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童憶

　　左落的父親和爺爺都不是本地的。

　　左落爺爺家里不好，輾轉來到了山城，左落的姑婆這邊，在另一個鄉鎮認識了左落的奶奶。

　　那時候，左落的奶奶已經守寡多年，兒女都已經開始成家立業，四十三歲有了左落的爸爸。

　　不過因為被批斗的過程之中，沒少被人毒打，所以左落的爺爺在他爸爸三歲的時候就傷病復發去世了，而他奶奶也在父親十三歲的時候過世，因此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爺爺奶奶。

　　那時候，左落的叔叔伯伯都已經成家立業，有了各自的兒女，很難顧得上他爸爸。

　　畢竟那個時代，能活著都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左承澤也就是左落的爸爸十三歲半就開始了流浪。

　　在他姑父的幫助下，當過官府采購員，曾經一夜之間瀟灑的在牌桌上輸掉幾萬塊錢面不改色。

　　后來，沉下心學習廚藝，當起了酒店大廚，八十年代就有了兩千多塊的工資。直到后來認識了沙蓉，二人偷偷領了結婚證。

　　兩人去見左落外公的時候，當時左落的大哥左海已經快出生了。

　　那時候，沙蓉的父親，二叔都是十里八鄉有頭有臉的人，不是說有多少錢，那時候大家都是苦哈哈，而是有很高的威望。

　　叔姥爺很明確的說了，事情已經發生，只給左承澤兩個選擇，要么灰溜溜的自己一個人回去，孩子生下來有他們家族養，因為那時候交通不便，哪怕一個縣里，都不方便往來，更不要說左承澤在市里上班，要么就是左承澤辭掉工作，住到這邊來，他們提供房子，土地。

　　沒奈何，左承澤只能辭掉市里一個月兩千多的工作，賣掉剛剛買的房子，車子，跑到一個農村里買了別人家木頭房子，還有地，辛辛苦苦的做起了農民。

　　一個沒有吃過苦頭，又習慣了大魚大肉的人，怎么可能吃得慣農村里吃的玉米面做的窩頭，于是才有了左承澤開墾水田的事情發生。

　　那時候農村里大家都是衣服破了打補丁，衣服不夠穿了，改一下給小的穿，小孩子吸溜著鼻涕，不穿鞋，光著小屁屁滿地亂跑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左家不是這樣的。

　　左承澤沒做過農活，加上地也不多，所以他會做一些小生意，比如出竹筍的時候，別人是上山打竹筍，而左承澤是聯系人，幫人代收竹筍，一個人的收入就頂的上一個家庭。

　　小時候，小孩子最期待的事情就是過年了。

　　因為過年的時候，可以穿新衣服，可以吃肉吃到撐。

　　左落他們從小到大是沒有穿過打補丁的衣服的。

　　雖然一年下來不會買幾套衣服，但是夏冬兩季的衣服是有的，而且左承澤買衣服會選擇買品牌，不會貪圖便宜而買一般的地攤貨，所以衣服一般都很難穿破。

　　（有一說一，那時候的品牌衣服雖然貴，但質量是真的有保證。）

　　小時候家里的兩三畝水稻是不夠家里五個人吃的，一年的收成到來年的三四月份的時候基本都會吃光，然后就需要買米了，所以七八月的時候，左承澤夫婦兩就會進入村子背后的深山里采藥材，順便做陷阱抓一些野雞，穿山甲之類的，那時候還沒有保護動物這個說法。

　　七八月的時候就會吃鳥肉吃的想吐。

　　現在有的人可能會說，那不是很幸福嗎，想吃還吃不上。

　　沒經歷過的人不會明白，飯不夠吃，只能吃鳥肉那種感覺。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左承澤一個人承擔了家里的一切，把三個兒子都送去讀書。

　　那時候農村里很多人是覺得讀書還不如讓孩子去放牛，放羊，給家里減輕點負擔的。

　　三個人從小到大，基本上沒有干過什么重活。

　　所以沙蓉才會聽到左川在工地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他沒有干過重活，不知道能不能適應。

　　“放心吧，媽，二哥現在和壯實了，等到晚上的時候你就可以看到他了，不用擔心的。”

　　“這樣…那就好，那就好。”

　　沙蓉喃喃著，只是沒有看到真人，又怎么可能不擔心呢。

　　左落也沒辦法，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提這一茬了，等到晚上的時候，再直接開視頻，給母親一個驚喜不是更好嗎？

　　“媽，你還是先吃飯吧，你看飯菜都涼了，而且孩子還在看著呢。”

　　左落提醒了一句。

　　沙蓉如夢初醒。

　　是啊！

　　還有孩子在看著呢。

　　老二離家這么多年，當年留下來的襁褓中的小小嬰兒現在也已經這么大，能跑能跳了。

　　左悠雖然還不懂事，但是他還是能夠明白奶奶不高興了，所以扒飯的動作都很輕。

　　左落有些心疼。

　　他們兄弟感情好，從來沒有鬧過矛盾，從小到大，哥仨都是一起打別人，不會說像別人家那樣，大的欺負小的。

　　左川自個兒什么也不管就這么跑了，左海夫妻倆對左悠也很好，左悠甚至把大伯母當成自己的媽媽來對待，可是畢竟不是親身父母，小孩子從小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心靈其實非常的脆弱，敏感，很多時候左落都不敢亂說話，生怕那一句話不注意就傷到了孩子的內心。

　　別看四歲得孩子還小，其實這個時候她們已經什么都懂了。沙蓉收斂情緒，食不知味的草草吃過了飯，也就先離開飯桌了。

　　左落無奈，只得幫著左悠吃飯，給他夾菜什么的。

　　有時候他也會想，為什么二嫂可以那么狠心，舍得把這么小的孩子丟下，以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他更多的是氣氛，因為那一年他正是高三，家里就他，小弟，剛出生沒幾個月的左悠，以及左悠的母親，左川的妻子——李娜。

　　就算是到了現在，左落還是不明白，為什么李娜會突然的走。

　　她并沒有外遇，不是在外邊有喜歡的人，這個時候都還是單身。和左川之間也并沒有爭吵，因為那段時間，左川，沙蓉，左承澤三個人都在山上，住在山里收竹筍，很長時間才會下來一次。

　　這個疑惑時至今日還在左落心里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