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裂的冰原,一頭龐然大物沉默地佇立,隨著他體內靈逐漸復蘇,他的身軀開始活躍,暗金色重甲摩擦,龐大到這顆星辰難以容納。
在他醒來的一瞬間,空間的波動籠罩住他,其本身不再是真正地處于這個世界。
三對碩大眼瞳俯視大地,這個世界的每一個人抬起頭都能看見,宛若六顆耀眼明星突兀地懸掛在天際。
他悠長的呼吸聲仿佛來自這個世界本身。
能淹沒整個世界的海嘯瞬息被他的手撫平,這一幕已經無法用魔幻來形容了,這是神跡,數千米高的海嘯憑空消失,海面上連一絲波瀾都看不到,一切好像根本沒有發生。
螻收回了目光,他在不久前從那名妄圖汲取靈氣的修士身上得到了些線索。
一位祖的殘魂抵達這個世界總不會是毫無緣由,宇法之下,這些穿梭于空間狹間的波動與通道無所遁藏。這是一個無靈的死星,可能將整個地層深處的殘骸掘出榨干,也無法支撐一位陽神境的修行士。他至少得去一個更加富饒的世界來補充骨像,如今的九州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升華,能支撐他在九州鑄就兩座骨像,兩座骨像完滿過后,為了千年以后的生死存亡,他必須將目光看向星空。
還未成祖之前,螻便利用宇法不止一次向九州之外探尋。
登臨真一后,宇法的潛力和威能徹底釋放,在九州鑄就骨像的過程中,他同時在向星空探索,去尋找一個能夠走出九州的路徑。這個過程很艱難,甚至比螻最開始預估的要艱難的多。所幸探尋這個道路的不止螻一個,九州其他的承冕君王同樣在尋找踏足星空的道路。
如今九州的極限遠遠不是承冕君王的極限,他們必須繼續向前走。
在宇法的掌握者眼中,宇宙空間并非一個整體,而是一層一層疊加堆積在一起的拼接物。
九州所處的位置根本不在這個宇宙空間內,他要離開九州,只能循著某種特定的路線向外一點一點摸索,直至找到一個能夠走出的“門”。螻不知道這個門究竟為何出現在九州中,就好像人為設置一般,他能夠將其推開來到這個宇宙。在找到這個門之后,螻從身上取下了核心位置的六塊骨甲,在上面篆刻宇法道紋,以此來指引之后同行者的道路。
說實話,很古怪,螻仔細回想他推開那扇門來到星空的感受。
那一刻好像他與九州分離了,在立足的空間中根本找不到九州的位置。宇法帶給他對空間的直覺是極其敏銳的,他的判斷不會出錯。
還有一個東西…螻的眼神暗沉下來。
他推開那扇門的瞬間,好像被一個東西注視了,一個宛若…陰冷的蛇在暗中窺視的感覺。
那注視讓他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不是什么好事,他知道這個注視也并非錯覺。也正是這一念之差,然螻短時間失去了對空間的把握能力,陷入空間亂流被冰封,最后墜入這個世界的冰原。但現在的他沒有精力去管這個虛無縹緲的事物,螻的眼中只有鑄造骨像,回到九州。
距離他離開九州已經過去了剛好十載的時間,在他離開時,九州大地上,速度最快的幾位也要接近九州極限了。不知道這十載過去,會不會有人和他一樣來到了宇宙中。
冰冷枯寂的黑暗可并不好受。
螻伸出手,他面前的死寂宇宙開始泛起水波般的漣漪,他找到了那個靈魂的源頭之所,打通了道路。他對宇宙中生存的一些生命幾乎沒有了解,所以螻的動作顯得很謹慎,右邊的兩條手臂握住隳八荒,他緩緩邁入空間漣漪中,龐大無比的身軀也消失在這顆星球上的人們眼中。
宇法隔著數個星域的距離硬生生為螻開辟出短時間傳送的路,撕開了一方世界的空間壁障,讓路的盡頭直接處于這個世界之內。
一道晴天霹靂。蔚藍天空剎那變得烏黑,黑云翻滾,一座巍峨宮殿之中,男子抬頭,注意到了世界之外的凝視。
三對燦如星光的眼睛俯視這整個世界。
沉重的腳步聲令大地發顫。
布置在天地之間的法陣浮現,又在下一刻破碎。
宮殿中的男子猛地站起,他意識到來了位強敵。
螻想的很簡單,他需要骨像,強大的骨像。他要救的是九州,是他的朋友,當個惡人對他而言無所謂。
光芒閃爍,世界的壁壘再無法維持宇法的侵蝕,破開。
“轟——!”黃金的君王降臨此世,大地崩裂中,他看向世界中心佇立的那座輝煌宮殿,一座、兩座神像在他身后重疊,如山岳般沉重,壓得此世所有生靈無法抬頭。
宮殿中,一道人影走出,祖器騰空,他居于道統之內,自然沒有畏懼和自己同一層次的域外生靈的道理。
男子殺了過來。
螻探出手,奮力揮舞血色長戈,魔神虛影涌動剎那。
男子祭出的祖器崩斷,隨后巨大的影子籠罩了他,隳八荒將男子砸入大地。
螻微微愣神。
因為愿力光柱沖天而起,隳八荒的這一擊直接震碎男子的兩座骨像,讓他陷入大地深處,宇法鎖住了他,讓他動彈不得,生死皆在他人之手。
男子近乎絕望。
兩者之間的差距讓他感覺自己根本不是一位兩像之祖,這樣輕松的一擊打崩了他全部修為。
這是個什么東西?太古魔神嗎?
男子沒有余力思考了,渾身上下撕裂般疼痛,骨像碎裂的反噬也涌上來淹沒了他,讓他失去了意識。
同一時間,巨大宮殿中,一位美貌婦人走出來,目睹了這一幕,她眸子睜大,一步步后退,呢喃道——
“周天…十類!”
愿力沖天形成的金色海洋中,螻抬起頭,注意到走出宮殿的婦人,也聽到了婦人口中說出的話。
古界,彌羅山。
海面平靜,波光粼粼。
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生靈并不知曉此刻古界在飛速成長。
李成器閉眼,呼吸之間連通腳下的古界,一花一木皆在心中顯化倒映。
那一戰帶給他的愿力太過龐大,十數位五像之上的真一生靈,還有兩位八像的狠角色。這些愿力供給足夠李成器重現古界部分古老秘境,這些古老的空間早在很久之前便隱去,沒有了任何靈氣,李成器在借助這些留下的空殼重新塑造一批洞天福地。
他暫時不準備讓古界的表世界有變化,就像現在這樣讓看到的人認為是顆沒有靈氣的死星挺好。
開辟的一座一座隱秘空間,大荒的戰艦,大荒那幾位蠻神的龐大身軀都被李成器扔了進去。李成器知道有關大荒的一些常識信息,比起文明登峰造極的天央,大荒的樣子像個沒開化的蠻夷,但帶來的是大荒中的生靈戰力彪悍,不以人族為尊,而是萬靈去侍奉行走在大地上的巨獸。
即是祖。
大荒的子民稱其為蠻神。
大荒的祖根本不化形,常年保持本體的形象,唯有出征時會縮小自身山岳般的體型以方便行動。這些蠻神行走過的疆域便是他的領土,時常有兩尊蠻神為了領土舉行戰爭爭奪土地,所以能站到最后腳下無一不是尸山血海。
至于律道生靈,大荒子民尊稱“可汗”,有將宇宙眾生視為牧民的意思。
李成器低下頭,望向分割了彌羅山的海峽。
說起來這道海峽還是上人極宮境的時候劈的,要是現在讓上人劈一劍,怕不是將整個古界一分為二。李成器趕忙搖頭,把這個瘋狂的念頭驅逐出去。
此刻,天上的星空布局在肉眼可見的改變。
古界之外,一道漆黑影子為這顆星辰開辟星路,河圖文書的古文環繞在古界周圍,托起它,李熄安帶著整個古界進行星域程度的空間跳躍。
在李熄安的感知中出現一顆望不到盡頭的龐大星體時,河圖的光束停了下來。
善惡界。
他將古界帶了回來,隱藏在善惡界范圍內的那一百八十座星系內。
李熄安懸浮在宇宙里,在他牽引下,群星緩緩挪動,他對著前方的古界伸出手,揮動,古界奔向遠方的黑暗,仿佛他將一顆藍寶石鑲嵌進了黑色帷幕中,成為這漫天星光的一部分,既璀璨,又平平無奇。
當古界的行星軌跡穩定后,李熄安回到了彌羅山。
李成器和楊憐月兩人坐在彌羅山巔的兩塊石頭上,看新的太陽從東邊升起,金色的光芒灑滿海天接壤處的大海。
女人一直以來平靜地神情在那抹陽光的照耀下出現了一絲波動,正如海面上騰起的漣漪與微光,她笑了笑,感慨了一句:“真美啊。”
一旁的李成器則當即回應土味情話,滿臉深情,“再美也沒你美啊。”
“這一方天地,在我心中不及你分毫…”
李熄安皺眉,他也許能把彌羅山拍在這油膩的天類臉上。
楊憐月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李成器。
李成器土味情話一斷,眼角一瞥,恰好瞥見了龍尾尾尖的鬃毛。
“上人,您來了,請坐請坐!都怪我看這日出看入神了,沒有注意到您老來了,哈哈哈,您坐您坐!”古界老天爺噔的一下起身,趕忙招呼李熄安,楊憐月仍如往常一樣,站在李成器的身后,對李熄安躬身行禮后不再言語。
“我需要一座秘境。”李熄安搖頭,直入主題。
他沒閑工夫和古界之天在這扯淡。
大荒派來的兩個八像真一,皆淪為惡面善面的棋子。
同時他將古界遷移到了善惡界的范圍內隱藏下來,短時間內不會有任何威脅到來。
該是解決他自身后患的時候了。
這一趟哪怕他通過宙法不斷的錯位時間,宏觀層次恐怕也需要百年,至少他需要趕上之后大荒的成圣之路。
奪得新的律法后仍需要開啟圣路,走到最后的生靈才能取得律法的認可,只有經歷這個過程,才能徹底將一個律法納入一方界域。成圣之路哪怕大荒不愿意,這個過程也是面向整個宇宙的生靈開啟的,換句話說,在成圣之路出現時,只要是在大荒之中的真一生靈皆可踏上圣路。
如今得知大荒奪回善之律法的存在不多,但李熄安相信天央不會介意幫助大荒宣傳善之律法。
也許等他蘇醒之后,整個宇宙中的強者都該熱身前往大荒爭奪律法了。
知曉李熄安之后動作的古界老天爺忍不住開口道:“去天圓地方可比去大界麻煩的多,沒有邀請令根本無路可循,上人您老不知道天圓地方的令牌販子有多猖獗,那么多令牌發出去,光是邀請令掙回來的寶貝加起來都不輸很多律法了。”
“有多貴?”
“不是多貴,很多時候邀請令都把握在一些大界的名門望族手中,根本無法往下流動,這些名門望族同樣也是一個紀元走過前往天圓地方賀壽的那批生靈,本質上是向這些名門望族交易,代替他們的名額前往天圓地方。”李成器惡狠狠地說道,“曾經古界也是有天圓地方的朝圣令牌的,但在衰敗之后被一方大界的大族奪去了,不然這能掙多少錢啊!”
“上人,要不咱們…”古界老天爺對著李熄安擠眉弄眼,字里行間的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在暗示李熄安去那個大界把那大族給宰了拿令牌。
“我有門路。”李熄安沒有理會李成器的暗示。
他拍了拍李成器的臉,正當李成器疑惑時,他伸手摸去,感受到了堅硬的石質觸感。
“惡面,其中有一位可以任你驅使八像古神靈,你若是耿耿于懷,可以親自去一趟。”
“義父!上人大恩,成器莫不敢忘,義父在上…”李成器撲通一聲跪下,正要磕頭,被李熄安拎起來。
“我的秘境。”
“自當竭盡全力,上人您盡管吩咐,要啥樣的我給您造啥樣的,靈氣濃度直接按照天地初開的規格布置!”
“一座海淵吧,別的不需要了。”
李熄安看向遠處逐漸升起的太陽,在宇宙中漂泊許久的他久違升起一絲暖意。
勤政,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