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劍光流動,像是凰吟,又如龍嘯,倏忽而已,已橫跨半城之遠,以極速斬向龍王廟宇。
「呂生!」
楊獄眸光微凝。
這一劍,非神通,非道術,卻似兼具二者之長,更隱隱有幾分武道殺伐真意在內。
其迅疾如流星,其勢如汪洋,其疑如烈日,兼具諸者之長,偏又內斂到了極點。
如此暴戾的一劍,本該無物不斬,擦者傷,掠者死,然而,其鋒芒橫掠而過,
與之擦肩者,竟如風吹一般,無有任何損傷。
彰顯出其人高明到了極點的飛劍造詣。
饒是知曉此劍是斬向自己的,楊獄也不禁心中贊嘆,這是真正的飛劍之術,也是他從未見過的手段。
不過,他并未出手。
因為龍王廟外,已有佛光蕩起。
「阿彌陀佛!」
渾厚如洪鐘震響也似,佛光如瀑如潮,彌散四方,黃龍僧雙手合十,沉聲大喝∶
「兀那狂生,安敢戮殺神靈!」
音似真言,發則虛空震蕩。
如瀑的佛光之中,一只赤足陡然踏出,只一下,偌大的海濱城池都為之轟鳴震顫。
好似要被一下震上高空!
「這老和尚?」
楊獄挑眉。
只見那佛光之中,竟是跨出一尊神將,其貌若顏童,金盔高戴,一身金甲如自皮膜中長出般燦燦光輝,貼身流暢。
一步跨出,已揚起降魔神杵,似如山岳拔地而起,直挺挺撞向那縱貫而來的飛劍!
「好和尚,竟請來韋馱護法?」
長劍輕鳴,竟發出人聲來,來人似有驚詫,長劍都懸空陡停,旋即已化作冷咽∶
「可惜,非他親來,否則,呂某倒可向他請教一二!「
停滯僅有一剎,一剎之后,飛劍流轉,竟如煙花散開。
幾乎是同時,黃龍僧喚出的神將已是停滯不動,旋即整個爆碎,化作漫天佛光。
「練劍成絲?」
佛光之中,黃龍僧的驚呼戛然而止,一動不敢動,無數肉眼都看不到的劍絲,已將他整個鎖住。
只要一動,那必被割成千萬塊!
但他的聲音,仍舊宏亮∶
「渤海之濱,乃是我佛門之地,呂道人,你安敢如此放肆!」
「渤海,是渤海人的渤海,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莫說你個老和尚,便是佛陀在此,呂某也是這話!」
音如劍鳴,人已隨聲至。
寒風適時吹動那一襲白袍,來人立于長空之上,持劍垂眸,發絲垂肩,說不出的瀟灑與豪邁:
」韋馱神將,既到為何不出,莫非要瞧呂某如何謗佛」
「阿彌陀佛!」
虛空之中漣漪再起,一縷佛光由小變大,最后化作披甲神將,其單手豎于胸前,輕輕一嘆∶
「早聽聞渤海之濱有一狂生,晉升九耀,人稱純陽道人,如今見之,果然名不虛傳!」
韋馱…
看著那由虛化實的神將,龍王廟中,老爺子方才緩過神來∶
「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爺子有些發懵。
狂生、黃龍僧什么的,他當然沒印象,可韋馱可不一樣!
山海界內,不少的佛廟之中可都有著這尊大神!
「菩薩?」
「不是菩薩,應是‘三洲感應、護法韋馱,。」
楊獄微微搖頭,心中卻也添了幾分小心。
五類道果之中,以佛類道果最為奇特,但這個奇特在于,幾乎所有的佛類位階主,幾乎沒有什么例外,盡皆在佛門之中。
這,也是此類道果,被稱之為佛的原因。
無盡歲月積累下來,就導致,佛門之中的諸多位階,有著比尋常位階更為清晰,甚至大眾皆知的進階道路。
比如,韋馱。
眼前的韋馱只是神將,可其仍可晉升為,韋馱天、韋馱菩薩、乃至于樓至佛…
這是,神、佛二道,強于其他三類的原因之一。
「彼輩高高在上太久,但凡有人不愿順從你們那所謂的規矩,那不是狂生,就是邪魔外道。」
白衣劍客緩步而落∶
「呂某不管你們將這渤海劃分給天界,還是佛界,這是呂某生養之地,斷不容那孽畜圈養人族!」
「吾乃護道伏魔之神將,諸事如何,不予置喙…」
韋馱持降魔杵而立∶
「你身無惡孽,功德深重,本神不愿與你動手,你,且退吧!」
兩尊九耀級強者遙遙而立,無形的威懾彌散之下,附近諸多街道早已為之一空。
騷亂甚至蔓延到半個城池之外,甚至有人已拖家帶口的藏身地窖之中,以防天傾。
神佛之碰撞,已非凡人可以承受。
「韋馱神將,你庇護僧眾,伏魔降妖的事跡,呂某也有耳聞,若換做旁事,呂某退也未嘗不可,但此事…」
白衣劍客緩步而行,于十丈處駐足,他環顧四周,看著驚慌失措的百姓,微微皺眉。
「要呂某退去,也不是不成,不過…」
他略一思忖,突然撒手,任由掌中長劍墜入地下,只聽「嗤「的一聲,只剩劍柄被其腳背勾住 「呂某這口純陽之劍,乃是取天獄神象之牙而成,至剛至強,至純至陽,名喚純陽之劍…」
「哦?「
韋馱看了一眼∶
「怎么說?」
「拔起這口劍,呂某轉身就走,如若不然…」
呂生輕捏鬢角那一縷白發 「神將當知。」
「尊神不可!」
韋馱皺眉不語,那黃龍僧卻是已忍不住了,他跨前幾步,聲音洪亮∶
「天獄神象,乃是傳說中鎮獄神象血脈,其氣剛,其力大,絕非尋常人可以提起…」
話音至此,戛然而止。
韋馱神將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突然放下降魔杵,只聽得「轟隆「一聲,方圓百丈的街道、房屋都齊齊一顫。
「本神,不以大力見長,但,亦非尋常!」
說話之間,韋馱踏步,走向那口純陽之劍。
「咱們溜吧…」
趁此機會,龍王廟中,老爺子已是拉住楊獄手臂,小聲嘀咕著。
「哪里走得了?」
楊獄搖頭∶
「此刻,那純陽劍氣遍布廟宇,若您擅動,只怕立時就會被割成千萬塊碎肉…」
「啊!」
老爺子嚇了一大跳,頓時后悔不迭 「小獄,我,我不知道…」
「能入天海,實乃造化,若非是您,只怕我便是想來,也沒有那個資格。「
楊獄自然不會怪罪老爺子。
往返天海,縱然在遠古之時,也非尋常神通主可以辦到,遑論如今 他安撫老爺子的同時,目光也落在了那口純陽劍上。
對比著碧水寒潭圖上的情報,他隱隱能猜測出此刻呂 生的進度來,三百載,其已到了九耀后期了。
此刻的呂生,其殺伐神通已初具輪廓,戰力只怕還在韋馱之上,絕不可力敵…
轟隆隆!
楊獄心念轉動之間,廟宇之外,極盡狂暴的佛光,已如倒流之天河,直沖牛斗而去。
剛猛而狂暴的氣息,猶如颶風一般,吹過小半個城池。
以龍王廟為中心,數里之地,所有的房屋、街道齊齊下陷三尺,好似一座山猛然砸了下來,不知多少人人仰馬翻。
「起!「
低沉而威嚴的大喝,在此刻方才回蕩開來。
「尊神!「
黃龍僧被吹得一個踉蹌,他意識到不好,正欲呼喊,就覺得眼前一花,韋馱神將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竟是一聲不吭的走了 「你…」
黃龍僧幾乎吐血,想說什么,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韋馱神將都被逼走,他此刻,也無了任何辦法…
「韋馱…」
深深的看了一眼離去的韋馱,白衣劍客手掌下探,似欲拔劍而吟∶
「修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
「慢!」
突然而來的聲音,讓呂生眉頭一挑,他打眼望去,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見來人亂發赤足,挎引背劍,虬髯滿臉,目闊鼻挺,端的是雄闊英武。
「貧道不才,來拔此劍!」
沒有任何的廢言,通讀了碧水寒潭圖的他,對呂生是個什么樣的性格,自是了若指掌。
知他不喜禮節,故也僅僅拱手,一步前踏,赤衣上揚間,五指已是探出,抓住了那口純陽劍柄。
「呵」
呂生訝然,卻也真個沒有阻止,只是輕笑搖頭∶
「天獄神象之齒,縱是九耀之尊,尚且無法拔起,你雖為十都,卻哪里能…」
「總也要試過才知!」
一口濁氣吐出,楊獄沉凝心神,巨力勃發之前,暗運神象之變,諸般力道加持于一身。
「嗤!「
一聲輕鳴響徹,如水劍光之下,照出了兩張驚詫錯愕的臉。
不止是呂生震驚,便是楊獄,也是一怔。
他敢來拔劍,自非以為自己力道打過那名傳后世的韋馱護法神,而是因為這劍取材于天獄神象 理論上,他的神象變,對于拔劍,當有效果,但這終歸只是猜測,是以,他蓄勢多時,勁力發于一掌之間。
卻沒想到…
「你?!」
看著反遞過來的純陽劍,呂生兀自未從那錯愕之中走將出來,但旋即,已恢復正常∶
「呂某倒是小瞧了你…」
「當啷」一聲,純陽劍歸鞘,沒有任何糾纏,呂生轉身就走,毫無拖泥帶水。
只是…
「呂真人不會今日退,明日再來吧?」
楊獄喚住了他。
對于呂生,他所知何止是詳細 這位純陽道人,出了名的放蕩不羈,雖言出必踐,但也絕非不懂變通之人。
果然,聽得這話,呂生止步,轉身∶
「怎么拔劍一次,呂某還得這輩子繞著你走?」
「那倒不是。」
楊獄回想,揣摩著開口∶
「貧道,也想于真人比上一比…」
略一沉吟,楊獄走出一步∶
「呂真人境界高遠,晚輩自無法相比,不過,就這殺伐技擊之技巧,倒也有幾分心得…」
「哦」
呂生挑眉 「現學現賣,你倒是好大膽!」
他哂笑一聲,但明顯興趣頗大,也不知是眼前人合脾氣,還是這注意頗合他的心意。
事實上,他生平幾大愛好,以劍為首,非飛劍,非神通,而是單純的技擊殺伐之道。
不過,多年以來,少有人知道,或者說,難遇知音。
此刻聽得這個提議,頓時心中大動。
「好!你都敢越階一戰,貧道便應了你又如何來吧,貧道不用神通、道術、法力,
便只站在此處,不說你能勝得一招半式,便是能迫退貧道一…」
「好!」
不待呂生說完,楊獄一步前踏,在呂生眼皮狂跳之下,蓄勢多時,極盡氣力的一式四象拳,
已是轟然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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