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頭可斬,九頭如何?(中)

　　嗚嗚絲絲縷縷的香火之氣從一座座城池中飄忽而出，于荒野之間匯聚如云煙。立身其中，獅神王魁梧的身軀，也似有了幾分仙神的縹緲之感，但這縹緲之下，卻是如同積壓了千萬年，幾欲噴薄的火山。危險而兇戾。楊獄的視線卻是落于諸多城池內。這方玄功境地域頗為遼闊，且身處于萬仙圖錄并未覆蓋的十萬大山內，因而，除非親自到此，他竟也沒有察覺到。諸城之中香火鼎盛，廟宇成千上萬，諸妖無論大小，皆虔誠誦念，焚香。千百座神廟之中，皆立有獅神王的神像，但卻與南嶺之地的神廟不同，那諸般神像皆生有九首，顧盼自雄，威嚴又冷峻。“九靈元圣？”楊獄眉頭微挑：“獅神王，獅神王…難怪你手握南嶺，廟宇只在妖族之中，原來如此。”這一剎，楊獄有些恍然。龍泉百萬年，對于香火之力的探究已是很深，包括且不限于接引道果、增進修行、煉化大藥、推動儀式。但獅神王的廟宇，數千年來也不曾走出南嶺，不如西漠佛門萬一之數。世人皆以為乃是天宗道人威懾，如今看來…轟隆！楊獄的聲音還未落地，天地陡然失色，一輪輪高懸的大日乃至于天穹，盡被黑暗籠罩。蒼涼、古老的氣息，于這一剎那傳蕩寰宇。“這氣息…”某處虛空，騎乘黑虎的趙財神勐然驚覺，他極目遙望。只見天穹似被墨色侵染，以那無盡大山為中心，極速向著四海五陸蔓延而去，其速之快，連他都有些心驚。一動天地動，這氣息并非是誰人催發極盡神通，而是天地自然反應。這是…“獅神王，意欲破限，證位大神通！”剎那間的變動，引得天地四方天象變異，更不知有多少位階主神情震怖。這一霎，有人沖天而起，有人遙遙望來。甚至于被困在玄功境內的諸般八極主，也盡施展神通望來。龍泉百萬年，不過九尊大帝，獅神王破限對于他們的吸引，甚至大過了如何沖破囚禁自己等人的玄功境。嗚嗚卻見得天穹盡墨，日月不見，漫天的群星都沒有了痕跡，似是徹底的黑暗降臨人世間。趙財神按住虎頭，神情變化。無盡的香火自虛空之中飄忽而出，匯聚如火，極盡燃燒，成為無盡大山中唯一的光芒之所在。那是，獅神王的身后！“吼！”熊熊烈焰，如月似日，其光燦燦，流灑千里、萬里…其光如絲，似紅似青，如浪翻卷。伴隨著一聲天驚地動般的巨大吼叫，獅神王雙手舒展，一頭足踏海域之底，頭入云霄之上的青獅法相在他的身后，顯現于天地之間。那流灑的香火之氣，正是其飄蕩的鬃毛，抵天的神岳，是其四肢。“香火…”楊獄冷眼望去，這一剎間，他只覺天眼發燙。他看到了，那青獅法相在劇烈燃燒之下，就要生出的八顆獅首。“獅通師，古老相傳，妖族九思可成圣，原來他竟意在妖師！”眼見得此幕，虛空深處的趙財神都不由得心中一顫。八劫與九劫之交，是妖皇太元威壓寰宇諸天的開始，昔年的妖族天庭如日煌煌。除卻妖皇之外，最為強絕的妖族巨擘，乃是十二妖圣，而妖師，就是其中之一！而九靈元圣，曾是那位妖師成道前的位階。可這還不足以讓他色變，因為遠古之年，成就九靈元圣位的妖族大圣，不止一位。他色變在于，這個時機…‘怎么會這么巧…’有那么一瞬間，趙財神這般心境，都覺有幾分心驚肉跳。恍忽間，他想起了劫末之前，天庭與六道坍塌的那一瞬間，傳蕩于寰宇諸天的神音…“萬載修持，一剎光輝！”燦燦然神光之中，獅神王的身影徹底消失，冥合于那方如天柱般的巨獅，其音漠然，如天公怒吟：“吼！”青獅開口，天地間一切的色彩與光芒就盡數消失不見。莫說是鐘離烈等未成八極者，便是趙財神、應玄龍等遠古來客，也皆失去了對于四周的捕捉。菩提樹下靜坐的陸沉，也被驚醒，目之所及，盡是漆黑一片。“五感剝奪？”不對！這是…“吞天！”這一刻，萬籟俱寂，獅神王宏大如天吟的聲音，成為此時天地間唯一的聲音。“熒惑守心…”徹底的黑暗之中，楊獄眸光如火。他的感知同樣被覆蓋，甚至于扭曲，天眼都無法完全看透這粘稠黑暗。但他的諸般化身分散于諸地，星星點點匯聚，足可在他心中呈現出此刻天地的輪廓。天地，在震動。那劇烈燃燒的香火只是引子，引動了天地本源，引得四海五陸山搖地晃。八極，乃天地之限，非龍泉天地，而是寰宇天地！龍泉于凡人而言，極盡寬廣，可對于意圖破限者而言，卻如龍居池塘，顯得逼仄狹小。因而，破限之路，有且僅有一條。焚身燃魂，萬載修持化為一剎光芒，引動天地本源，以其為浪，助自己躍出池塘！轟！楊獄眸光開合，他似乎聽到了天地在怒吼，這是龍泉天地不堪重負的呻吟。無處不在的劫氣，也在此刻暴動著，似乎下一瞬就要燃燒，焚滅其間所有生靈。這是天之三災，熱寂之征兆。“這便是破限嗎？”楊獄將目之所及的景象盡數烙印于心，而他按住長刀的同時，黑暗之中，也傳來了獅神王的漠然之音：“你要死…”呼！黑暗翻涌，楊獄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腥風，好似天地化為一張巨口，要將他吞入其中：“那，便死！”這一刻，獅神王的威懾降臨在黑暗之中，所有生靈的心頭。無論修持如何，無論何類生靈，皆覺心頭顫栗，更不知多少人與禽鳥獸類，匍匐在地，頂禮膜拜。首當其沖的楊獄，卻是于腥風撲面的同時，不緊不慢瞧了一眼逆知未來。方才拔刀出鞘，如雷劃過雨幕，如晨輝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