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鵬程他們在一點點分析,相互驗證得到的關于高家的消息的時候,汽車城北方省第二女子監獄,六號審訊室。
審訊桌后面一共是四個人,都是女的。
孫警官,是錢婆的隊長。
吳警官,監獄獄偵科科長,審訊專家。
韓警官,監獄辦公室副主任。
朱警官,北方省監獄管理局生產二處技術科助理工程師。
這就能看出來了,孫警官和吳警官,才是真正審訊的。
朱警官是來“監督”的。韓警官是代表領導來的。
這個生產二處就在汽車城,確切說就在汽車城八層樓的瑞龍大廈里。這個單位的主要職能就是協調汽車城內各個監獄和瑞龍集團的生產工作。
瑞龍大廈落成不到一年,里面有瑞龍大酒店,這個占的地方最大,由大凱的公司委托經營,其實就是給他和大舅練手的,不然誰敢一下子就經營一家四星級酒店啊。除了正常營業之外,瑞龍的中高層來這邊出差辦事,還有省監管局的領導到這邊出差視察也都住在這里,還承擔了一部分市里的接待職能,剩下的房間才是正常經營的,房間和餐飲包房一直處在供不應求狀態。
理由很簡單,裝修和服務都是按照四星級酒店標準的,價格卻很親民,尤其是針對單位的協議價,簡直能稱得上良心價格。
除了經營這一塊,二樓是省監管局生產二處的辦公地點,一樓是酒店大堂和瑞龍集團的聯絡處。就是瑞龍集團駐汽車城的辦事處。
可以說,這座大廈,控制著汽車城四所大型監獄的“錢袋子”。
可是就是一小時之前,這個大廈里兩個機構的強大壓力都向汽車城唯一的女子監獄,省第二女子監獄壓了過去。
其實事情非常簡單,就是要一個在服刑的犯人的供詞,了解另一個嫌疑人的一些事情,這是各個監獄的很平常的業務。要求說不高也真的不高,總結起來就兩個字“快”,“細”。
就這么一個簡單的任務,刑偵總局直接發的協查通報不說,司法部直接發了函,瑞龍公司也跟著湊熱鬧,請第二女子監獄一定把這事兒辦好。
朱警官正在第二女子監獄組織生產,所以隨后事情就落在她頭上,其實二處誰去都無所謂,本身就是個技術生產機構,沒一個懂桉子的。
實際上朱警官就在審訊桌上嘗試優化一下奧迪a6椅套的生產工藝。根本都沒看被押進來的老太太,一心寫工藝流程報告。
吳警官和孫警官對視了一眼,進審訊室之前,監獄長和他倆整整談了二十分鐘的話,本來一個很熟練的工作,愣是個給這倆人談得有點緊張。
頭發斑白的錢婆被押了上來,坐在審訊椅上。
孫隊長說道:“老錢,從車間被帶來的吧。”
錢婆點點頭:“隊長,啥事啊,下工以后再說不行嗎?”
孫隊長打個哈哈,說道:“讓你偷會懶兒還不好,來,請你喝瓶芬達。”
錢婆后面的女武警走過來,接過孫隊長遞過來的芬達,幫著打開,遞給錢婆。
錢婆也沒有客氣,喝了一大口,放在前面的擋板上。
雖然錢婆也是坐在了審訊椅上,但是并沒有扣在審訊椅上,當然,手上的銬子是有的,擋板也是鎖住的。
錢婆也是老江湖,喝飲料的時候心里也在算計。
孫隊她是認識的,說實話,人不錯。盡管有孫夜叉的外號,但是你不故意搗亂,她絕對不會主動找任何人的麻煩,但是你故意搗亂或者不好好干活,她可有的是招數收拾人,別說是犯人,就是工作消極的管教也跑不了挨收拾。
吳科長她也知道,是個能人,立過功的人物。誰想要鬧點啥小笑話,極少有逃過她的眼睛的。
那個戴著眼鏡兒的白白凈凈的警官不認識,看做派應該是機關的,警銜和孫隊一樣,也是個中層領導。
她認識朱警官!這可是省局的工程師,盡管這幾天都在車間轉悠,可別說搭理她們這些犯人了,就連管教都基本不理,也就和隊長級別的警官說幾句話。她怎么在這里。
錢婆馬上就判斷出了,是大事!
果然,孫隊長說道:“這次把你提到這里來,是要你幫我們一個忙,公安那邊在破一個桉子,其中一些情況你了解。不過你放心,這個桉子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是問你一個人的情況,這個人也不是你的團伙里的。把她的情況說出來,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錢婆也笑了:“別說這么多年的政府教育,就是孫隊長對我這個老太太的關照,你問點事兒我還能不說嗎。好處不好處的,都往后放。”
孫隊長不經意說道:“那你說說高俊玲,就是高四鈴的情況吧。”
這是孫隊長和吳科長兩個經驗豐富的老警官根據錢婆的實際情況制訂的審訊策略,舉重若輕。
錢婆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居然是問她!
孫隊長和吳科長迅速對了一下眼神,其實心里都在感嘆刑偵總局那邊眼光之準,這錢婆一定是知道這個叫高俊玲的人的大事!
孫隊長也沒有著急,等了一會兒,才說道:“怎么,不好說?”語氣卻是重了一些!
誰知道錢婆居然點點頭:“她的事情,是不太好說,孫隊長,我說心里話,我這半輩子走南闖北,干的都是缺德事情,早就知道自己沒有好下場,最后折在了沉城公安手里。這么大的歲數判個無期,我無兒無女,這是報應,這輩子也打算出這所監獄,但是我是真像積點德,下輩子做個好人,別說我迷信,我就這么點念想了。”
這個時候,吳警官說話了:“那我就和你說點積德的事情,高俊玲涉及多起拐賣兒童的桉件,你把你了解的情況都說清楚了,說細致了,沒準能救幾十個孩子,甚至更多,這是不是積德?”
錢婆點點頭,說道:“那行,那我就說,我敢說,你們可得敢聽!”
幾個警官都精神了,就連朱警官都不寫那個報告了,她們都知道,錢婆要說出來的,絕對是大事!
錢婆自己擰開了面前的芬達,喝了一大口。又仔細地蓋上瓶蓋,放在擋板上。
錢婆開口了:“老高家有四個孩子,都是女孩,都是賣出去的。兩個運氣不好的,老大和老二,賣到了山里,再也沒有了音訊。我賣的是老二和老四。幾位警官別說我當初不交代,實際上這兩個丫頭已經不算是拐賣了!我先說老二。
老三是賣給了一個礦工,可不是礦務局的職工,而是私人小煤窯的礦工,有今天沒明天不說,沒有任何勞保措施,以后還有職業病,收入也不高,沒達到產量還要挨揍,這樣的人,周圍的姑娘不會嫁的。
于是我就把老三帶過去的,沒想到那姑娘是帶福的,去了沒有多長時間,那礦出事了,死了好多人,但是她男人沒事,不僅沒事,哪個礦還被沒收了,給了礦務局,她男人通過了招工考試,成了礦務局正式職工,高家老三有文化,也成了大集體!那可是八幾年礦務局的正式工啊!兩口子特地找了我,和我說當初就是介紹對象,沒有買賣這回事,讓我千萬別往外說。這是她家老三。”
錢婆緩了口氣,又喝了一口飲料,說道:“唉,這東西是真好喝。我接著說他家老四的事情,她家老四是自己找到我,自己賣自己的,把錢給家里留了一千,就拿著身份證和我走了,這個不算拐賣吧,她說剩下的錢算是她的嫁妝。”
孫警官說道:“據我所知,清溪的經濟雖說在江南省排不上,但是全國比并不弱,小溪村的條件也可以,不用買媳婦吧。”
錢婆說道:“雖然話是這么說,但是也不是誰都不用買的,高四鈴的丈夫,就必須買,因為他是天閹!”
吳警官虎著臉說道:“老錢,你這樣就沒意思了,我們讓你說,沒讓你胡說,我告訴你,后來高俊玲還生個兒子呢!”
錢婆又喝了一大口的飲料,仿佛積攢了一會兒力氣才說道:“這就是我和誰都沒有提她的原因,也是我不愿意和你們說的原因,你們說的是她淹死的那個兒子吧。那確實是她生的,你們聽說過以弟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