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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州余孽

  星河上,一艘戰船破開宇宙黑暗,萬般星影閃爍在道路中,瞬息被遠遠地甩至身后。

  戰船暢游星海,前方,佇立一座恢宏神像開辟道路。

  此刻,神像下方閉目養神的生靈睜眼,皺著眉打量四周,四周除了構筑星路的星辰,便是遠方宇宙的無垠黑暗。孤寂空蕩的宇宙深處,寂靜的可怕,他沉默地注視,過了許久才收回視線。

  “錯覺么?”他喃喃道。

  在某一個瞬間,分明感受到窺探。

  可神識往外擴散,以神像為中心引動浩瀚靈海覆蓋他周圍的宇宙空地,得到的結果是靈海上沒有泛起絲毫波瀾。這證明沒有生靈藏匿其中,既然沒有,那么所謂的窺探感則更加不存在。

  “是這樣嗎?”他又在心底問自己。

  哪怕是與他同層次的生靈也沒有能力隱藏在宇宙深處窺探他們,何況星路之上,戰船飛揚的旗幟彰顯他們來自何處。天央,宇宙中最古老恢宏的界域,亙古不動的天圓地方。宇宙中大多數世界光是聽聞聽聞這個名字就已經跪地臣服,何談窺視?

  還有一種可能。

  他思索著,也許是有一位大人物看著這里。

  罷了。

  想到這里,他干脆放棄了思考。一位大人物盯著,沒什么好防備的,防備也防備不了什么。視線能跟上星路的前行速度,真的是這樣一位生靈,出現在這里,不就是天央中的某位大人物看過來一眼么?

  很快,他再度合上雙目,心神沉靜,宇宙中的道路很漫長,目的地距離他們還十分遙遠。

  對于這位祖在短短幾息之內的內心變化,戰船空間里的年輕后輩們可不清楚,他們正處在興奮中,玩的火熱。戰船采取的特殊材料和容納空間,甚至能承載他們之間的比武修行。此時此刻,戰船內部最大的演武場空間,兩道身影飛速交錯,靈氣縱橫,拳風舞動,又砸在彼此的胸膛上,讓兩者同時倒退一步。

  “好!逄豐,有進步!再來!”一位身穿青云袖袍的高大男子贊嘆道,他深呼吸,微微挪動雙腿,擺正運靈姿態,在演武場上凝神吐息。

  另一邊,被稱作逄豐的男子苦笑,“得了吧,大師兄,你還是饒了我吧,能接下你一拳已經夠我喝一壺的了,還指望我和你打啊!”

  “不能嗎?”青云袍男子笑道,“你小子不是修了門中淵水濁世上人的法么?我可是聽聞啊,這位上人脾氣不簡單,這么多年了,我師叔都被熬死了好幾位,他愣是一點法沒傳下來,就傳了你!”

  “來唄,試試!我想討教下這位上人的法!”

  “得!”逄豐擺手,嘆道:“大師兄我知道我躲不掉,門中得了真一法的,哪個沒被你拉去打一場?只是沒想到你這么著急!我真該賣你個關子,急死你!”

  “哈哈哈哈!來!”青云袍男子大笑,可隨之,他周圍的靈氣濃郁程度開始急速攀升,甚至濃稠到形成霧氣!

  “來!”逄豐站直,運氣吐息,靈氣在他周圍自動形成了一張猙獰大口,又好似憑空出現一座巨大海淵,不斷地腐蝕周圍的一切。就連他腳下的演武場都被腐蝕穿透,幾個呼吸的時間,竟變得破敗不堪。

  “對了,大師兄,我一直有個問題。”

  “說。”

  “門中上人中意你的可是不少,你卻一位都不愿意學,為何?”

  “為何?很簡單,我不愿意走別人的路子,倒是想和這些路子的人打一打,看清下自己,夠了,無需更多!”

  “好!好一個不愿意!”逄豐抱拳。

  下一刻,他們的身影消失了,連帶著消失的還有他們腳下的演武場。演武場被兩者之間的靈碾壓成齏粉,同時,戰船運輸能量,穩定住這片處于紊亂的空間,并開辟出了一片更大的領域。一片山川大地,方圓一千里,白茫茫的光擴散,青云袍男子仰天大笑,揮袖便是成千上萬道青色劍鋒從天而降,刺穿大地,另一邊的逄豐不甘示弱,低頌真一法箴言,靈氣化作淵海,淹沒一切,讓刺向他的劍鋒成為云煙。

  轟鳴和震蕩引來了附近的同行者,他們行至這片空間,觀望戰場。

  “嚯,不得了,逄豐這么狠的人物得了真一法也奈何不了大師兄啊,我還指望我豐哥給門中咱們年輕一輩增加些驚喜呢。”有人嘖嘖驚嘆,還順帶的煽風點火。

  “呵!”另一位紅楓袍女子冷笑,“你猜大師兄現在這習慣怎么來的?記得某個人啊,當初得了老祖的法,可是春風得意,屁顛屁顛地跑去和大師兄打一場,說這小子早看他不順眼了!結果呢?大伙跑去看熱鬧,看見某個人啊,被四仰八叉地釘在地上,法器都打碎了。”

  “好你個張秋蓮!”那人惡狠狠地回首,“你不是么?”

  “我要是開端,你就是徹徹底底的養虎為患!你那法誰傳的,一位老祖的故友,真正的大人物!你倒好,演武場就沒在你兩手底下消停過,還不是輸了?”

  “好了好了。”有人從空間后方走出來,鷹鼻闊臉,頭發胡亂的披散著,不修邊幅,他直勾勾地盯著戰場中心。

  “這是咱們頭一次出天央,安穩點好,別鬧太大動靜,動靜太大,淵水濁世上人該不高興了。這位上人,脾氣可不算很好。雷盛你也是,少說點風涼話,要是能管住嘴巴,你在門里也不會一直挨打。”

  “你說什么?”

  “被你爹按著打,我說的有毛病?”

  雷盛一下子啞火了,倒是另一旁的紅楓袍女子笑的燦爛。

  “你們有沒有想過,這次出天央為了什么?”鷹鼻男子沉聲道,“我的老師是上一次離開門中的,走的也是這條路。”

  “你想這些,不如想想為什么踏上這戰船的,都是修了真一法的年輕一輩!”雷盛當即找到機會還擊。“哦,對了,除了那家伙,不過無所謂,他是個怪胎,比我們還要強。”

  “為什么?而且是淵水濁世親自引動骨像,接引我們上的星路。”

  “你爹沒告訴你?”鷹鼻男子看向雷盛。

  “他要是說了,我還猜個屁!這老家伙一百多年前就跑了,就是這條路!我娘天天在家罵!有時候心情不好還拿我出氣!”

  “你打不過你娘?”一旁的女子探頭探腦,咧嘴微笑。

  “張秋蓮你啥腦子,我敢還手?”

  “誒,你們說,大師兄會知道嗎?”

  “大師兄?恐怕不知道吧,他啥都和我們說,什么時候看上個女孩在咱們這都藏不住,記得不,五百年,還是六百年前那個,我也挺喜歡的,就是可惜,那女子是個凡民,大師兄那時候又請不動真一生靈來為其開竅,便這樣成了捧黃土。”

  “幾次?”鷹鼻男子突然說道。

  “什么幾次?”

  “我說,星路這樣開啟了幾次?天央,有統一的律法吧?星路可不是隨隨便便開啟的。”

  “三次,這我知道,第一次是我爹,第二次是你老師,第三次,就是咱們現在和淵水濁世上人。他們有門路唄,開個星路對他們來說又不難,你看啊,把神像玩那一擺,船就起飛了!真方便。”

  “也就是說,門中現在一位祖都不在?”鷹鼻男子一驚。

  “就你小子愛操心。”突然,整座空間顫抖,高空傳開低沉的笑聲。笑聲的主人正是坐在船頭神像下的淵水濁世上人,他饒有興致地打量這些后輩,想當初,他與另外幾位都是這樣走過來的,互相扶持,有人倒在中途,也有人再無前路,無法踏足祖境,最后,幾千萬年過去,就剩下他們三個。

  這幾個后輩,都是他看著長大,在他過去漫長無比的歲月中,這樣的后輩,他見過了一代又一代,數都數不清,每一代都充滿對未來的期盼。可最后能踏足真一的與他們站在同一個位置上的只有一位,很殘酷,但這就是現實。就連雷盛,他的父親對他也并無太大的希望,壽命的漫長,給了他們足夠的漠然,再用溫和掩蓋,總歸是個作長輩的。

  “上人!”觀望戰場的上人低首行禮,就連戰場上打的正激烈的兩人也停下動作,抱拳行禮。

  “老師。”逄豐喚道。

  “此行,你們既然到了此處,便無需掩蓋了。”淵水濁世緩緩說道。

  “至于門中道統,我請了浩陽項明,浩陽項明上人雖然是我們的后生,可比我們這三個老家伙可是都強啊,無需擔憂道統安危。”

  紅楓袍女子聽聞那祖名一愣,就聽得淵水濁世借著道:“是,就是傳秋水丫頭真一法的那位,在幾個大域都是相當出名的五像之祖。這稱的上一件大恩情,畢竟祖傳真一法,在你修行之時,甚至能稍許借助這位祖的愿力,只是一點,便足以受益終身了。我們幾個老家伙都是每隔幾萬年才會傳一次,他們連勤快點,兩萬年,我挑剔點,五萬年。”

  “都知道這段時光的含義吧。”

  “弟子知曉。”幾人紛紛低下頭。

  這是當初傳承真一法時便知曉的重要之事。兩萬年,是一位極宮境皇者能活的極限壽命,再天驕的生靈不突破祖,只能活兩萬年。也就是說,傳承真一法的生靈不死,祖不會傳法給下一個生靈。他們不知道根本原因,只知道這是規矩。

  “好了,和你說道說道此行目的。”

  “記得神異陛下曾經派遣黯紫靈霞上人率領神異爪牙深入星海么?”

  “神異陛下?”幾人一愣,神異,律道圣者,神異爪牙,能粉碎一切祖境生靈的至強軍隊,橫行宇宙,為天央立下赫赫戰功,掀起無數腥風血雨。

  “那一次,那支爪牙的統領帶回來一件東西。”淵水濁世頓了頓,連他都得調整語氣,“一位九州的祖。”

  “祖名,皎云旭堯,神異爪牙將他殺死,封閉其意識帶回。可惜,陛下還未來得及仔細審查,星空深處出了大事。當陛下再度歸來時,他受了重創,不能顯化現世,去往道源海沉眠。”

  “是九州有人要救這祖,打傷了陛下?”雷盛試探地問道。

  “別問。”淵水濁世低聲說。

  “你們能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不能知道的,切記,不要詢問。道統中我們尚能護住你們,在星海里可不能。有時一時失言,將帶來殺身之禍。”

  “弟子謹記!”雷盛恭敬應道。

  “便是因為陛下沉眠,那封閉九州之祖的匣子落在了你父親手里,他在那意識中探查出了另一個生靈的存在位置。”

  “另一個…九州余孽!”

  “但這事情還沒完,真的有這樣簡單,你父親一人足以了。”

  “神異陛下受創的那一日,星海深處劇烈動蕩,無數星辰炸裂己身,燃成灰燼,意識中指引的九州余孽所在的星辰也在其中。”

  “星辰的破碎會傷到祖么?”

  “正常而言當然不會,但在九州之祖的意識里,那余孽本就受傷了,傷的極重,能活下來都是奇跡,沉眠在一顆星辰里,伴隨星辰的突然炸裂,那余孽跟著一并死亡。”

  “那還要我們去干嘛?上人,余孽死了,這事不就了解了?”

  “那個世界將祖即將死亡的意識裹挾,形成了世界之胎。”緩慢而低沉的,淵水濁世說道。

  “世界之胎?”幾人大驚失色。

  “這…”

  “是的,你們沒有聽錯,這也是雷盛你父親向我傳遞的消息,他找到了世界之胎。如果真的能成功得到,他將有機會觸及第四像。這可不僅僅是個九州余孽那樣簡單。”

  “如果?”

  “如果。”淵水濁世點頭。

  “世界之胎誕生后墜入到距離最近的一方大界,我們此行,是去取它。”

  “靠你們。”淵水濁世笑了笑,“去把那個大界的天驕全部踩在腳下,你們能做到,我們便能贏得世界之胎。”

  “這是那個大界中的古圣,向你父親說的規矩。”

  話音落下。

  宇宙漆黑處,一顆星辰偏移角度,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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