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舊事重提

　　理論上涉及刑事案件，警局可以拘留嫌疑人接近40天，但一般情況下，警局不會長時間把嫌疑犯扣在局里，而是送到拘留所。

　　警局的拘留室是有限的，如果全部拘在局子里，掃一次黃警局就住不下了。

　　不過這次案件比較特殊，警局方面也擔心把人送到拘留所，萬一出點什么意外，各方面都要頭疼，所以趙澤君一行人就在分局的拘留室暫時安了家，霸占了一排房間。

　　日子過的其實還不錯。

　　在局子里，沒有網路、沒有電話，不方便和外界接觸，老趙想工作亦不可得，每天24小時，徹底可以放空自己，讓平日保持高速運動的大腦慢下來，滿腹的心事暫時不去想，高墻外的各種壓力也暫時進不來。

　　好吧，對于老趙而言，拘留更像是一次放假…王處長大忙不好幫，小處還是比較通融的，吃喝用度，趙澤君出錢，有人幫他們出去買。

　　嫌疑犯也是有人權的，國家沒哪條法律規定，嫌疑犯不能叫外賣，不能吃烤鴨，不能炸雞配啤酒抽萬寶路吧？

　　晚飯的時候，孔慧來了，拎了一個巨大的好幾層食盒，進到拘留室里和老趙共進晚餐。

　　家里做得菜比外賣還是還好吃的，見老趙吃得開心，孔慧說我以后每天給你送吧，老趙一翻白眼，姑娘你還指望我在號子里蹲一輩子啊。

　　對面一個拘留室的老兄不是趙澤君自己人，因為打架被抓進來的一個當地混混，眼睛都看直了。

　　這他媽什么情況？同樣是蹲號子，人家都喝涼水吭窩頭，對面這哥們倒好，吃香的喝辣的也就算了，還能有女人進來陪？

　　要是大陸找小姐不犯法，估計都能再找幾個妞進來陪睡。

　　“嘿，兄弟，混得可以啊！”混混隔著柵欄沖趙澤君打招呼，“在哪里玩的？”

　　趙澤君還沒說話，邊上房間里六個保鏢齊刷刷的一抬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混混。

　　混混嚇了一跳：“干嘛啊，我又沒別的意思。”

　　老趙笑笑，隔著鐵欄桿和走廊，丟了一包煙和一飯盒的烤鴨過去，“請你的。”

　　“謝了啊，我叫大平，以后出去了，我請你喝酒！”混混大平揚了揚裝烤鴨的飯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大平，環城路那片的飛車黨，有個叫小虎的知道不？”隔壁的軍子隨意的開口問。

　　“知道啊，就一小屁孩，家里開火鍋店的，有兩個錢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去年，還在環城路撞死了孕婦，一尸兩命。”大平拆開趙澤君送的煙，給軍子甩了一根過去，自己也點了一支，說：“我們在外面混弄個把人，那是為了生活，沒辦法的事。這孩子倒好，就為了自己玩，把人家弄死了，這不造孽嘛。他家那個火鍋店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這邊孔慧聽著翻了個白臉，這混混邏輯也夠獨特的。

　　趙澤君略略的多看了對方一眼，然后笑笑，轉頭問孔慧：“周娜還好吧？”

　　“她找我去問了下當時的具體情況，然后就一直沒聯系了，要不我晚上去賓館看看她？”孔慧問。

　　趙澤君擺擺手：“不用，她有事要忙。對了，下次來把手機充滿電，借我用用。”

　　趙澤君在大牢里吃飯，曹大鵬一家在醫院特護病房里吃飯。

　　按常理，曹騰虎斷了腿，這個傷勢怎么著也不至于威脅生命，醫院的特護病房床位很緊張，都是留給需要救命的人用的，怎么著也輪到斷了腿的來住。

　　曹家在杭城還是有一定勢力的，又不缺錢，偏偏和醫院領導關系還很不錯，于是曹騰虎就住進了特護病房。

　　“你們娘兩就放心吧，老張那邊我擺平了，這次一定依法辦事。到最后，他們至少要進去一個保鏢坐幾年大牢。”曹大鵬一邊說，一邊看著床頭兒子的病歷，剛從主治醫生那回來，這條腿基本沒希望康復如初了，如果用最好的治療手段，可以一瘸一拐的走路。

　　郁悶了一陣子之后，曹大鵬也想開了，哎，瘸了就瘸了吧，就當買了個教訓，以后當不成車手，讓兒子繼承家業。

　　只要有錢有勢，瘸了又怎么樣？說不定將來事業做大了，還是一個勵志的年輕企業家典型呢，同樣光宗耀祖。

　　這想法多少有點自欺欺人，可事到如今，不這么想，還能怎么辦？

　　但導致兒子瘸了的人，必須付出代價。

　　“什么依法辦事？！”以曹騰虎的見識和腦容量，完全不能理解他父親的那一套手段，不滿的說：“你不敢對付喬欣龍也就算了，連那個姓趙的你都怕？把他保鏢關進去有屁用？”

　　“兒子，你別急，你爸這么做是有道理的。”

　　胡蘭一邊勸，一邊解釋說：“現在社會上的人都跟紅頂白，姓趙的在蘇南省是個人物，來杭城一趟，卻折了一個貼身保鏢，自己還被拘留了，這對他名聲打擊很大。再反過來看，咱們家能把喬欣龍的救命恩人給整治了，以后你爸在浙省還還不名聲大震，一帆風順…”

　　“我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跟我有什么關系？我面子已經丟了！”曹騰虎不耐煩的打斷了胡蘭。

　　“傻兒子，關姓趙的，就是打喬欣龍的臉，他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你相信媽，只要能把姓趙的手下關進去，你以后在朋友面前絕對有面子，說不定連喬欣龍對你都能刮目相看。”胡蘭說。

　　“我就看結果！”曹騰虎不依不饒的說，“反正我這條腿不能白白殘廢！”

　　“這個你放心，要是不給你把這口氣討回來，你爸也白混了這么多年。”曹大鵬哼了一聲。

　　趙澤君在這邊吃的滿嘴油，曹家在醫院里吃飯，王處長卻沒功夫吃飯，正在分局宣傳處辦公室布置下一階段任務。

　　“今年前三個季度大家工作都很辛苦，成果也是顯著的。但是，越是到后期，越是不能麻痹大意，在最后一個季度，希望大家再接再厲，關注、把握輿情，順利度過2006年，到時候，我給大家請功、發獎勵…”

　　正說著，手下一個主管網監的科長忽然從機房方向急匆匆的走過來，在王處長耳邊小聲的嘀咕了幾句。

　　“什么？這不都是一年多之前的事了嘛，怎么又有人提起來了？”王處長一皺眉。

　　“不光提起來了，一夜之間就上了頭條…”科長低聲說：“王處你來看看吧，很麻煩。”

　　“好。”王處長心思飛快的轉動起來，影影約約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如果真的是他猜測的那樣，副科長來報告的事，可能會鬧得很大，他咳嗽了一聲，對參會的人說：“同志們，會先開到這里。散會。”

　　說完，急匆匆的來到一邊的網絡監控室。

　　為了跟上網絡時代的腳步，適應新形式下的管理控制，國內眾多大城市政府單位，尤其是警務片，都陸續建立起了網絡中心。

　　作為江南地區的標志性大城市，杭城市政府更是在這上面投入了大精力和巨額資金，建立了市、區、街道三級聯網的網絡中心。

　　此時王處長面前的，是整面墻壁大小的多屏幕顯示器。

　　最中間的一塊顯示器，也是最大的一塊上，是一篇發表在博客中國上的博文，紅色的大標題很顯眼：杭城飛車黨深夜飆車，撞死孕婦一尸兩命。

　　博文的內容，就是去年曹騰虎在環城路上開摩托撞死孕婦的事情經過，還配上了幾張現場事故圖片，當事人家屬痛哭流淚的照片，文章最后還強調了最后在調節階段，肇事者家屬非但沒有悔意和道歉，反而蠻橫無禮。

　　這篇博文，王處長并不是第一次看見。

　　去年他才調到區里來沒幾天，也就是事故發生后的三個月左右，這篇博文就出現在網上。

　　當前還沒有進行網絡實名制，對于網絡的管理也才起步，很少出現前腳發文，后腳有關部門就能查到作者具體地址，請去喝茶的情況。而且這篇文章也算是實事求是，并沒有攻擊映射什么，所以當時分局當時也沒怎么當一回事，更不清楚發文的人到底是誰。

　　好在對方不是網絡知名人士，這篇文章當時并沒有引起太多關注，只有幾百個點擊，幾條不疼不癢的回復，很快就淹沒在博客中。

　　哪知道，事隔了大半年，這篇文章又冒了出來。

　　不僅冒了出來，還冒到了博客中國的首頁‘熱門博文’排行榜上。

　　首頁排行榜12個位置，目前這篇文章在第11位，后面還有個向上的紅色箭頭，意味這排名還在繼續處于上升趨勢。

　　‘博客中國首頁熱門排行榜’的宣傳威力有多大，除了澤聯科的技術人員，沒人比專門從事網絡管理的公安局宣傳部門更清楚了。

　　簡單來說，想讓全國人民知道某件事，如果這件事是政治新聞，上新聞聯播最好使，如果是百姓生活話題，上博客中國更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