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借弩事件的風波并沒有就此消散,李穆從那里離開后,便已經知曉有兩百人的陌刀隊被收走了擘張弩和弩箭,他們此刻只拿著陌刀和唐刀跟著隊伍繼續前行。
李穆也試著在隊伍行進之中將這個消息告訴李嗣業,但是部隊開拔,事情繁忙,李嗣業更是忙的腳不著地,李穆看到了他幾次,可剛剛喊了一聲,對方便已經側面離開,去敦促那些士兵快速前進。
而在剛剛,李穆最后會對著那周公公說出那么一段話,并不是自己心血來潮,而是自己對于太監的印象本來就不好,而對方又是對自己的直系長官進行刁難。
雖然對于李嗣業,李穆算不上崇敬,但也算不上憎惡。這樣一位統領前鋒的將軍被后面的長官使絆子,還是在這種時候,李穆心中本就有股熱血,自然為這樣的行為而感到不齒。
李穆前兩天還沒有感受到李嗣業會在部隊之中這么受到排擠,但是這時候,李穆經歷了這樣的一件事情,再看看自己跟著的部隊,卻是忽然發現自己的確是身在一支受排擠的隊伍之中。
雖然這里的兵士大多是新征召的,而且這些士兵對于這樣的行動甚至抱著緊張和不安。
但是從另一個層面上,他們卻又是另一種情況了。
陌刀隊的兵士們身著重甲,但是卻沒有輜重隊幫忙馱東西,厚重的甲胄都穿在身上嘩啦嘩啦的響著往前。
而李穆這個校尉,好歹統領著五百人的隊伍,卻是連馬匹都分不上一匹,同樣跟著部隊往前。
陌刀隊同樣是重步兵,和周邊的刀盾手,弓弩手,跳蕩軍相比本來負擔就很重,但此刻卻泯然眾人,一樣徒步前進。
身上這四五十斤的甲胄,手中這七八斤的陌刀,還有各種雜七雜八的武器裝備掛著,這些東西將嚴重拖慢部隊的行進速度。
而如果速度保持不變,那么陌刀隊消耗的體力會更大,那么一旦遇到緊急戰事,先前已經消耗的體力,一定會讓他們在接下來的戰斗里受到影響。
李穆掃了眼這浩浩蕩蕩的部隊,卻是將腰間的分拆開來的陌刀刀刃和刀柄抓緊,然后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前。
部隊嘩啦啦的往前走,李穆忍受著巨大的煙塵緩緩向前,感受著太陽的炙烤,只覺得內襯幾乎都濕透了。
九月的天,同樣的炎熱,帶來的還有每個人內心的燥熱,人馬皆焦躁不安,卻要在這條大路上被上級驅使的更加快速的前進。
“不走了!走不動了!我的水壺都空了!”
突然一側一個長槍兵氣急敗壞的說道,往前走的步子也頓了下來,而在他的旁邊,幾個士兵同樣是交換了一下眼色,開始鼓動周邊的人一同抱怨。
有人帶頭,這周遭的前鋒部隊便忽的一個個的都開始抱怨了起來,連帶著行進的隊列都緩了下來,并且隊列也混亂了起來,甚至有更甚的士兵直接將盾牌戳在地上,依靠著開始解開甲胄的前襟,呼啦啦的拿手扇著風。
“華哥兒,這不會有問題吧,咱們這么鬧,可是要受罰的。”一個兵士有些心虛的對著他旁邊那個最早做出這種舉動的士兵說著。
“你怕啥,你瞅瞅咱這前鋒后面,大部隊都開始休息了,頂著這大中午的日頭往前,咱們怕是看不到那長安城的城頭,就得渴死在路上。”那個一臉痞氣的士兵信誓旦旦的說著。
“可是咱有軍律啊,破壞軍心,可是要斬立決的。”
周邊的另一個士兵有些不安的說道,其他幾個同樣站在旁邊的士兵也是不可置否,卻不知道自己此刻也是同樣站在這里不動。
“嗨,你怕死就繼續往前走啊,看看是你走到前面道上倒下死了,還是我坐在這乘涼被軍法處置嘍,你看看誰先誰后。”
那山羊胡子的兵士一臉不屑的說道,這一下子干脆就蹲了下來,扯過前面一個刀盾手的盾牌給自己擋著陽光,當下卻是罵罵咧咧的看著周邊,指指點點。
“這鬼地方,兩邊都這么陡,樹也沒幾棵,找個乘涼的地都沒,水也沒處打了。”
士兵罵罵咧咧,周邊的人也看著四周,這是一個峽谷,中間道路雖然還算開闊,但是兩邊的山坡幾乎都是亂石和雜草,樹木根本沒有幾棵。
太陽此刻又高高的掛在頭頂,熱力直接烘烤下來,周邊的地面熱力二次反射回來,灼熱的空氣的確讓每個人都有些喘不過氣。
這邊的刀盾手和長槍手都停了下來,跟在后面的弓箭兵和陌刀隊便也走不動,整個隊伍頓時在這里堵成一團,場面一片混亂。
“前面什么情況!這隊伍怎么不動了?”李穆扒開前面幾個重甲士兵,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對著前面喊道。
幾個士兵扭過頭來,見到是劉校尉,連忙作揖,一個老兵也是開口說道:“校尉,是一些刀盾手長槍手停了下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隊伍現在走不動了。”
李穆聽聞往前看去,心中卻是有些焦躁,太陽的熱力傳到自己的身上帶來燥熱,整個人已經跟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就指望著從這里離開了,前面的路卻在這時候被堵住了。
“那些刀盾手和長槍手在作甚!不知道這是隊伍行進的關鍵時刻嗎!”
李穆心中大為火光,此刻部隊行進在一個峽谷之中,兩側的地形本來就不利,就指望從這里離開之后向著找地方休息。
現在堵在這里,周圍又沒有水源,很多人怕是會渴死在這里。
李穆當下也管不了這么多了,當下也是立刻向著前面跑去,周圍的隊伍亂哄哄的,一個個都有些煩躁,在原地大聲的怒吼著。
周遭人聲鼎沸,所有的生物都焦躁不安。
李穆扒開前面的人往前沖,一直沖到那長槍兵的方陣后面,發現許多人都坐在了地上,一個個無精打采。
李穆心中頓時咯噔,以為這是部隊中有人倒下了才導致這樣的情況,當即沖過去詢問情況。
“什么情況,發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有人中暑暈倒了?”
李穆焦急的問道,周遭的長槍兵看過來,有人先看到李穆是校尉的軍銜,當下趕忙站起,但是片刻后卻是又發現李穆原來是陌刀隊的長官,一個個的卻又扭過頭去不作答。
李穆見著這樣的情況,當下也是愣了一下,彎腰扯過一個長槍兵,有些惱怒的說到:“你們到底什么情況!貽誤軍令,按律當斬!”
李穆的身形碩大,那個兵士被李穆像小雞一樣提起,當下臉色也是變了變,神情有些惶恐,這才結結巴巴的說道:“天太熱了,將軍讓我們繼續前進,可是實在走不動了。”
“所以你們沒人倒下,只是想用這樣的方法在這里休息?!”
李穆頓時瞪大了眸子說道,心中怒不可遏,臉上青筋暴漲!
就因為這樣的事情,這些人竟然敢這樣違抗軍令,這是不把軍令當做軍令,不把戰斗當做戰斗了!
李穆猛地推開對方,這時候遠處卻是一陣馬蹄聲響起,一個高大的身影正飛快的向著這邊而來。
“何人貽誤軍機,何人堵在此處!!”
那黑影還未下馬,周遭的士兵紛紛讓開,對方大吼的聲音便傳到這片長槍兵陣之中。
李穆當下也是扭頭看去,心中一喜。
是李嗣業過來了。
李嗣業翻身下馬,順勢就抽出了馬鞍旁的長刀,兇悍的提到走入長槍兵陣之中。
那些士兵被李嗣業這樣的氣勢頓時嚇住,一個個面面相覷,趕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