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龍某地的一處民房里,一個老婦女帶著一個長相普通,提著箱子和包裹的年輕男子往樓上走。
上了三樓之后,老婦女指著眼前一排的房間對男子說道:“小馬,現在沒有租出去的房間就剩下這幾間了,307,309,310,311,大小都差不多,價格一樣,你隨便挑吧!”
“阿婆,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叫小馬的男子輕聲詢問道,似乎因為不常笑,現在擠出的一抹笑容顯得十分生硬。
“當然可以,我給你把門打開。”
阿婆慈祥地說道,然后把手中的一串鑰匙提起來,找到了對應的鑰匙,把四間房間的門全部打開。
“小馬,你好好看看吧。”
阿婆說完,叫小馬的男人朝著她點點頭,然后進了307的房間,開始觀察起來。
接著,他又看了其他幾間,出來之后對著阿婆說道:“阿婆,我就挑307這間吧,我先把半年的房租給您。”
看到小馬開始掏錢,阿婆笑容燦爛地點頭道:“好好。”
“沒有錯,來,鑰匙給你。”
清點完鈔票之后,阿婆樂呵呵地把鑰匙交給了男子,就準備下樓。
“阿婆,等一下。”
小馬叫住了想要走的阿婆。
“怎么了?你還有什么事嗎?”
阿婆疑惑地問道。
“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我的鄰居是哪些人,到時候見面了有心理準備。”
“306和308這兩間住的是什么人?”
小馬輕聲詢問道,為了讓阿婆不亂想,還特地解釋了一番。
阿婆露出理解的表情,想了想對他說道:“住在306的是一個女孩,叫李茜,長得可靚了,她剛住半個月,聽說之前剛大學畢業,前不久已經找到了工作。”
“住在308的叫宋波,住了已經有一年多了,是一個服務員,他是個很熱心腸的人,你們一定能很好相處的。”
小馬露出了然之色,點點頭說道:“我們會好好相處的。”
“對了,阿婆,現在都中午了,怎么不見他們回來?”
小馬再次隨意地詢問道,臉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但是眼中的精光顯示出他對于這個問題十分關心。
阿婆沒有發現不對,不在意地說道:“小宋中午都不回來的,至于李茜,前幾天看到她收拾東西,她說是出國了,估計要一兩個月才能回來。”
聽到阿婆的話,叫小馬的男子眼神變得深邃,轉瞬又恢復平靜,點點頭說道:“原來這樣,不要緊,等她回來再認識她也行,阿婆,您有事您先忙吧,我收拾一下房間。”
“好,你慢慢收拾,我先下去了,有事就到樓下來找我。”
看著阿婆佝僂的背影,叫小馬的男子看了看306緊閉的房門,眉頭微皺,拳頭不由緊握。
“怎么會這么不巧,小茜竟然出國了,還要一兩個月,那得等到什么時候。”
“這么多年也等了,也不在乎這一兩個月了,就先等等吧。”
“只是,小茜竟然大學畢業找到工作了,還跟著去出國,那得好好查一查那家公司的背景了,免得小茜被人騙了。”
再次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叫小馬的男人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開始收拾起來。
星島新聞集團的總部,董事長胡仙把兩個人送出了大門,看著兩人坐車離開,她臉上擠出的笑容立刻消失地無影無蹤,表情變得沉重,似乎誰欠了她幾百萬似的。
看著董事長站在大門口久久不語,公司里的其他員工也開始心有惶惶,陪同在胡仙身邊的高層鼓起勇氣小聲提醒道:“董事長,要不,我們先進去吧?”
胡仙有些機械版地轉過頭看向提醒的手下,布滿血絲的眼睛,經過打扮后依舊顯得枯黃的面容,讓手下不敢去看,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過了幾秒鐘,胡仙才用沉重地語氣說道:“召集高層去會議室,十分鐘后開會。”
很快,一個個高層就陸陸續續進了會議室,看到了坐在上愣的董事長,眾人互相看了看,都心情沉重,默然無語地坐著,都不敢相互交談。
對于董事長胡仙召集他們過來開會的目的,他們也猜得出來,誰讓公司這段時間每況愈下呢?
特別是這幾天,九鼎報業公司旗下新收購的四份報紙在改版之后,銷量是一天比一天高,就比如《天天日報》,四五天前只有兩萬份,昨天的最新銷量就已經翻了一番了,達到了四萬份,且增速依舊迅猛。
九鼎系報紙高更猛進,作為被針對對象的星島新聞集團就每況愈下,旗下的《星島日報》和《英文虎報》銷量受到了沖擊,特別是《星島日報》,被《南洋商報》、《星洲日報》、《風云日報》、《九鼎日報》、《天天日報》等五份報紙聯合針對,銷量下跌的越發厲害,公司里的所有人都心有惶惶。
而今天,更是噩耗來臨,恒隆銀行的人竟然來了,來意不言而喻,那就是看到星島新聞集團的現狀后,來提醒銀行貸款的事情了。
公司的這種境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是卻無能為力,因為如果有辦法,早就想出來了,像現在這種的會,開了最少不下十次了,可是每次都討論不出什么有效的措施出來。
“人到齊了嗎?”
胡仙強打起精神,問道。
“董事長,人都來齊了。”
坐在胡仙左手邊的主編說道。
“那就把門關起來,開會吧!”
看到最后面的人把門關起來了,胡仙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我們是真的到了最危險的時刻了,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想一個辦法出來。”
胡仙雖然精神十分萎靡,但是說話的態度卻十分堅決,她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必須想出辦法來了,絕對不能跟之前那么多次一樣,每次開會,時間就花費了,最后卻得不到什么有效的措施。
貸款千萬港幣,大肆招人,打造星島通訊社,可惜被寄予厚望的星島通訊社竟然沒有發揮出作用,錢是打了水漂了。
不僅如此,只打造到一半的星島通訊社現在是進退不得,繼續打造是拿不出錢來了,但是不繼續地話,現在的星島通訊社就是一個廢物,且那龐大的新增人員的工資和開支就是一筆巨額數字。
偏偏公司只有《星島日報》和《英文虎報》才能創造收入,可是現在兩份報紙的銷量一直下跌,商紛紛解約,導致收入急劇下降,按照現在的趨勢,收入是完全不夠公司的開支了,每一天都在虧本。
她現在完全絕了和九鼎報業公司競爭的心思了,她只想保住父親胡文虎留給她的基業,讓公司能夠運營下去,不至于在她手中消失。
“想不出來,就所有人留在這里過夜,我陪著你們!”
良久,看到所有人依舊在苦思冥想,就是沒人提意見,胡仙臉色越發暗淡,她徹底發狠了,為了不讓公司倒閉掉,她必須要一個且是可行的辦法。
胡仙的話一出,所有人臉色都是一變,知道董事長是真的有些失去理智了,看來她的壓力確實大的撐不住了!
“張峰,你說!”
看到管理財務的張峰面色不停變化,最后變得平靜,似乎是有想法,胡仙命令地說道。
“老板,現在形勢嚴峻,想要解決問題,無非就是開源節流,開源太難了,那么就從節流開始。”
張峰目不斜視,毫不客氣地說道。
話音一落,在坐的所有人都是一驚,節流?節什么流?
難道是想要砍他們的工資?這怎么行?
看到所有人都緊緊地盯著張峰,胡仙也大概猜的出他們的心思,她急忙問道:“怎么節流?”
張峰當然沒瘋,砍他們的工資,也是在砍自己的工資,所以他的節流是另有所指。
“現在我們的通訊社就是一根雞肋,或者說比雞肋還不如,我的建議是把星島通訊社賣掉,能收回一點成本就算一點,如果沒人要,那就直接解散,少了那兩百多號人以及各大辦事處,我們的開支就會減少一大截。”
張峰面無表情地說道,看都不看臉色十分難看,負責星島通訊社的安宇彬。
除了安宇彬用幾乎殺人的目光看向張峰,其他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氣,有些憐憫地看了看安宇彬,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地冷眼旁觀。
其實公司的問題,他們都很清楚,他們不是不知道星島通訊社這個拖后腿的玩意,現在公司的負債,很多是星島通訊社帶來的,而每月的虧損,大部分也是星島通訊社那龐大的新增人員體系帶來的。
特別是國外的辦事處,有許多外國員工,那里的工資開支比香江高多了,一個外國員工的一個月工資就夠發幾個香江本地員工的工資了,但是沒辦法,誰讓歐美國家的生活水平比香江高了很多呢!
雖然他們都知道,但是他們也不好明目張膽地得罪安宇彬,所以盡管許多人有想法,都沒有說出來。
但是既然張峰愿意得罪安宇彬,拿他開刀,死道友不死貧道,他們自然是十分,
看了看面色難看,卻一言不發的安宇彬,又看了看所有人的態度,她想到了曾經的滿含期望,又想到了徹底的失望,還有恒隆銀行的人暗含威脅的話語,胡仙終于閉上了雙眼。
看到胡仙的動作,看樣子是終于決定了,這一刻終于來臨了,即使他拼了命拯救,可惜星島通訊社就是不見好轉,起不到作用,他也沒辦法了。
安宇彬自嘲地搖搖頭,他無話可說,他不是那種死不承認的人,一人做事一人當,他認了!不管如何,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事實已經證明了!
“星島通訊社,砍了吧…”
胡仙慢慢睜開眼,看了看已經做好了準備的安宇彬,她忍著心痛,緩緩開口道。
安宇彬露出無聲地慘笑,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其實,安宇彬難受,胡仙又何嘗不難受?
她的心都在滴血,抵押25的股票貸款的一千萬港幣打了水漂,而且這還是她做的一個錯誤的戰略決策,給公司帶來了危機,她如何不痛苦?
現在開口說砍了星島通訊社,她是在變相承認了自己的錯誤,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
所以對于讓她失望的安宇彬,她也不想再去說什么了,沒做好就是沒做好!
胡仙收回目光,繼續看向張峰,說道:“節流并不能解決現在面臨的問題,你還有什么辦法?”
節流只是縮減開支,但是現在恒隆銀行來催債,星島新聞集團只有兩條路可走,要么還錢,要么讓銀行看到有利可圖,放棄催債。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所以現在,即使砍掉了星島通訊社,讓她頭疼的難題還是沒有解決,最根本的銷量下降,收入銳減的問題才是關鍵所在。
而收入下降,又是因為報紙銷量下降所引起的。
所以繞來繞去,還是要把銷量下降的問題給解決,讓商不再逃跑,提升收入!或者說穩住收入,再想辦法把收入提升!
只是這個難題,都想了不止一個月了,會也開了不下于十個了,還是解決不了,他們也沒辦法啊!
所有人都無奈了,難道今晚真的沒辦法回家?要在會議室過夜?
胡仙的目光在眾人面前掃過,就在這時,她突然發現發行部長于航和她對視了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胡仙心里一喜,期待著問道:“于航,你說!”
于航猶豫了一下,然后先打預防針說道:“老板,我這是一個歪招,不一定管用。”
“我不管什么歪招不歪招,只要能夠解決問題就行!”
聽到于航真的有辦法,胡仙激動了,立馬說道。
其他人也看向于航。
“那我就說了。”
“商會走,就是因為報紙銷量下降的原因,那么我們為什么不讓銷量不下降呢?”
于航說到這里,就突然閉嘴了,不想再往下說,似乎有些忌諱。
大部分人都一頭霧水,只有極少數幾個人面色一變,猜到了于航所謂的歪招到底是什么,他們之前也想過,不過他們都不敢說,畢竟這個歪招的風險太大了!如果事發,他們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繼續說啊!別吞吞吐吐的!”
于航突然不說,讓胡仙十分難受,立馬催促道。
看著董事長期待的目光,于航心里嘆了一口氣,后悔自己不該多嘴,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
“老板,我們可以人為地讓報紙銷量穩住不下降。”
于航說到這,其他人要是還不明白,那就真是蠢了,只是他們沒想到于航膽子竟然這么大。
“你是想銷量造假?”
胡仙脫口而出道,目光死死地看著于航,于航這是拿著報紙的公信力來做賭注啊,如果暴露,那代價太大了,停刊都是很有可能的!
胡仙想要發怒,但是看著于航忐忑不安的表情,胡仙好不容易聚集的怒氣又瞬間煙消云散。
罷了,于航也是為了他,而且他之前也說了是歪招。胡仙暗道 “其他人還有什么辦法嗎?”
胡仙不再去提這個話題,當做沒發生過,他看向其他人。
這一次,于航也低下頭,老老實實地一言不發,不想再做出頭鳥。
只可惜,胡仙再一次失望了,手下的高管一個個還是和前幾次一樣當啞巴,她本就不多的耐心快速地磨滅著。
直到了晚上十點,還是沒有一個結果,胡仙無力地癱倒在靠椅上,她面色幾經變幻,最后恢復平靜,淡淡道:“散會吧!”
聽到這如同天籟的三個字,所有人頓時精神一震,然后默契地對著胡仙點點頭,默默地朝外面走去。
就在于航想要出門時,胡仙突然說道:“于航,你留一下。”
這話一出,不僅于航十分意外,就連其他往外面走的高管也是一震,眼神相互交流了一番,然后都有意加快了腳步,離開會議室。
“董事長。”
于航有些忐忑地站在胡仙面前,戰戰兢兢地說道。
“把你的建議詳細地告訴我。”
胡仙面無表情地說道。
于航眼睛一瞪,壓下心中的驚駭,平整心情,開始說道:“董事長,我們可以…”
一直到于航說完,胡仙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這讓于航心里忐忑不安。
良久,胡仙才緩緩說道:“這事交給你去辦,記得一定不能泄露!”
“是!”
于航立馬應道。
等到于航離開之后,胡仙無力地癱軟在凳子上,做了剛才那個決定,已經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也不想拿著公司的命運去做賭注,但是那是唯一的辦法了,不造假的話,公司絕對會倒閉,這是遲早的問題,但是造假的話,只要不被發現,危機就會暫時解除,她就有更多的時間去想其他辦法來解決。
現在,她需要時間!
兩權相害取其輕,別無他法了!
“父親,保佑我吧…”
胡仙兩手在胸前交叉,閉上眼睛暗自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