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吧,這是易拉罐,我沒法在里面下毒。”孟剛也坐到了沙發上,沙發的彈簧被壓得嘎嘎響。
他的話多少帶著點激將的意思。
李子安不以為意,他將合金工具箱放在了茶幾上,拿起了一罐啤酒,拉開,喝了一口,淡淡的說了一句:“你是澳大利亞的兵?”
孟剛的了一下頭,他的視線也落在了那只相框上,略微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那是我發小陳駿,我們都是第二代移民,我們一起長大,跟那些歧視我們的白人小子干架,后來又一起參了軍,我們在阿富汗待了五年。照片中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依芙娜,還有他的女兒陳佳佳,她還有一個英文名字叫貝蒂,現在已經五歲了。”
李子安喝著啤酒聽故事。
“有一次我們執行巡邏任務,被班利塔的武裝人員包圍了,他為了救我死在了戰場上。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他被十幾支AK掃射,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后來收尸的時候我都認不出他來了…”孟剛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痛苦的表情,“我傷好之后就退役了,他為了救我而死,我得幫他照顧他的妻兒。依芙娜一個人帶著孩子,沒法工作,過得很艱難。我回來之后也沒有別的本事,就只能在地下網絡上接一些活賺點錢,接濟一下她們母女倆。”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李子安的情緒受到了一點影響,有點淡淡的傷感。
孟剛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上個星期,這邊颶風,依芙娜的房子被吹倒了,她們母女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我把她們接了過來,她們就住在上面。”
李子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一側的樓梯口,心里竟然有了一點想見一見那對可憐的母女的想法。
“我本來想把這房子給她們,我搬出去,我一個人,我睡車里,睡街邊都無所謂。可是這個地方太亂了,剛才你也看見了,孩子不能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所以,我急需要一筆錢,十萬美金,我能給她們母女倆蓋好房子。”
李子安移目看著孟剛,但沒說什么。
孟剛也看著李子安:“你把錢給我,我拿給依芙娜。你說有人要殺你,我是你的保鏢,我可能也會死,我要是死了,誰來幫助依芙娜和她的孩子,誰又來收我應該拿的錢?”
“說好的見面先付一萬美金,任務結束之后再付尾款,你想讓我一次性全付給你,如果你拿了錢消失了,我就只剩下你講的這個故事,你覺得這合適嗎?”李子安反問。
孟剛說道:“我把你帶到這里來,給你講這件事,還讓你知道了依芙娜和她的孩子的存在,這已經是我能展現出來的最大的誠意。你把錢給我,我絕對不會跑。”
“你把我帶到這里來,其實還有一個目的。”
“什么?”
“如果我不給你,你就會搶,甚至殺我,對不對?”
孟剛沉默了,然后又往嘴里灌了一口啤酒。
李子安看著孟剛,他看到的是一個落魄的,被逼到了絕境里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其實就是一頭猛獸,真的什么都干得出來。
“你不同意?”孟剛將啤酒罐放了下來。
李子安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孟剛突然將手伸到了腰后。
李子安的左手瞬間切入,一手背敲在了孟剛的脖子上。
孟剛甩臂,他的手里握著一支手槍,槍口直奔李子安的胸膛而來。
然而,不等他把手臂打直,李子安已經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股奇大的力量傳來,腕骨疼痛欲裂,他握不住那支槍,掉在了地上。
他下意識的想要去撿,可是掙不脫李子安的抓著他的手腕的那只手,身體里的力量也在飛速流逝,那感覺就像是一只被戳破了氣球一樣,他沒撐過三秒鐘便眼前已給,倒在了沙發上。
李子安將手槍撿了起來,插在了自己的褲腰上,然后伸手摸了一下孟剛的頸動脈。
孟剛的脈搏很緩慢,這是被藥倒了的脈搏。
李子安提上合金工具箱,看了一眼門口,又看了一眼樓梯口。
這個時候離開,他不會惹上任何麻煩,而孟剛肯定也不敢來酒店找他的麻煩。
不過他也的確需要一個熟悉這邊環境的助手,孟剛的故事也觸動了他的心靈。如果孟剛說的是真的,一個為了發小的遺孀敢拿命拼的男人,怎么也值得給一次機會。
樓上只有一個房間,房門是關著的。
李子安輕輕抓住門把,擰開了門鎖,然后將房門輕輕的往里面推開。
門后的房間很小,一張僅有一米五寬的床上躺著兩個人,一個金發女人,還有一個混血的小姑娘,看樣子比李小美大一點。
這個金發女人就是陳駿的妻子依芙娜,那個混血的小姑娘就是陳駿和依芙娜的女兒陳佳佳。
依芙娜很瘦,頭發亂糟糟的,還有點油,她的身上穿著一條三角形的褲子,還有一件白色的汗衫,也都舊兮兮的。
這地方連個洗澡的地方都沒有,女人想干凈也干凈不了。
孩子還好一點,看上去白白凈凈的。
李子安就只是看了一眼便關上了房門,然后下了樓。
孟剛還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李子安走了過去,他的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幾滴爐身血,一點真氣,孟剛緩緩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之后他看見了李子安,他猛地爬了起來,下意識的伸手去撿槍。
地上什么都沒有。
孟剛緊張地道:“你…做了什么?”
李子安笑而不語。
孟剛忽然想起了什么,拔腿就往樓梯口沖去。
李子安說道:“她們在睡覺,我就只是看了一眼。”
孟剛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李子安,眼神之中充滿了憤怒和畏懼。
“如果我要殺你,我剛才就動手了,如果我要殺她們母女,我又何必喚醒你?”李子安說。
“你這是…什么意思?”孟剛轉身過來,眼神之中又多了些許困惑。
李子安說道:“我可以先給你十萬美金,但是你得滿足我一個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
“你用一根手指,閉上眼睛在我的掌心之中隨便寫寫畫畫,我讓你停你就停。”李子安面帶微笑,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
“你是在跟我玩游戲嗎?”嘴上雖然這樣說,但是孟剛還是走了過來。
為了那筆錢,他連命都敢舍,更何況只是做游戲。
李子安說道:“你只管照我說的做。”
孟剛猶豫了一下,將右手的食指放到了李子安的掌心上,閉上眼睛,然后寫寫畫畫。
用卜卦來確定這個孟剛的去留,這是最明智的方式。
一分鐘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停。”李子安說。
孟剛抬起了手指,直盯盯的看著李子安,眼神之中充滿了好奇。
李子安閉上了眼睛。
閉眼是為了開心眼,如果他睜著眼睛看著孟波,還有這屋子里的東西,那會影響到他觀察卦象和解卦。
將來或許不需要再這樣,可是現在還不行,他的功力還不夠。
孟剛看了一眼放在茶幾上的水果刀,有那么一剎那想去拿那把刀,可是他的手只是微微抬了一下就放了下去。
如果李子安要殺他,剛才就殺了。
如果李子安要傷害依芙娜和她的孩子,剛才他也沒有能力阻止。
更重要的是,眼前這個帥逼看上去人畜無害,可給他的感覺卻是深不可測,他拿到那把水果刀又能干什么呢?
李子安看見了卦象。
那是一片荒原,月黑風高,一條瘦骨嶙峋的老虎蹲在地上,在它的身邊躺著一具具尸體,鮮血淋淋。
這卦象陰森可怖,兇氣彌漫。
卦辭浮現出來:虎落平陽被犬欺,赤膽忠心待明主,友妻有心需來日,命中貴人點迷津。
看那卦象陰森可怖,可這卦辭卻是秒解。
李子安睜開了眼睛,面帶微笑的看著孟剛。
這個滄桑的男人是一只陷入困境的猛虎,赤膽忠心說明他赤誠,可以信任。他的發小已經死了,他可以不救濟發小的遺孀遺孤,可他卻把這事當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甚至不惜賣命,僅憑這點就能看出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赤膽忠心待明主,這個明主自然就是李子安。
命中貴人點迷津,這個貴人自然還是李子安。
友妻有心需來日,這是說發小的遺孀明明喜歡他,可就他這鋼鐵直男的性格,估計還沒有看出來。需來日,這事再過段時間或許就成了。
孟剛攤了一下手:“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結束了嗎?”
李子安笑著說道:“給我你的賬號,我給你打錢。”
孟剛頓時愣在了當場。
他完全搞不懂,他拿槍都沒有搞定的事情,就用一根指頭在這帥逼的掌心中胡亂畫畫了一下就搞定了。
“我說,給我你的賬號,我給你打錢。”李子安又說了一次。
孟剛這才回過神來,慌忙從褲兜里掏出了錢夾,然后將抽出一張卡遞給了李子安。
李子安掏出手機,對著那張卡拍了一張照片:“我現在沒法給你打錢,送我回酒店,我讓我的助理給你打錢。”
隨后,他打開合金工具箱,從里面取出了一疊美金,約莫四五千塊的樣子,隨手放在了茶幾上。
“你這是…”孟剛看不懂李子安的操作了。
李子安說道:“我身上只有一萬美金,但是我也得留一點在身上,先給你一點救救急吧。”
孟剛卻愣在那里,沒有去拿錢,只是木木的看著李子安。
李子安笑了笑:“拿著啊,你不用錢,依夫娜和她的孩子也不用錢嗎?拿上錢,送我回酒店。”
孟剛這才回過神來,伸手把放在茶幾上的錢拿了。
李子安將手槍也放在了茶幾上:“這是你的槍,還給你。”
孟波說道:“你就不怕我拿了槍,然后再拿槍搶你嗎?”
李子安淡淡地道:“你真要那樣做的話,那你就太愚蠢了,我是你命中的貴人,你跟著我,不只賺這十萬美金,我能讓你換一種活法。樓上的那對母女,她們也能過上好日子,你自己選擇。”
說完,他轉身離開。
孟剛將手槍拿了起來,反手插進了腰帶里,然后追上了李子安的腳步:“我去開車。”
李子安的嘴角浮出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