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雪原。
風雪逆飛,朝著天空,將萬物染成白色。
可這滿目蒼茫中有血滲出。
蒼茫海退去,順著波濤而上的強大尸骨們莫名消失,這本該是場勝利,但雪原上的生靈們迎來了更可怕的存在。
一只小舟。
破爛木板,半邊船槳,緩緩自河流的北方滑向雪原深處,從模樣上看,讓人甚至懷疑這只小舟能否正常的停留在水面。這樣的木舟在過去的河畔有著千萬,與最常見的漁民小舟沒有什么兩樣,硬要說的話,比尋常的那些還要破舊。
也就是這樣一只破爛的木舟。
毀滅了一切。
當風雪過境,雪地上只余下冰冷的尸體,推擠成山。
“讓老夫有些失望啊。”木舟上,老人低聲說,身旁懸浮的小魚游弋著,轉頭跳進了河里。
這些發光的魚群讓這只舟像被星河托起行走,水光蕩漾,宛若水面下藏著一片星空。
魚群撕裂了那頭白色的龐然大物,帶走她的血肉,力量,以及她的生命。
被冬宮的子民稱作地母的白熊成為了一具巨大的骨架。
“原以為這片雪原上如那頭兇虎般的生靈有著不少,看來那竟是唯一?”老人撫摸胡須,他微微低頭,打量著木舟下方的魚群。
“少了十之一二,并無大礙。”
遠處的雪地上,謝苗將女人護在身后,他身上滿是血跡,身軀幾近破敗,但他仍然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木舟上的老人。
他身后的皇女面如死灰,親眼目睹庇佑他們的君王被分食的場景之后,還能站立,精神未曾崩潰已經稱得上奇跡。可同時,這位皇女的腦海里不停地在問一個問題,一個讓他們堅持到現在的唯一希望。
對于這種東西,埋葬在冬宮底部的矩陣真的有用么?能輕而易舉地殺死娜恩塔的東西,甚至西扎可能也是死在對方手上,矩陣真的會有作用嗎?她不敢否定,因為一旦否定這個結論,她恐怕無法保證自己還能維持精神的正常。
但她同樣無法安撫自己。
“幽冥的行走,你還在打量老夫,抱著不必要的期待么?”老人笑道。
他宛若散發光亮的眼睛看向謝苗。魚群早已吃掉了他,可他還能維持自己的模樣。不斷的有漆黑的氣從他的傷口彌漫出來,那些流下的血也逐漸從紅色轉變成精純的靈力。
“我記得這九州還有一頭鬼類存在,你是她派來保護那個丫頭的?”老人指了指那雪原上坍塌的巨大骨架,又指了指謝苗,“一位承冕,一位幽冥行走,看來這個丫頭對你們很重要啊。是因為什么?你們所謂的冬宮矩陣?”
謝苗瞪大眼睛。
他勐地回頭,那位年輕的皇女殿下神情呆滯,目光無神。
他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哪怕有他庇護,阻隔大部分來自祖的影響,這個女孩也無法直面一位無可撼動者,哪怕對方只是一具化身。無與倫比的壓力終歸是將女孩壓垮了,這讓對方能夠審視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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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突然,雷聲乍響!
風雪屏息,天地間靜聽雷鳴!蒼青的雷光在云層深處閃爍,勾勒出一個天神般的影子!
那天神俯首,咆孝,最后轟然墜落在地,揚起雪塵。
有電光在雪塵中明滅,巨大影子起身。
“吼——!”
蒼白巨虎撕裂雪幕,巨掌砸向大地。與此同時,她身軀上的黑色斑紋流動,呈現一片戰場,鬼魂們嚎叫,堆滿尸體的丘陵上插滿兵戈,影子們舞動,它們拿起丘陵上的刀劍,走向人間。
老人耷拉著的眼皮終于略微掀起,提起了興致,“哦,看來魚兒們還有餌料。”
喜馬拉雅山巔,蓮花輕顫。
冰鳳低頭,她注意到蓮花傳來的情緒。
是恐懼。
雪蓮花掌握的知識和理性如她自己所言,來自古老的地脈,但她本身并不古老,只是新生的蓮花,甚至可以稱的上孩童。
她可能再次借助地脈看見了什么,那一幕令她抑制不住地恐懼。
“他們輸了?”冰鳳問。
她能想到是天竺那方的落敗,畢竟從各方記載和描述,那位名為純陽孚佑的祖太過強大,天竺那方會輸掉幾乎是必然。
但這太快了。
蓮花敘述中的至強者是同樣掌握了原始法的承冕,冰鳳知道天竺那方同樣遭遇過古修士的侵襲,可那幾位君王將其阻隔,擊敗,這意味著他們比起炎國諸王并不輸上什么。
這樣強大的生靈,以這樣的速度落敗,一時間冰鳳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于是開口問道。
她得到了回應。
“是,他們輸了。”傳來的聲音有些顫抖,一旁盤坐閉目,兩膝之上安放赤血天戈的螻也睜開眼,看向這邊。
雪蓮花似乎在回憶,但這回憶對她而言并不友好。
足以稱之為噩夢。
“大明王喋血,最后所有翠綠之翎羽四散,他強行將萬千目中的佛陀像剝離出來,喚醒了那方天地的歲月刻痕。”
“歲月刻痕…”冰鳳沉思。
隱藏在天地間的記憶,記載過去歲月的某個片段或力量。那些力量因為極其強大,被天地銘記,至此無法消磨。就她所知,這些歲月刻痕大都來自隱秘時代,也是雪蓮花口中被稱為禁忌的東西。
“然后呢?”
“漫天諸佛,凈土再現。”蓮花說,“而一位現世佛陀崩掉了自己的金身,讓其中盤坐的一位真佛睜開了眼睛,凝聚了實體。這幾乎等同于將古佛喚來今世人間,造就無言述的大善。”
冰鳳沉默,她早已知道了結果,沒有再問。可面對這樣的場景,仍然無法阻礙對方分毫么?
大明王和那位現世佛陀的手段越強,冰鳳的內心越冰冷,因為她自持并不比那兩位強大,螻也許更強些,可無法超越太多。
但她最后還是看向蓮花,她想知道那位祖的情況。
祖以什么樣的手段破滅了此番殺局。
雪蓮花停頓了很久。
時間漫長到風雪掩埋冰鳳先前站立的土地,連遠處的螻都皺起眉頭。
“他斬了一劍,將一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