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青色的巨獸在星空中咆孝,胸口那張大嘴在瞬息間吞噬了無數星辰,爆發出的能量在黑暗的宇宙里璀璨無比,刺目的如同一輪亙古旋轉于此的巨大恒星。
這是無數智慧文明企望的存在,踏足星宇間,揮手泯滅晨星。
巨獸的背后,大日刺青宛若活了過來,流動著,五座巍峨神像此刻于他身軀上重疊,神威蓋世。
他一路廝殺,在星空灰中圍堵他的生靈與戰艦不計其數,可這些敵人都成為宇宙中漂浮的火雨,饕餮一族強悍至極的天賦神通賦予他不斷作戰的底氣,靈氣運轉到枯竭,吞噬其他的生命便可讓干涸的靈重新活躍,盈滿。
戰艦的生靈中哀嚎聲不絕,其中不乏強者,但在這些強者在鐵青巨獸眼中與食糧沒有兩樣。
數位真一生靈攔截住巨獸,可轉眼之間便被鐵青爪牙撕碎,吞吃,那張大嘴滲出血跡,不屬于巨獸自己,而是來自他的敵人。有祖持來戰戟殺向饕餮,手持戰戟的祖很年輕,身披獸皮戰袍,背后有四座神像綻放神光,他極度自信,戰戟鋒芒上已經沉淀了無數強大古老生靈的鮮血。
“吼——!”
一陣奇妙的經文頌唱聲彌漫,周圍所有的生靈周圍開始扭曲,以這片戰場為中心,周邊的星辰同樣如此,開始慢慢偏移軌跡,都向著同一個方向奔去。
宛若一個黑洞的中心,捕捉附近的一切物質。
那名年輕的祖神色驟變,這是一則宇宙中兇名極盛的神通。
饕餮一族,吞食日月之法!
巨獸嘶吼著,經文鋪張,竟然要強行吞吃這片戰場上的所有生靈!這便是宇宙百兇之饕餮,面對數量遠勝過自己的強敵仍然強勢至極,要將這些敵手統統泯滅,化作自己的食糧!
“諸位,全力出手!”手持戰戟的祖大喝道,集結來此番前來的其他幾位真一生靈,剎那間神光乍現,比擬晨星大小的神像緩緩走出,數座并攏,抵抗吞噬日月法的捕捉。
“這不是一頭普通的饕餮,他的體內必定流淌王血,戰力太過驚人!”另一位重疊神像直接展露法身的真一生靈忌憚道。
鐵青巨獸踏裂了一顆荒蕪星辰,磅礴的靈瘋狂涌現,撕裂了一處缺口。
“不好!”一位祖注意到饕餮的舉動,大驚失色。
他們的陣仗已經足夠奢華了,同行八位真一生靈,其中甚至還有一位正準備爭奪律法的六像真一出世。在大荒中罕有這般陣仗,但今日全部來圍殺一頭饕餮竟要失敗?
那位六像真一被饕餮殘忍撕去半邊身子,破開身軀才艱難逃出神魂,還有數位集合起來也招架不住饕餮的攻勢,被吞入腹中。
“轟——!”封鎖這片星空的銘紋破碎,饕餮以肉身撞開了封鎖,渾身浴血,沖了出去。
留下幾位還在抵抗吞噬日月之法的大荒之祖面面相覷。
“這…”
他們面容上的駭然還未褪去,便感受到這震片空間傳來一聲震動,逸散出的余波直接將他們布下的封鎖銘紋震碎。
一股剛烈至極的氣息籠罩星空。
饕餮喋血,頃刻被斬去了四肢,一座披甲的火紅色神像聳立在宇宙黑暗中,提起一柄長槍釘穿饕餮軀干,將他挑起。
眾人回首,眼中皆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大荒無可撼動之一,亦稱這些塵世極巔的生靈為祖神,這一尊火焰般燃燒的剛烈神像的主人乃是大荒南祖神,羲和陳玉。
“南祖神。”他們向著火紅神像的位置行大禮。
哪怕同為真一,但對方的身份哪怕是佇立在律法中的圣者也難以請動,與他們猶如隔著一道天塹。
他們萬萬沒想到今日竟來了一尊祖神。
火柱沒有露面,僅有一尊神像燃燒著,星路大門在神像身后打開,挑起饕餮殘軀消失在宇宙中。
下一刻,一根長槍洞穿了畫面,火焰燃燒殘暴洶涌。
李熄安撥開了這一畫面,將燃起火的部分拋開,這一段時光在他面前被焚燒干凈。
“這玩意能感知到宙法?”李成器滿臉驚疑。
他親眼看見一根長槍洞穿上人手中演化的過去。
當過去片段的肅殺氣隨著火焰的焚燒褪去,彌羅山巔安靜下來,周圍星光閃爍,夜幕籠罩了這座還在沉睡中的世界,生活在這個世界中的人們根本不知道這段時間里自己的生死握在別人手中。
李熄安眼中平靜地倒映那一段歲月的消失。
這并非是曾經發生的過去不復存在,單純是他觀測的畫面被感知到,那位祖神用一種秘法隔絕了他之后對那個時間節點的感知。但此刻這些并不重要,李熄安松開了握住那段歲月的宙法,不再往下觀測。
重要的是萬食神貢被一位無可撼動重創并帶走。
會被帶到哪里不言而喻。
他抬頭,凝視頭頂的星空。
天圓地方,大荒。
他沉思著,突然李成器撲上來保住他的腿,哭喊道:“上人,冷靜,冷靜啊!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啊,這大荒去了可就再也出不來了!里面都是些牛鬼蛇神,而且那些律道老東西在塵世的確不能把上人您怎樣,但您老要是去大荒了,律道老東西可就沒有顧及和限制了!”
“我知道饕餮兄對您老十分重要,都是九州的兄弟,見一個少一個,但您得清楚這一趟真走不得啊!”李成器哭爹喊娘,可李熄安沒那么沖動。
他拎起這位古界老天爺,把他扔到了彌羅山開裂山體的另一邊。
“這事還沒完。”李熄安說。
“得先把古界安置下來,不然后患無窮。”
李成器連忙點頭,“對對對,現在被大荒這些小崽子盯上了,咱們之后的日子肯定不得安生!”
“話說回來,上人您的傷勢不要緊么?那是金行的氣息吧,您這是…”李成器其實心里想說您老愛好真別致,用五行殺伐術中的手段對付自己,他聽說龍會用堅硬鋒利之物磨礪爪牙和鱗片,讓其生長的更加堅硬,但沒有見過哪一個用金行往自己身上砍的。
五行之金,真龍的鱗片恐怕也難以抵抗。
“一枚神道之種在發芽,我得把它生出的枝丫不斷斬去。”李熄安將手攤開,平放在胸前,一枚散發這熒綠色光芒的種子浮現,不斷地在向外,也就是周圍密布的筋脈血管中伸展。但一縷晨曦般的劍芒環繞著種子,將其不斷的切割斬去。
李成器探出頭,呆滯地盯著李熄安手中浮現的那一枚神道之種的投影。
“這…上人您哪里攤上的這玩意?”
“招搖攬星。”
李成器搖頭,“壞事了,這東西不簡單,神類的烙印,被選中的生靈在神道的種子徹底發芽后將成為神類,成為規則的一部分。律道不過是律法的代行者,本質上是一段漫長時光的互相依存關系,律法是宇宙中永恒不變的,但律道會更迭。神類則不同,這種生靈被譽為規則的子嗣,在某種意義上,神類即規則本身。”
“神類不會死亡,他們只會不斷的演化,在前一代死去后孕育出下一代,繼承下神道,這一路途比律法還霸道。律法終歸是低層次的生靈向高層次攀升的媒介和力量,神道卻一開始就是神類本身的力量,天生大道朝我開。”
他沉思片刻,看向李熄安,“上人,您現在有關于這一神道的認知么?”
“并無。”
“那同化未深,還有機會。”李成器說道,又一拍腦殼,“可上人您是鱗類啊,沒聽說神道之種能轉化同為十類存在的事。”
“招搖攬星所說,我在化龍之時體內便被埋下神道之路,現在不過是將其激發了。”
李成器表情跟見了鬼似的,“搶人啊,土匪這不是!”
“不過上人您老真受歡迎,走哪沾哪,就這善界的一趟,要不是善之律法被帶走了,您老現在成善圣了我都不意外。”
“能幫我壓制這枚神道之種么?之后我可能沒有余力關照它。”
“上人您吩咐的肯定得行啊,神類算什么,咱可是天!”李成器揮拳,“也不看看周天十類和誰姓!”
說罷,李成器起身,迎風走向彌羅山巔流過的云海,月光透過云層在他周身形成一顆顆奇妙符文。
霎時間風起云涌,巨大的海浪沖上彌羅山,在浪潮退去后形成一尊法相。
李熄安瞇起眼睛打量,天為頭顱,地為嵴梁,山巒為甲,河川為袍,持混沌為戈,握星云為盾,他在善惡界鏡海見過,但看的不真切,而且身在古界,這具法相明顯更加強大了。
整個古界輝煌的投映,盡皆在這具法相之上。
法相轟鳴,向著李熄安所在的地方大踏步走來,行走的過程中在飛速變小,直至化作一道光芒沒入李熄安胸口。
神道之種散發出的枝葉頃刻枯萎,因為那尊太古法相靜坐在了神道之種的上方。
李熄安散去體內的金行曦光,磅礴如瀚海的靈在運轉,毫無阻塞,他深呼吸,白色的霧氣自然而然地籠罩彌羅山。
“上人您老這么放心我,不怕我在法相上做什么手腳?您老可是我唯一的限制了,只要不和九州扯上關系,咱可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李成器搓著手,賤兮兮地說道。
見白霧深處沒有回應,李成器一愣,“上人?”
“呼——!”
群星嗡鳴,好像在回應著某個存在的出現。
李熄安重新披上星紗,有不速之客來了。
來的真快。
不止一個,群星在此刻代替了他的雙目凝視宇宙黑暗,古界之外,一輪一輪光圈浮現,戰船船頭的兇煞獸首仿佛在對著這顆微渺星辰咆孝。
“上人,您老別出事了,我法相還在您身上啊!”隨著他飛速離開古界大地,下方的李成器大聲呼喚道。
最龐大的一座戰艦直至光圈消失的最后才緩緩出現。
船首站著一位渾身散發神光的巨人,他只是出現,佇立在此,氣機便影響了這片星宇星辰的軌跡。
八座骨像分別安置在戰艦之上,此刻都睜開了雙目,死死地盯住那顆微弱如塵埃的星球。
“有人覆滅了我們安置在這顆星辰上的所有生靈,該是那頭饕餮侍奉的存在歸來了。”巨人的一旁,一位女子靜坐在周天圓盤上,閉目,身下圓盤轉動,每一粒鑲嵌在云盤上的寶石中都有一座世界為其供給能量。
巨人點頭。
“不容小覷。”
女子卻笑道,“閣下謙虛了,一尊八像古神靈,無可撼動不出世,誰人可敵,哪怕是天央神異爪牙中的那頭八像星神都輸閣下一籌。”
“天外有天啊,吡嗪九牧,哪怕在當今八像之中,我也稱不上無敵,那頭星神我的確勝過,但九天座下的那頭青龍你可聽說,我輸他一籌。”巨人沉吟道。
“那是鱗類真龍,閣下。”女子說道,“這種生靈就不是能在一個境界中戰勝的。”
“但無可撼動可以。”巨人搖頭。
“罷了,讓我等一探究竟,是九州中的哪一位尊者后裔,值得一位饕餮王族侍奉!”
巨人揮臂,多如繁星的戰船涌向那顆塵埃般的星辰。
戰艦海洋劃分為十二,皆有五像之祖之上的可怕存在坐鎮,九州余孽太過重要,這幾乎是大荒一地古老生靈傾巢而出。為首者,更是兩尊八像之祖,一尊古神靈,一尊推演天機的無目。
戰艦推進間,巨人皺眉。
就連女子時刻波動的周天圓盤也停止了轉動。
前方,那顆星辰的前方站著一個影子。
黑紗自頭頂傾瀉而下,包裹住全身,星系的臂彎是黑紗上的圖桉。
“星彩?”
那覆蓋星紗的身影環顧四周,群星在眨眼。
“看來大荒的手段不怎么樣,萬食神貢沒和你們的祖神透底啊。”他輕聲說道。
女子再度波動圓盤,“閣下何出此言?”
“不然來的不會是你們。”他又道。
什么叫來的不會我們?在戰艦中的每一個生靈心生疑惑之際,星紗下,李熄安的手拂過面龐,漆黑的哭面覆蓋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