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一名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身上,此時附近沒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山路又窄,年輕書生只好小心翼翼地扶著山石,一腳深一腳淺的繼續往前走。
這名書生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舒展的雙眉如遠山,狹長鳳眼,目光明亮如星,鼻如懸膽,長得十分清秀;薄薄的雙唇不知是不是淋雨的原因,略微有些蒼白,唇角微抿,看起來清冷中透著溫和。
此時他雖然被大雨淋得有些狼狽,身形卻依然帶著幾分謙謙君子的端正。
忽然,書生腳下一滑,聽只得一聲驚叫,他便從山崖上滾落了下去,幸好這處山崖不是懸崖,只是個陡坡,崖上還長著許多樹木,他被這些樹木一攔,終于慢慢地停了下來,饒是如此,這一路沖撞也讓他昏死過去。
書生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座陌生的木屋里,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在疼,腦袋也暈暈沉沉的,他勉強抬起一只手,只是這么一個動作就疼得他忍不住抽了口涼氣,只得停了一停。
等疼痛稍減,書生這才接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現自己頭上纏著布條,再看看自己的手,也被人用布條給仔細包扎了起來。
書生閉目想了想,回想起來自己好像是在山路上滑倒,然后從山崖上掉了下去,再后來就被撞暈了。這么說來,自己應該是被人給救了?
書生想著,深吸了一口氣,忍住疼痛,用雙手撐住床板想要坐起來,卻因為太過虛弱、再加上傷口的疼痛,手上根本使不上勁兒,剛撐起來一半就又倒了回去,砰的一聲撞在床板上,震得他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痛呼。
他這一通折騰動靜不小,自然驚動了屋里的人,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匆匆忙忙地走進房間,接著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關切地問道:“小先生,你醒啦?”
書生聞聲轉過頭去,便看見一名身材修長的青年正急步走過來,這名青年生得極為俊朗,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間帶笑,臉龐線條剛毅、如刀削斧砍般利落,雖然一身獵戶打扮、皮膚略黑,也難掩他軒昂氣度。
書生見了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感慨——沒想到在這山野之中還有這等人物,這份氣度便是比那幾大世家公子都不差。
書生邊感慨邊努力想要撐起身來見禮,青年見狀急忙攔住他說:“小先生,你受傷不輕,千萬別亂動。你要是躺得累了我扶你起來坐會兒,你現在可不能用力。”說著輕輕扶住書生幫他坐了起來,又隨手拿過旁邊一塊皮毛給他墊在身后。
書生坐好后勉強抬手行了一禮說:“在下云起,字行之,恩公救命之恩,行之沒齒難忘,敢問恩公怎么稱呼?”
青年笑了笑,抱拳還了一禮說:“在下寒嶺生。”
云起又努力彎了彎腰、低了低頭算是行禮,抱歉地向寒嶺生說:“原本應該拜謝恩公,只是行之現下實在無能為力,還望恩公見諒。”他這一彎腰牽動了傷勢,疼得臉色都變了,卻兀自強忍住沒出聲。
寒嶺生看在眼里,急忙扶住他說:“小先生,你現在內臟骨骼都有損傷,可千萬不能亂動,不然傷勢加重可就麻煩了。我不過是碰巧路過遇見你受了傷,便帶你回來了,順手為之,小先生不必記掛在心。”
寒嶺生說得輕巧,其實那天他本來是在附近避雨,隱約聽到云起驚叫,專程趕過去尋他的。云起掉落山崖后,雖然被樹木給攔住,但也滑下去了大概十來丈遠,當時又下著大雨,要下去山崖十分不容易,更不用提還得把人救上來,稍有不慎,別說是救人了,還有可能會連累他自己性命。
云起雖然不知道寒嶺生是怎么把自己給救回來的,但他記得自己當時在山崖上滑落了好一段兒,多少也能猜到自己掉下去的位置不近,要救自己肯定不會像寒嶺生說得這么輕松,卻又不知道該說點兒什么,一時間有些沉默。
寒嶺生見狀笑了笑說:“小先生,你昏迷了將近兩日,想來應該餓了吧?我去給你拿點吃的。”說罷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端著一碗肉菜瓜果燉的湯飯回來了。
云起昏迷了兩天沒過吃東西,自然餓壞了,這碗湯飯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東西燉的,聞起來鮮香撲鼻,更是讓他覺得腹中饑餓,滿口生津,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
云起乃是書香門第的子弟,最講禮儀,雖然這只是人的本能反應,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瞬間有些臉紅,微微低下頭,說了聲:“讓恩公見笑了。”
寒嶺生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小先生,肚子餓了想吃東西乃是人之常情,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邊說邊端著碗坐到床邊,舀了一勺湯送到云起嘴邊。
云起急忙抬手想接過碗,口中說著:“不敢勞動恩公,行之自己來就好。”他這一抬手有些急,又疼得臉色一變。
寒嶺生無奈地停住手,輕嘆了一口氣,說:“小先生,都說了你這傷不能亂動,等傷好些了你再自己來,不然你總這樣逞能,這傷可就好不了了,豈不是一直得我來?”
云起知道寒嶺生說的是實情,便沒再堅持,只是不好意思地低頭謝過,說了聲:“有勞恩公。”
寒嶺生笑著搖搖頭,邊喂他吃東西邊說:“小先生,你別總是這么拘束,也不用叫什么恩公,叫我名字就行。我知道你們讀書人最重禮儀,可是我平日里一個人住在這山上,隨意慣了,你總這樣我難免也不自在,小先生你只當是遷就我一回,可好?”
說到最后寒嶺生微側了一下頭,半是玩笑半是詢問的沖云起挑眉一笑,他人本就生得俊逸,這一笑更是如旭日暖陽,叫人難以拒絕。
云起聽了頓時覺得十分過意不去,急忙咽下口中的湯飯,開口說道:“是行之行事不周。行之如今年十有七,恩公看起來應該比行之年長一些,行之便稱呼一聲嶺生兄了。”
說到這里,云起難得起了玩笑的心思,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嶺生兄說行之多禮,可嶺生兄稱行之為小先生,卻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