚,不用懼怕圣路上的祖們,他們不過是你成圣路上的泥渣。天央向來是如此做的,你也會如此成為新的善圣。”
他說完,籠罩涂山青雨的陰影不見。
她迷茫地抬起頭,周圍空空如也,哪里還有星彩出沒的痕跡。
就走了?狐貍小姐瞪大眼睛,這這這…她還沒見到星彩真容呢!
“殿下?”她張望著。
可話音未落,她的身畔出現了一枚律法碎片。
如符文般環繞著她,這是對踏入圣路者的饋贈,亦是面臨血戰的詛咒。
在所有第一枚賜下的律法碎片中,涂山青雨的律法碎片是最明亮最完整的。
律法碎片在嗡鳴,在告訴這天狐的后輩,去爭奪,去廝殺,去凝聚全部的碎片!
“哇,打的這么激烈。”涂山青雨躡手躡腳地跑到一處死角,她觀察著遠方空蕩宇宙中對撞的兩道巨大法相。
顯然戰斗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法相之上,兩位數量等同的六座骨像交疊,揮出震碎周圍一切隕石晨星的一拳。
“嘻嘻…”白色的狐貍竊笑著,一溜煙消失在角落。
“誰?”正在拼殺中的兩座法相同時分離,抵達這個層次,對于危險的感知無比敏銳,他們察覺到了殺機。
鈴鐺聲響起。
一雙手悄然拂過祖的雙目,心相深處的丑陋開始滋生。
幽藍的火焰憑空點燃。
祖好像不曾聽聞,感知。
他們二人不再去留意周圍,繼續為了律法不顧一切地拼殺在一起。
許久后,靈氣洪流裹挾愿力海洋爆發,涂山青雨安靜地坐在一顆隕石上欣賞著六座骨像最后的絕唱。
兩枚完整的律令漂浮在她的身邊,如今她的身畔已經匯聚了八枚律令,是一筆他人難以想象的財富。
“賺大了,難怪他們兩人緊咬著對方不放,原來都有一枚律令。”涂山青雨嬉笑道。
她抬起頭,看著洪流中心的愿力海洋朝著她的方向流過來,最后匯入一顆古樹虛影中。
漆黑人影站在她的身旁,翻手將一枚收納了那兩位六像祖的尸骸掛在了樹梢一角。
“可能接下來都不用殿下出手了呢。”她說道。
“言之尚早。”
“這是足以早就古圣的律法,來爭奪的生靈遠遠不止六像。”
黑影搖頭。“何況你的動作太慢了。”
涂山青雨的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這很慢嗎?”
“慢。”他道,“我離開些許時間。”
“殿下這就要拋棄青雨了?”狐貍小姐楚楚可憐道,“最近圣路屠夫鬧得沸沸揚揚,您真的忍心將手無縛雞之力的青雨仍在這么?”
人影轉瞬消失,甚至沒給涂山青雨假裝抹眼淚的時間。
“啊?”
她愣了片刻,鼓起腮幫子,久違地對自己的天狐生涯產生懷疑。
暗淡星宇,鯨魚般的吼聲回蕩,虛空之海沒過無數星辰和祖的尸骸。
這頭大魚的頭顱頂端盤坐著一道人影。
他俯視諸祖生死。
愿力浩蕩無窮,有天央之祖,亦有大荒蠻神,還有數之不盡的宇宙各族的悍將。
圣路上只要挑出一小段就已勝過善界的百家。
一位七像蠻神足以壓垮那不曾經歷宇宙黑暗廝殺的儒祖,哪怕對方處于自己的道統中。
李熄安的眼中,愿力海洋全部匯入饗食眾仙相中,只用來收納愿力的無名玉牌點亮一枚一枚。他聽說過涂山青雨口中的圣路屠夫,傳聞為一個手握猩紅天戈的神秘生靈,只要被其盯上,便逃無可逃,無論躲到任何地方都無法避免一死。
可至今,圣路中如此多強大的生靈都無法找出那個神秘生靈的真面目。
李熄安卻知曉那個神秘生靈是誰。
屠戮圣路,手握天戈。
“是你來了嗎。”他道。
“螻。”
遠在圣路另一端的星域,群星沉降,一桿天戈猶如滴血,魔神虛影盤踞在宇宙之上,咆哮!
黑膚男子一擊劈開對方的法相,連帶著對方的身軀一并攪碎在法相深處,愿力滔天,他甲胄上的符文在閃爍。哪怕是祖也不具備直接吸納愿力的能力,但他可以,他的重甲之上銘刻整個天觀界,記載著一方道統的全部,換句話說,他一者便背負一界一山一道統。
愿力如大海,附于甲胄表面,經過符文的閃亮轉化為他自身的力量。
這圣路簡直是他的豐盛晚宴。
尤其是對大荒的蠻神們。
他在離開沉睡地前往一方道統,在取走了那位祖的一骨后來到此前古界所在。他的宇法不會出錯,曾經能感應古界的宇法失效了,他只得不斷的進行穿梭,甚至在中途誤入虛空次元,墜入虛空之國,他殺死了一位渡厄祖王,用它的尸骸作舟直接渡過虛空之海,短時間內橫渡難以想象的距離來到古界記號消失的地方。
古界不在最開始的地方,被那位狡詐的至尊挪了位置,這點他心知肚明。
但之后新的星域他仍然不見古界蹤影。
后來打聽到大荒的軍隊包圍過那里,有一尊無可撼動者出動獵殺過去的九州余孽,即那頭流淌王血的饕餮。
“大荒…”螻的甲胄發光,這片星宇的愿力之海已經干涸。
他目光落在死去后露出本體的巨大獸形上。
“無可撼動,祖神…”他喃喃道,隨手揮舞隳八荒劈開了身后想要偷襲的人影,輕而易舉將對方斬成兩截,血液如柱,染紅了他半張堅硬如磐石的臉。
那天類雖然是個天渣,但好歹一起奮戰過,萬食神貢都被獵殺帶回大荒的結局下,古界想來不會好過。一位極宮境,至多初入真一境的天類在天圓地方的強者眼中該是個怎樣的下場,螻不用想就知道。
“去,向祖神們匯報,我們找到那個屠夫了!”一位暗中窺探的蠻神低語道,可他身旁的同伴離去不久,同伴的頭顱便落入他懷中。
三對如星眼瞳自上而下地盯住他。
“蠢貨。”這位君王說道。
“你們能感知到我地方,皆為我域,你們無法感知到我地方,亦為我域。”
隳八荒起落,巨獸授首。
黃金的君王走上前,以宇法錘煉蠻神尸骸,將其撕碎再重鑄,最后比星辰還要龐大的蠻神身軀變作一個骨頭。
他將這千錘百煉的骨骼放置到身后一座半虛半實的骨像中。
“還差不少。”
涂山青雨坐著一顆彗星在穿過圣路的前半段。
身旁是不斷涌現的律令。
第十枚,第十一枚,第十二枚,隨著律令的增多,她越來越心驚。
她最開始本以為這位親王是她姑母珍貴的藏品之一,就像那頭八像真龍一樣,但后來姑母向她介紹星彩的口吻很尊敬,不如往日般隨意,這讓她起了興趣。是什么樣的生靈能在符合天狐審美的前提下逃離她姑母的狐貍爪,除非能打過她姑母。
可能么?涂山青雨覺得不可能。
可現在她的這個想法有了些許動搖。
律令增長的速度太快了。
能掌握一個完整律令的生靈無不例外是在圣路中威名顯赫的存在。
那星彩似乎將這類存在當作羊羔般屠殺。
鯨魚的吼聲回蕩在她靈魂深處,前方黑色的大海在浮動,開辟道路。那頭躍動在黑色海水中的龐然大物讓她感到了一絲恐懼,但很快好奇便掩蓋了這一絲恐懼。
“殿下!您有伴侶嗎?”她朝大魚頭頂盤坐的人影喊道。
今天本來出去玩了,爬回來給大伙更新。
就說勤政不勤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