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默南坐在輪椅上,胳膊搭在輪椅的扶手上,雙手交叉,她沒有回答楊醫生的話,“他搬新家有一年了,而這段時間,癥狀更嚴重了。嗯!原來只是悲春傷秋,情緒低落點兒,現在么…”
如果說剛才方默南的話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現在連元肇霆都瞪著大眼,一臉震驚,因為今天他們可是第一次見面,她才來香港不到一個月,“你…你…怎么知道展翼一年前換新房的。”
“你怎么知道,他最近一年癥狀嚴重多了,自殺都鬧了三次了。”楊醫生緊抓著輪椅的扶手,也顧不得遮掩那張豬頭臉了。
“這不會也是算出來的吧!”元肇霆詫異地問道。
“把我推到病床邊。”方默南說道,直接吩咐上,賀軍堯把她推到了病床邊。
“唉!”其他人伸手想攔著,元肇鷹坐在單人沙發上,笑瞇瞇地道,“她是中醫,胡老他給你兒子看病,可真是他的福氣。”
胡老剛想說什么,元肇霆朝他搖搖頭,“方小姐,剛才說的可準。”
胡老頓時放棄了,又坐回了沙發。
賀軍堯推著方默南來到病床邊,方默南執起病人的手腕,比想象中的容易,她還以為掰不開病的胳膊呢!
大約過了五分鐘,方默南摩挲著下巴一本正經地說道,“嗯!恭喜你,你要當爸爸了。”
病人還沒說話,坐在沙發上的胡老一個箭步躥了過來,這伸手利索,可一點兒不顯老。他朝方默南吼道,“胡說!我兒子還沒結婚,也沒有女朋友,他現在連正常的男女上床都沒有!”如果不是看著小姑娘年紀小,照以往的脾氣早就一巴掌拍飛了,也是人老了收斂了許多。不過就怎么說他也是尸山血海中拼殺出來的。這一動怒。在他身周的空氣仿佛都凝結住了,一股股狀若實質的殺氣,鋪向方默南他們。
方默南依然笑靨如花,淡淡且從容地看著他,對于他的怒氣仿佛置若罔聞。
賀軍堯也毫不掩飾自己氣息,淡淡地釋放出去,讓胡老為之一凜,驚得回神兒。
方默南手支著下巴道。“誰說生孩子只能有女人來。”
“噗…咳咳”元肇霆驚得直咳嗽,他們聽了方默南的診斷是瞠目結舌,“方小姐,你先搞清胡展翼可是男兒身。”
“庸醫!連男女都分不清。”低沉沙啞地嗓音非常突兀地響起。
“翼兒你終于肯說話了。”胡老激動地坐在病床上,伸著雙手是想抱不敢抱一下兒子。
他這兒子病了,就很少說話了,誰也不搭理,要不就自說自話,說是活著沒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嚇得這個當爹的心臟差點兒沒停擺。從哪以后,他就停了在三合會的刑堂的工作。交給下面的人做。其實人老了也不可能出去打打殺殺的,就成了刑堂長老。
刑堂顧名思義。處理刑罰之事,刑堂命令由外八堂執行。也只有經歷過血與火的老人才能震懾著諸人。
他有個兒子能養老送終,相比與其他人不得善終,晚年凄慘地江湖中人來說,他是幸運的。他雖然中年得子,卻沒有教養成紈绔子弟,反而兒子相當爭氣。正經的香港大學畢業,畢業后雖然也進了幫會,但從事的都是漂白后的正經事業。按說他已經無所求了。
可是就在這時。兒子得了抑郁癥,動不動都要死要活的,真是有種天塌下了的感覺,晚年喪子,難道是年輕的時候,造的殺孽太多了,報應來了。每當午夜夢回總是想著自己是不是殺人太多了,真是為了兒子這心都操碎了。
方默南看著激動地老人,從面相上看,幼年貧苦,雖然晚年大富大貴,卻也是,悲苦一生:幼年喪母、中年喪妻、晚年喪子。前兩樣,老人可是經歷過了,現在嘛!如果治不好病人,那么晚年喪子,可真是又要經歷了。
“嗯!還知道自己是男的,能回應別人的話,還不算無可救藥。”方默南歪著腦袋笑瞇瞇地說道。
“庸醫!”他悶聲嘲諷道,然后抬起眼看著眼前的人,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著淡淡且甜美的笑意,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好似能趕走所有陰霾似的。她身上好像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寧靜的魔力。
“方醫生,我兒子這病該怎么治。”胡老現在是徹底信服了,在這么短的時間,就能讓兒子兩次開口說話,是個有本事的人,盡管呃!這年紀小。
方默南放下手,找了舒服的位置,靠在背后的輪椅上道,“賀大哥,找個椅子坐下吧。”接下來的時間會很長。
賀軍堯把放在床頭邊上的軟椅拿了過來坐在方默南旁邊,先把輪椅用手剎剎住,盡管這是在房間里,其實不用。
方默南靠在輪椅地后背上,雙手搭在輪椅的扶手上,四平八穩地坐好了,才道,“西醫怎么解釋抑郁癥啊!”
楊醫生抬頭挺胸,這涉及到他的專業領域,也顧不上這臉面了,“迄今為止,抑郁癥病因與發病機制還不明確,也無明顯的體征和實驗室指標異常。概括的說是生物、心理、社會文化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有遺傳因素,生化因素、心里因素。”
楊醫生頓了一下接著道,“抑郁癥是現代社會常見的“精神科”疾病,其主要表現為:情緒低落、灰心散氣、興趣缺缺、自責自罪、自暴自棄、思維遲緩、食睡兩差、不喜陽光、消極避世——甚至常有自殺念頭,以及思慮過多——擔心自己患各種疾病甚至感到全身不適等等。”
方默南這個神棍大忽悠開始忽悠道,“如果按照傳統中醫的觀點來看,楊醫生說的所有這些,都可以歸入‘情志病’,屬于古人所說的‘郁癥’范疇。”清脆的嗓音是那么的有穿透力。
“關于“郁”的說法,《黃帝內經》及以后的諸多藥典都有諸多論述。一個最主要的是情志及五臟致“郁”。”方默南看向他們問道,“知道七情五志嗎?”
“我們都知道七情六欲。”元肇霆修長地雙腿交疊的搭在茶幾上,舒服地靠在身后的棕色的真皮沙發上,閑閑地說道。
看著病房里大家大有長談的趨勢,保姆端上咖啡,在遞給賀軍堯和方默南的時候,賀軍堯道,“她喝果汁,我喝清茶。”
“華嫂,去換。”胡老一揮手道。
“好的。”保姆華嫂退了下去,很快端著一杯果汁和一杯清茶,放在床頭柜,又悄然退下。
賀軍堯把果汁遞給了方默南,方默南輕輕抿了兩口果汁。
“所謂‘情志’,是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五志:喜、怒、憂、思、恐的合稱.”元肇鷹拿起果汁哆了一口,“我說的可對。”
“對!”方默南點點頭道,“七情看似‘包含’了五志,其實七情和五志是不一樣的!七情是表現于‘外’的‘情緒’,五志是隱藏于‘內’的‘志意’。當然,它們也有共同點——都是五臟功能的‘化生’。具體是:心——喜、肝——怒、肺——憂、脾——思、腎——恐。”
“人不要去活在情緒中,這句話很少人真正能懂。其實一個人在生活中,如果能做到少去活在情緒中,人緣自然會很好,同時對養生益智也是大有稗益的,所以大家要學會在情緒‘來’時,于自己心里要馬上有一個‘回轉’——把不好的情緒自我調節成好的念頭。比如,你發現出門堵車,本來該焦躁、著急的,要把這些轉化成好的念頭其實也不難。”
“堵車其實挺好的,正好可以休息休息。”元肇鷹很上道,接著方默南的話茬就道,甜糯地嗓音響起,非常的有喜感。
“再如,出門遇到大雨,發現自己沒帶雨傘,很多人會很懊惱,甚至罵老天爺,其實你懊惱也好,怨天咒地也罷,雨該下還是要下的,何不在心里來個自我調節。”方默南又舉例道。
“告訴自己:‘阿彌陀佛,真好啊,下雨了,空氣可新鮮多了!’。世間的廣狹,都是自己所造,執著于某個境界,就會在那個境界的當下苦海無邊,人間的凈土,其實就在每一個當下的覺悟中。”元肇鷹雙手合十,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說出富有哲理地話語。
“半瓶水的故事。”元肇霆笑瞇瞇地說道。
半瓶水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兩位旅行者在沙漠中已經行走了好幾天了,身上帶的水不多了,其中一個人看到自己有半瓶水,于是傷心地說,“哎,只剩半瓶水了!”而另外一個人看到自己的半瓶水,很驚喜地說,“呀,還有半瓶水啊!”故事的結果是,說只有半瓶水的旅行者渴死在了沙漠中,而說還有半瓶水的旅行者最終找到了綠洲。
“樂觀豁達在很多情況下確實可以讓人變得更強大些,但變強大也是有限度的。有時候我們更需要的是冷靜——你悲或者不悲,沙漠就在那里,不來不去;你樂或者不樂,綠洲就在那里,不遠不近。”元肇霆客觀且冷酷地說道。
“哼!誰能像你一樣,冷靜地不似常人。”元肇鷹明貶暗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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