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廣興驅車載著他母親和小舅一起去了酒店,還是讓方默南看看好安心。對于普通人來說辦理出院手續那是跑前跑后,上上下下,有時候三、四個小時都折騰不好。手續走不對,還得重新跑,辦錯了,還得被醫護人員訓得跟孫子似的。
如果病人在下午2時之后辦理出院手續,將被額外征收半天的病房費用;如果病人在下午6時之后辦理出院手續,則將被額外征收一天的病房費用。所以出院手續得快!
這些對于嚴廣興他們來說,自是有人替他們辦理,至于放在病房里的私人物品,留下的保姆會幫他們都拿回去。
淅瀝的秋雨那樣的纏綿,不緊不慢地整整下了一上午。烏云低壓在大地上,看樣子還有的下。秋雨把萬物籠罩在云霧間,遮掩著人們的視線,世界上一切盡數包裹在秋雨中。羊城也開始有了絲秋意了,秋天的景色隨著時間的延伸,在悄然中發生變化,黃綠交替,青紅相間的果實在秋風中搖曳…
嚴廣興他們驅車開向門廳,門口身穿制服的門童,打開車門,三人走了下來。嚴廣興把車鑰匙扔給了泊車小弟。
三人穿過大堂,走向專用的電梯,直達27樓。
房門是開著的,來之前嚴廣興打了電話。
方默南和賀軍堯以他們兩人的耳力,聽到了腳步聲,起身,走到了門口。寒暄過后,一行人坐在客廳,侍者很快端上咖啡、清茶、檸檬水。
方默南坐在沙發上,上下打量了一下袁啟方,“氣色不錯,看樣子是出院了。”
嚴廣興哆了口咖啡,“出院了!你可不知道。我小舅做了全身的檢查,犄角旮旯都沒放過,身體沒有任何的異樣,姓李的真恨不得小舅身上長滿了陰影他才高興!什么心態,想得美!一點兒醫德都沒有。”
“嗑瓜子嗑出個臭蟲——什么人兒(仁兒)都有。不稀奇!”方默南抿了口檸檬水道。
醫生也是凡夫俗子,也要養家糊口,說來說去,人,無論什么時候,還是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問心無愧。
“行了,別說他了,你小舅的病好了。趕緊讓方醫生在復查一下。”嚴夫人對那些小人物不值得一提,于是便轉換話題。
“這次真是多謝你了。”袁啟方起身欠身道,語氣永遠都是那么的溫溫潤潤,悅耳動聽,給人說不出的愜意。連帶這奢華的套房。都染上幾分充滿人情味的溫柔。舉手投足之間帶著優雅的貴氣,仿佛一幅流光剪影的畫。他笑里帶著清新的溫柔氣息,不染世俗。
“別!謝字就免了,我和嚴大哥認識很多年了。”方默南起身回避道,“這可真不敢當。”
“對呀!小舅,我倆誰跟誰啊!”嚴廣興揮手。非常爽朗地阿沙力道。
“那方醫生,就別在稱呼我袁先生了。”袁啟方嘴角含笑,溫柔地說道。
“袁叔!”方默南從善如流道。“先把把脈吧!”
袁啟方把手放在沙發的扶手上。方默南三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白皙修長的手指,溫涼細膩的感覺,男人的手也這么好看。真是讓女人嫉妒。
少頃,方默南撤回了手。“已經好了!”其實根本不用方默南在檢查,醫院正規的檢查了個遍。已經痊愈了。
“丫頭,診金。”嚴夫人慈愛的笑著道。
“這我找嚴大哥討就行了。”方默南眉眼含笑道。
“對!對!興仔可是我家的不財主。”嚴夫人拍著自家兒子的肩膀,爽朗地笑道。“盡管宰,我支持。”
“媽!”嚴廣興不依的扯著嚴夫人的胳膊撒嬌道。
“去!多大的人了,還沒個正行!”嚴夫人假意地揮揮手,笑著道。
“多大,我也是您兒子。”嚴廣興笑著道。
賀軍堯漆黑如墨的眼神,看著這對母子,眼底閃過一絲艷羨,沒逃過方默南的那雙淡雅如霧的星眸。
方默南一雙晶亮的眸子,明凈清澈,燦若繁星的眼睛,看著賀軍堯。她調皮地對他眨眨眼,給了他一個俏皮地笑容,眼睛彎的像月牙兒一樣,仿佛那靈韻也溢了出來,憑添了幾分春意。那笑容如夏日的清泉,撒播清涼,瞬間能撫平一切傷痛,賀軍堯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其實什么診金不診金的,昨兒應該說是袁叔自己的悟性高,悟出來的。”方默南岔開話題道。“既然袁叔常年的練書法,那么就請袁叔寫一副字抵診金好了。”
“我小舅的字,豈止寫的好。”嚴廣興夸贊道,“南南!這個提議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小舅是書法協會的。”
方默南搖頭笑道,“這個我真不知道,只是因為袁叔手上磨出的繭子猜的。”那繭子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出來的。
“走…走…去書房。”嚴夫人起身催促道。
一行人移駕書房,方默南磨著墨,嚴廣興鋪好宣紙,毛筆方默南從藥箱里拿出一支毛筆遞給袁啟方。
“好筆,宣城兔毫又稱紫毫。”袁啟方拿著毛筆,愛不釋手,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江商石上有老兔,吃劉飲泉生紫毫,宣城工人采為筆,千萬毛中揀一毫。”
“這是唐代白居易贊美紫毫筆的,每歲宣城進筆時,紫毫之價如金貴。”方默南笑道。
“行啊!丫頭,知道的不少。”袁啟方眉眼含笑道,可見真的高興。
方默南笑而不語,看得書多了,自然就知道了。看得出來他非常的喜歡,沒聽見對方默南的稱呼直接變成丫頭了。
“小舅,別高興了,快寫吧!”嚴廣興催促道。
“臭小子,你懂什么,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紫毫筆,為筆中精品,已有二千多年歷史。被列為“貢品”、“御用筆”。宣筆選料精慎,工藝要求嚴格,主要以兔毛、羊毛、狼毛為原料,有“裝潢雅致、毛純耐用、剛柔適中、尖圓齊健”的獨特風格。”袁啟方說起自己的專業領域內的,那可是一絲不茍,非常的嚴謹。
“這真是一只不可多得的毛筆,一支好的毛筆應具有“尖、齊、圓、健”的特點。“尖”就是筆鋒尖銳;“齊”就是修削整齊;“圓”就是筆頭圓潤;“健”就是毛筆彈性強,寫出的字銳利挺健。他都具備了。”袁啟方說的興起,滔滔不絕。
嚴廣興一臉的訕笑,耐心的聆聽教誨,小時候可沒少被小舅抓著練習寫毛筆字,可他真是不感冒!加上天分真的不高,長惹得小舅搖頭,最終練下來的結果,也只是拿的出去,寫的好看而已。當然不能和小舅這個書法協會的相比了。
“哼!朽木不可雕也!”袁啟方看著外甥的樣子,搖搖頭道。
“丫頭!寫什么?”袁啟方看向方默南溫和地問道。
“不思!”方默南沉聲說道,家里的書房掛著一幅‘常想一二。’
“這個好!小弟,你干脆把整副對聯寫下來好了。”嚴夫人笑道。
嚴廣興想了半天,突然拍手道,“我想起來了,我終于想起這副對聯出自哪里了。民國元老、著名書法家于右任先生飽經滄桑沉浮,卻淡泊一生、榮辱自安。友人問及他的養生之道,他總是指指客廳墻上高懸的那幅字畫,笑而不言。那是一幅寫意的蓮花圖,旁邊是一副對聯——上聯:不思;下聯:常想一二;橫批:如意。這副對聯是說,人生不如意處十之,要多想余下那一二得意之處,自然事事如意。不思,即是對那不如意的十之少一份介懷,多一份超然灑脫;常想一二,則是用心感恩、珍惜那如意的十之一二,用豁達與堅韌化解苦難。”他接著又道,“這個好,小舅就寫這個。”
“呵呵…看樣子,小時候沒白逼著你看書。難為你還想的起來。”袁啟方笑著打趣道。
嚴廣興不自然的撓撓頭,小時候被逼著看書不少,也只是一知半解,囫圇吞棗,早就忘了許多。能回想起來已是萬幸。
“人生十之一二的得意之處著實得來不易,唯其不易得,愈應備受珍惜。曇花寂寂一生,卻被人銘記了那短暫的華麗怒放;蜉蝣經歷二十四次蛻皮的痛,終體悟過那不過一晝的幸福;人生苦短,也總有一些得意之作慰藉我們的靈魂。這“一二”猶如肥沃的土壤,滋潤著生命的枝葉,使生命變得厚重。”袁啟方溫潤的聲音,如流水,讓聽者沉入其中,洗滌人的心靈。
常想一二,是一種生活態度。人們在生活和工作中,不免有不如意、不順心的事,有人煩躁不安、怨天尤人,也有人心態平和、灑脫自若。其實,再多歲月風霜都將成為過往,消極怠慢解決不了問題,保持一顆平常心、積極應對才是明智之舉。遇事多想人生那十之一二的得意之處,保持從容、篤定、溫厚,這也是歲月的磨洗雕刻沉淀在人們身上的光華。
常想一二,是伴隨一生的處世哲學。
常想一二。因為境由心生——問題本身都不是問題,如何對待它才是最大的問題。
常想一二。畢竟,決定生命品質,塑造人生境界的,不是,而是一二。
謝謝,繼續努力,握爪,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