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雄獅側翻倒地,四肢抽搐的時候,歡呼聲和懊惱聲同時在看臺上響起。
克里斯王子在包廂落地窗處比出大力士的pose,接受所有贏錢者的朝拜。
二號包廂的愛潑斯坦則被忽略于陰影。
他虧了整整五千萬。
縱然是百億級別的富豪,也會感到肉痛。
錢之外,更讓他惱火的是丟了面子。
“珍娜,進來!”
愛潑斯坦高聲將候在門外的“專屬娛樂顧問”喚了進來。
“我要出這口氣…”
他與珍娜低聲商議,很快,兩人都露出笑容。
在至福樂土,只要價錢到位,規則也可以隨時修改。
這里的自由沒有上限。
擂臺上,斷牙丟開拳刺、解開護臂,忍著劇痛將臂骨扶正。
他的身后,一位工作人員上來,替他打開項圈。
枷鎖盡去,斷牙忍不住眼眶通紅。
自從被狩奴隊抓住后,他至今沒有再見過自然光。
這一刻,他想起了蒂亞山脈,大森林,沿著山脊奔流而下的冰河。
由于神目島夜間的低氣溫,每日日出后,都會有小塊浮冰沿河而下。
斷牙抬起頭,看向三百六十度斜上方或喜或怒的異族人,將他們的表情仔細記下。
個人的自由之外,他期待著更多。
期待著有一日,與穴居于山脈礦洞之中的族人一起,朝東朝南高歌猛進,將外來者們盡數趕下大海。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這時,又一位工作人員走上擂臺。
斷牙以為是引路之人,轉過臉,卻見到了黑洞洞的槍口。
槍聲響起,子彈掀開了澤佛人的頭蓋骨,帶走了他的自由,以及未來得及重溫的蒼山雪嶺。
斷牙的意識定格在此刻。
觀眾的驚呼聲響起。
“先生們,女士們,榮幸的向大家通報。”
主持人說道。
“愛潑斯坦閣下剛剛支付了一千萬現金,買斷了斷牙的生存權。”
“他希望將這一朵綻放的血之花,敬獻給剛剛同樣押注在壞男孩身上的朋友們!”
歡呼聲充斥全場,無數禮帽飛起,緊跟著水晶杯的碰杯聲。
剛剛還垂頭喪氣的輸錢者們歡呼著,朝二號包廂敬禮、舉杯。
氣氛熱烈如潮,愛潑斯坦雙手抱臂,得意地不斷點頭。
這種處決在至福樂土常常發生。
其效果只限于娛興,不改變之前的賭博結果。
黃懷玉站在弧形看臺邊,頜角曲線繃得很緊。
他沒有抬頭看愛潑斯坦,怕自己不小心露出殺意。
“建國,沒必要這么生氣。”
圓桌邊的雍容女客人柔聲勸道。
“要不要喝一杯tequila(龍舌蘭)?”
她親自斟酒,不過用的是她喝過的酒杯。
看起來,如果黃懷玉沒有意見,她甚至會在自己虎口上撒鹽。
(龍舌蘭有澀味,一般在虎口上撒鹽,喝之前先舔一口鹽)
遠處,侍者們,包括幾個班組的經理,都忍不住嘆服。
在至福樂土,侍者的服務再周到再好都不足夸,但客人服務侍者還是第一次見。
“不,我不飲酒。”
黃懷玉淡淡拒絕道。
“建國,我知道你難受;看到壞男孩倒下的時候,我的心都要碎了…”
來自南烏盟的女客人雙手捧心,說道。
她的演技毫無疑問是一流的。
“但我們要看到the
good(更偉大的善)。”
女客人的語速不疾不徐,說話重音錯落,配合深沉的眸光,有很強的感染力。
她是南烏盟著名環保&人權ngo的董事長,名叫英格麗德·紐柯克(ingrid·newkirk)。
其一生致力于推動低碳、素食、自由、民主、動保、少數族裔、女權、lgbt、宗教自由等等偉大事業的發展。
“壞男孩用他的生命彰顯了自然之美,給我們獻上了震撼的表演,這不是無價值的。”
英格麗德說道。
“人們在這里消費的金錢,將會為神目島的本地居民創立就業機會提供優渥報酬,而至福樂土的部分利潤也會被投入偉大的事業。”
“壞男孩的死,將會為保護十頭百頭岡瓦納獅子提供資金,所以,你完全不需要為之悲傷。”
聽到英格麗德的話,邊上幾桌的客人都露出贊同神色,紛紛舉杯向她表示敬意。
這是絕大部分來這里享受的權貴們深刻認同的道理。
發生在至福樂土的一切都是自由的,是自愿的。
如果說神目島是陽光從來無法照到的黑暗土地,那至福樂土就是唯一的那一束光明。
擂臺上,獅子和澤佛人的尸體被工作人員拖了下去。
地板清潔工作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
等會兒就要進行下一場角斗。
“建國”以頭暈為理由向雨果請假,到會場外休息片刻。
他害怕一不小心就讓英格麗德血濺當場。
黃懷玉是毀滅級使徒。
燭九陰的侵蝕影響已在他方方面面開始體現。
輕視凡人,殺戮無情,無有恐懼,噬命利己…
但在至福樂土,他卻常常因為保有太多人性而顯得格格不入。
人類是如此復雜。
世界是如此荒謬。
燭九陰對人類的厭惡,黃懷玉此時此刻,又多了一份共情。
第二日。
五月二十日,早上六點。
神目海絕大部分區域已經日出,但神目島上還是一片昏暗。
云層是蒼藍色,不借助燈火,凡人隔著二三十米便不再能視物。
至福樂土一公里外的海港上,神目海怪物已經整裝待發。
“距離上一次閃電風暴過了六天,此時出海確實有一定危險性。”
飛行器客廳中,機長對剛剛登機的愛潑斯坦兩人說道。
“不過據我們觀察,風暴云目前活動還很正常,至少一個半小時內不會有降雨。”
“我們的飛機只需要半小時就能駛出異常區,所以閣下不用擔心安全。”
“那就拜托你們了。”
愛潑斯坦先生握住機長的手,溫文爾雅的樣子。
三分鐘后,八臺渦輪噴射引擎開始工作。
強勁動力推著地效飛行器緩緩滑行出港口。
飛行器的輪廓漸漸消失在港口衛兵的視野,只有引擎燃燒室噴出的紅藍光芒還懸浮在海面。
就在飛機持續加速、將要起飛的時候,無人注意到,一道人影正奔跑于海上。
飛速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