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顧全大局
杭城著名連鎖火鍋店‘川味香鍋’的總部里。
財務主任剛走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口，正要推門進去匯報工作，手剛摸到門把手，就聽到里面傳來‘哐當’一聲巨響。
聽起來像是花瓶被狠狠雜碎了。
財務主任嚇了一跳，手停在半空，扭頭低聲問門口小房間的秘書，“怎么回事？”
“正發火呢！”
秘書指了指總經理辦公室大門，小聲說：“早上分局的張副局長來了，和曹總聊了一個多小時，張局長走之后，曹總情緒就不太對頭，一直陰沉著個臉，這不，已經是第三個花瓶了。”
“我現在進去合適嗎？”財務主任不確定的問。
“什么事啊？”秘書問。
“這個季度的財務報表，盈利比上季度少了15，不過上個季度夏天是旺季，應該不算是壞消息。”財務主任說。
“那也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建議你現在最好別進去，換個時間。”秘書戚戚然的說：“我剛才都被他狠狠罵了一頓。”
“哦，明白明白，謝了啊。”財務主任回頭看了眼辦公室門，點點頭，夾著報表走了。
辦公室里地磚上，一地的碎瓷片。
曹大鵬氣得臉色鐵青，坐在老板椅上直抽抽，脖子上青筋都爆出來了。
今天上午，張副局長來跟他談話，希望他能顧全大局，答應和對方和解。
這次談話，和上次談話的態度截然不同，張副局長的態度很強硬。
“憑什么？！”
曹大鵬當時就發了火，“他不就是把去年撞人的事翻出來了嗎，有本事他讓對方再去告啊？！笑話，法院都已經審結的案子，還能翻起什么波？大不了我受點損失，被人罵幾句，短時間客流少點。用不了三個月，我這里客流就能恢復！老張我跟你這么說吧，就是賣掉一家分店，我也要他們有人坐牢！我兒子腿不能白折！”
“賣掉一家分店？！”張副局長冷笑：“老曹，你威脅誰呢？！你賣，你去賣啊！我告訴你，這次動靜鬧大了，就因為你那個惹是生非的兒子，搞得整個杭城臉上都非常難看！簡直就是給城市形象抹黑！我告訴你，我今天來，是代表分局跟你談話的！”
其實張副局長今天來，剛說兩句話，曹大鵬心里就已經明白，這件事只能妥協，沒有其他的路子好走。
硬抗的話，不是趙澤君和他手下的人，進不進大牢的問題，而是他的生意還能不能做得下去，甚至他兒子會不會進大牢的問題。
這年頭做生意，真想查你，還有查不出毛病的？
之所以擺出一副強硬態度，說白了，就是發泄發泄而已，順便為后面的‘調解’增加一些籌碼。
顧全大局，這四個字以前他經常對員工說。
從自己嘴里說出來，強加到員工頭上的時候，那當然是非常爽快的。
可今天，輪到他自己來品嘗這四個字的滋味，只剩下滿嘴濃濃的苦澀，打掉牙朝肚子里吞的郁悶。
當初敢對付趙澤君，就是因為看準了他的勢力僅限于蘇南省，在浙省，尤其是杭城，幾乎沒有任何背景關系。
可是怎么會想到，除了實體產業，趙澤君手里還有個博客中國！
不接觸互聯網的人，誰知道博客中國后面是什么澤聯科，澤聯科的老板姓趙姓王？
雖然在浙省沒有任何實體產業，可互聯網這玩意，在哪都能管用，尤其是發達大城市，越是發達，互聯網能帶來的影響越大！
“老曹，我早就提醒過你，趙澤君打交道的對象，都是喬家這一檔次的，你跟他鬧，有必要嘛？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嗎？”
聽到張副局長這話，曹大鵬更是想吐血。
你他媽什么時候提醒我了，現在講這些馬后炮有什么意義？！你要是早告訴我他隔著一個省，都有這么大的能量，哪會有今天？
其實曹大鵬也是馬后炮。不撞南墻不回頭，人不到真正倒霉的那一刻，往往都固執己見，不肯回頭。
早告訴他，他八成也不會相信趙澤君能用博客中國鬧出這么大的動靜。這年頭不接觸互聯網的老一輩，根本不能理解互聯網的真實面目。
即便到了十幾年后，還有很多上一輩的老人，對互聯網嗤之以鼻，最常說的就是‘網上能有什么，都是小孩子胡鬧’。
此時正處在互聯網的崛起時期，開傳統飯店的曹大鵬，就更無法理解互聯網的威力了。
見曹大鵬沉著臉不說話，張副局長的語氣緩和了些：“老曹啊，雖說你兒子不對在先，但畢竟殘廢了，你說說吧，什么條件肯接受調解？”
曹大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肉都氣得發抖。
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又吸了一口，臉上肉還是在抖…
“你倒是說話啊，變臉呢這是？！”張副局長一瞪眼。
曹大鵬吸了半天的氣，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一咬牙：“行，我接受。三個條件，第一，賠兩百萬；第二，他給我兒子當面道歉；第三…第三，博客中國不是他的嘛，好啊，我要他給我的火鍋店免費做一個月廣告。”
說完，紅著眼一字一句的對張副局長說：“你要我顧全大局，行，我顧全，我退步！但是我兒子殘廢了，不能只要我退吧，這三條是我最后的底線！”
“這三條…嗯…”
張副局長斜睨了曹大鵬一眼，心想你還真是生意人，太會算計了，光是博客中國做廣告這一項，價值就不可估量，再加上賠款，你一個飛車黨兒子的腿，價值千萬啊！
想了想，“第二條，讓他打人的保鏢出面道歉吧，你和他本人就不要見面了，免得矛盾再升級。”
曹大鵬沉著臉考慮了片刻，吃力的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嘛，老曹，有空多教育教育兒子！”張副局長松了口氣。
曹大鵬卻跟吃了只蒼蠅似得。
張副局長還沒回到局里，在車上就和王處長通了話，把這個消息告訴對方。
王處長哈哈一笑，這多好，我立刻去和趙澤君溝通。
到拘留室的時候，王處長看到眼前的場景就是一愣。
幾個拘留室里一片‘繁榮安定團結’。
之前因為打假被抓進來的那個‘大平’，今天是釋放的日子，正手里拿著一根肥碩的烤鴨腿，一邊在民警的押送下朝外走，一邊有滋有味的啃著，滿嘴都是油。
另外幾個拘留房里，趙澤君的幾個保鏢，清一色的光著上身，穿著短褲，露出健碩的肌肉，有的在做俯臥撐，有的利用鐵籠子在作引體向上…
中間那個拘留房更絕。
趙澤君正在和孔慧并排坐在鋼絲床上，面前放了個小巧的筆記本電腦，里面正在放馮大剛導演的喜劇賀歲片‘天下無賊’。
大概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橋段，孔慧咯咯咯一陣笑，整個人都快湊到趙澤君身上去了。
床頭的小柜子上，居然還開了一瓶紅酒，放著兩支高腳杯。
王處長相當無語。
難怪他不著急，能有這生活待遇，誰都愿意被拘留！
但是話又說回來，也不是誰被拘留，都能有這待遇的。
瞪了眼孔慧，正色說：“小慧，你過分了啊。以后探監可以，不許帶這些亂七八走的東西進來。”
杭城雖然在文明執法、人性化執法上，走在全國領先地位，但拘留室畢竟不是賓館旅店，能讓孔慧單獨進來探監，其實已經違反紀律了，哪想到這個丫頭簡直把這里當成談戀愛的地方了。
孔慧吐了吐舌頭，嘻嘻一笑，“知道了。”
趙澤君一翻身從床上跳下來：“怪我怪我，閑著無聊，讓她給我找部電影看看。上次和喬欣龍聊了聊，準備一起拍電影，這不找靈感嘛。王處，什么事？”
王處長心想我的趙總，你就別再攪和了，又把喬家給拉進來，這不是亂上加亂嘛。
咳嗽了一聲，說：“有個好消息，你就快能出去了。曹家愿意調解解決，不起訴。”
“哦？”趙澤君呵呵一笑：“這地方住得其實還行，不瞞您說，這幾天大概是我過完年到現在幾個月里，最輕松的幾天了。”
這還真是老趙的真心話。
“你是輕松了，澤聯科的工作人員辛苦了吧？”王處長若有深意的說。
趙澤君倒也沒推脫，輕松的說：“王處，這恐怕不是我主動挑事的吧。”
“是是是，明白，理解，所以說我們主動做了對方工作，曹家呢愿意調解，提出了三個條件，我個人覺得都還能接受。”王處長說。
“呦，就他們還好意思提條件，一提還是三個？”趙澤君嗤笑一聲，“那您說，我聽著。”
“第一…”王處長把這三個條件說了一遍。
說完，又一次強調：“趙總，原來對方是讓你賠禮道歉，我們覺得你們雙方就不一定見面了，你讓動手的保鏢出面道個歉。”
趙澤君呵呵一笑，沒吱聲，既不說行，也不說不行。
王處長一皺眉，看向趙澤君：“趙總，你們到底誰說了算，誰才是老板？”
“當然是我。”趙澤君終于開口了：“我的意思是，要調解可以，但這三個條件，我一個都不同意。如果對方真的拿出誠意來，我可以考慮考慮。”
王處長也毛了，一瞪眼：“趙總，你這就有點得理不饒人了吧？！你知不知道，為了這個事，我們上上下下做了多少努力，操了多少心，廢了多大力氣，才說服曹家。對，他兒子不是個東西，可你們下手也不輕啊。”
說完，朝前湊了湊，低聲說：“那個孕婦被撞的帖子，不光是針對曹家。法院已經判了，你搞這么大，什么意思？讓法院、分局、交警，各方面都很為難，總不能牽連一大批人，推翻重審吧。再說，當年的事，雙方最后也達成了和解協議，現在當事人家屬都已經重新戀愛了，日子過得好好的，再把人家牽扯進來，沒必要吧。”
“王處，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當然領情。你聽我說完啊。”
“你說！”王處沒好氣的說。
“曹家呢，他太沒誠意了！但是王處你和分局領導對我的照顧，我是銘記在心的，所以接下來，博客中國上關于杭城飛車黨撞孕婦的帖子，不會再有了。”趙澤君說。
王處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趙澤君點點頭：“我個人的事，絕不給政府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