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陽明山腳下,面溪背山的一座鋼筋水泥大廈,盡管從外觀上看,臺北故宮與北京故宮截然不同,但整座建筑的設計理念顯然秉承了中國宮廷式的建筑風格,淡藍色的琉璃瓦屋頂覆蓋著米黃色墻壁,潔白的白石欄桿環繞在青石基臺之上,在青山碧水掩映下,氣勢宏偉,典雅壯麗。孫純確信,臺北故宮的選址,一定參考了風水大師的意見。
因為要試鏡,孫純穿上了臺視專門為他準備的天藍色長衫,該是充分考慮了臺北的濕熱天氣,套在身上倒也并不覺得悶熱。
佇立在青石板路上觀瞻全院,恍若置身于北京故宮;而建筑物后林木茂盛的雄渾山嶺,又宛如站在南京紫金山麓。從外形看,臺北故宮怎么都不像是四層的建筑物,好像只有兩層,定是建筑物本身的巧妙,讓人產生出這種錯覺。
這次兩岸的電視臺合作,主要是制作一個大型的紀錄片《故宮》,在臺北拍攝完成后,攝制組還要到北京,拍攝北京故宮的內容。稿件孫純都已經看過了,臺北的部分是臺灣同行寫的,北京故宮的部分,則是古麗帶著兩個更為年輕的編導完成的。
另外,石清還要求臺視和欄目組合作兩期《鑒賞》節目,向大陸觀眾介紹一下臺灣的民間珍藏,臺視也痛快地答應了。
欄目組的其他人隨著臺視的陪同人員走進故宮,孫純卻被留了下來,說是要簡單定一下妝。
停車場上有一輛白色房車,上面寫著“臺灣電視臺”幾個繁體字,孫純在一些劇組也見過,這種臨時充當化妝間、服裝間的房車。陪同的女孩兒先走了上去,過了一會兒才又把門打開,“孫先生,您現在可以進來了。
不大的“房間”里,一側全是鏡子,坐在鏡前的兩人,昨天見過的化妝師陸靜雅正面對著他,另一個女人這時也轉過身來,青絲疊鬢,玉雪肌膚,美目顧盼,萬種風情,雙唇微顫間發出一個勾人魂魄的聲音:“孫純”。
“莊毓姍!”孫純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便呆呆地楞住了。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以后還長著呢,現在就別眉目傳情了。”一個討厭的聲音打破房車里玄而又玄的氛圍,陸靜雅推了推莊毓姍:“好了莊姐姐,還是讓孫純坐這兒,我給他收拾收拾。”
莊毓姍伸手在陸靜雅的胳膊上擰了一把,才娉娉裊裊地走到一旁。孫純昏頭昏腦地任由陸靜雅在他臉上折騰半天,才隱隱想起,似乎聽祝寧寧說過,莊毓姍是臺灣電視臺的簽約藝人。怪不得祝寧寧知道他到臺灣作節目的事,看來,這次合作的女主持人,該是早早就定下莊毓姍了。
“行了!”陸靜雅拍拍孫純的臉蛋,“全和你這樣,我們化妝師就失業了。”說罷,自顧自地大笑起來。
在化妝師的指揮下,男女主持人站到鏡前。孫純這時才注意到,莊毓姍穿了一件異常別致的旗袍,上半截與中式旗袍無異,但下半截只有的長短,纖秀圓潤的大腿在燈下泛著一種粉膩膩的柔光。性感!妖嬈!孫純腦海里一時間就剩下這兩個詞匯。
他所在的電視臺,那些女主持人肯定不敢穿成這樣。季小娜在臺下敢滿嘴跑火車,可一旦上節目,她連稍微暴露的衣服也不會穿。
孫純敢肯定莊毓姍的年齡比他大不少,起碼是三十以上的熟女,可此刻這超短旗袍以簡潔的輪廓勾勒出她的迷人曲線,使人顯得自信而干練。
“怎么樣?”莊毓姍看著鏡子里男人直勾勾的目光,好一陣得意,“我們的衣服是靜雅專門設計的,你看還搭配嗎?”
鏡子里,陸靜雅驕傲地揚起小腦袋,沖著呆頭呆腦的孫純一努嘴:“切!看傻了吧?”
路上,孫純鬼使神差般,一個勁縮在莊毓姍的后面,他覺得在這碧瓦黃墻、雕欄玉砌之中,曼妙而行的麗人就是最美的一幅圖畫。
似乎是感覺到男人的注視,莊毓姍輕輕笑了,那短裙包裹下的腰肢,那一雙未曾遮掩的修長玉腿,愈發搖擺得嫵媚,看得孫純目迷五色,呼吸間一陣緊促。
兩人身后,陸靜雅的嘴撇得越發厲害了,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嘟囔著:“這真是浪蕩女遇上了登徒子。”
展廳主要集中在二、三層,盡管已經有了稿件,但臺視還是請了兩位臺北故宮的專家,陪同著孫純和莊毓姍。受展廳面積所限,臺北故宮基本是三個月換一次展品,為了配合你們的拍攝,最近的這次換展,已經把你們要求的展品全擺出來了。兩位專家邊走邊解釋著。
孫純嘴里感謝的同時,心里也在嘆息,照這速度,要把這里所藏60余萬件稀世文物逐個兒看一遍,至少需要30年的時間。
不知道是莊毓姍在臺灣的知名度高還是今天的穿著過于亮麗,反正不時有參觀的觀眾上前要求與之合影,孫純的長袍打扮雖然怪異,卻也沒有人上來騷擾。好在一走進展廳,孫純的心思就完全被琳瑯滿目的國寶所吸引,莊毓姍身邊的情形已被他完全忽視了。
二樓的八間展覽室,主要陳列著青銅器和瓷器。孫純對青銅器不感興趣,對應著稿子,一一觀賞了一遍所要介紹的瑰寶重器,就迫不急待地走進瓷器展廳。這大半年孫純刻意琢磨的就是瓷器,許多珍品只能在史料和畫冊中了解,卻無法謀面是他極大的遺憾。此刻,他就像阿里巴巴進了藏寶洞,貪戀地一一掃視過一件件精美絕倫、巧奪天工的曠世奇寶。
宋代定窯的嬰兒枕、鈞窯的丁香紫尊,明朝的青花龍紋天球瓶、釉里紅菊花大碗,清朝的御用雕花帽架、寶石紅釉觀音尊…孫純現在才算真正明白了方冰、溫如玉,為什么要執著地出國留學了。
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才發現陪在身邊的人一個都不見了,想必別人忍受不了他的這般“磨蹭”,已經轉到其他展廳了。
這一天算是走走臺,孫純索性不再去尋找,獨自悠然自得地亂逛起來。書畫廳也是他要認真觀摩的地方,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懷素的《自敘帖》、顏真卿的《劉中使帖》、蘇軾的《前赤壁賦》、李思訓的《江帆樓閣圖》、郭熙的《早春圖》、黃公旺的《富春山居圖》,等等等等,可都是臺北故宮無上的國寶。
然而,剛走進書畫廳,孫純就楞住了。大廳的一個角落,石清孤零零地站在一幅畫前,像是佇立了很久的樣子。他躡手躡腳地靠近,才發現石清端詳的,是宋人范寬的《溪山行旅圖》。
當年,孫純就是拿著臨摹的《溪山行旅圖》來見石清,希望從新聞部門調到現在的這個欄目。一晃三年了吧?孫純不知道這三年自己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只知道眼前的玉人沒有變,他對她的愛也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