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蓮端了盆熱水進來,“李叔、賀叔,洗洗!”
賀軍堯和李慶杰,走上前去,普通的搪瓷臉盆,下面的紅雙喜,搪瓷磕掉了不少,斑斑駁駁的,顯然時間久遠,而且底兒漏的地方明顯有牙膏皮粘著。”邱子今兒顯得很高興,揮手道。
“好!”穆惠蓉也不矯情拉著邱蓮坐在了炕沿上,“咱也沒那么多規矩,吃!”做為女主人她說道,手里掰著大白包子。一口一口的喂進邱子的嘴里。“慢點兒吃,別噎著,我們熬了包谷粥,要不要來點兒。”
“娘,我去盛。”邱蓮剛剛站到地上。就看見珠簾后面探出好多個小腦袋,怯怯地,鼻子吸溜吸溜的,感覺就像是好吃的吃進嘴里了,那個香啊!
邱蓮柔柔一笑,“狗剩、孬蛋兒、大瓜、二瓜,你們怎么來了,這時候不是都睡了嗎?”
“蓮兒姐,俺們…俺們…”四個人眼睛睜得大大的。恨不得吞了炕桌上的飯菜,嘴巴不斷的吞咽著,不合時宜肚子鬧了起來‘嘰里咕嚕…’聲聲響,想讓人聽不見都難。他們是想睡來著,可這香味勾得他們想睡都睡不著。
“我們帶來的方便面和火腿腸分給孩子們!”李慶杰說道,看著偷偷探出頭的孩子們。昏暗的燈光中,也遮不住他們瘦骨嶙峋的身體,饞貓似的樣子。
邱蓮起身看了看爹娘,“去!都是些苦孩子,一年到頭能吃個飽飯都不容易,人家也沒少幫襯咱們。”
“好嘞!”邱蓮領著孩子們走了出去,李慶杰跟著出去,“邱蓮,方便面用開水泡著吃。”
“這個我曉得。”邱蓮羞澀地說道,“我在縣城見過人家吃。”
李慶杰剛要轉身,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看著四個半大的孩子,山里夜里寒冷,穿的衣不蔽體,居然光著腳丫子,就這么跑了過來。看著孩子們眨巴著純真的眼睛笑瞇瞇地看著他,話道嘴邊又咽了進去。他在這兒站著,讓他們更不自在了。
待李慶杰走開,邱蓮把火腿腸剝了皮一人給了他們一根兒,黑乎乎地手爪拿著后,使勁兒用鼻子嗅嗅,輕輕地咬一小口,只有一個人一根兒全塞進了嘴里,一個咕嚕就囫圇吞咽下肚,連味兒都沒嘗出來,就進了肚子。
“哥,啥味道。”他眼巴巴地看著大哥的火腿。
“二瓜,你這個貪吃鬼,還真是豬八戒吃人參果——不知啥滋味”大瓜白了他一眼,掰了一半兒遞給了他,“這會慢慢吃。”
二瓜剛咬了一口,抬眼看見其他人都不吃,呆呆的問道:“你們怎么都不吃了。”
“回家給弟弟妹妹嘗嘗。”
“哦!那我也不吃了。”二瓜看看他們又看看自己手里半根兒火腿,狠狠心,放下了下來。
“傻孩子,這里還有,走的時候再拿走一根兒。”邱蓮心里微微泛酸,山里不缺土地只是一塊塊零散的分布在大山各處大多數地方因為地勢較高澆不上水只能看天吃飯就是好年景產量也不高。但山里人實在人情味兒濃照顧給邱蓮家的地離家近也算是比較平整的好地。春耕秋收的時候左鄰右舍都會來幫忙地里出產不多僅僅可以勉強裹腹。天天鍋里是一鍋清湯,漂著幾片菜葉,看不到一點油花,配上一個烏黑的雜糧餅子的日子。偶爾炒盤野菜都是難得的美味了菜里更是少見油星。
房間沒有任何的隔音效果,里邊的人自然聽的清清楚楚,賀軍堯手持著筷子,眼神暗了下來,滿桌子的菜突然失去了味道,雖然比這更艱苦、更惡劣的情況他都見過。但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孩子們連飽飯都吃不到,心里不好受。
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祖祖輩輩重復著同樣的生活一代代重復著生老病死的自然循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最大的愿望不過是生幾個兒子全家都吃上口飽飯。農民的愿望很小很小。
貧窮催生愚昧愚昧滋生無知。或許糊里糊涂過一輩子也未嘗不是另一種快樂?
山里沒有什么娛樂活動家家天一擦黑就關門睡覺蠟燭也是過年敬祖先才能點上那么一會兒的稀罕物大家都用煤油燈。一個小小的粗碗或是碟子碗邊是草搓的燈蕊火柴一劃點著了真正的一燈如豆風從門窗的縫隙鉆進來搖晃的那叫一個歷害能讓人一顆心懸在半空中替它難受。像是邱蓮家用墨水瓶做的煤油燈,那是上了檔次的燈了。
邱蓮看著鍋里的水燒開了,泡上方便面,四個孩子手捧著桶,拿著就走。“唉!你們怎么捧著就跑,仔細燙著。”后來想想也就明白了,肯定是跟人分享去了。
“栓子哥,給吃!”邱蓮手捧著桶,悄悄地走出門外,遞給了站在門邊的一個黑影兒。
“嘿嘿…你咋知道俺來了。”一個年輕的漢子撓著腦袋,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狗剩都吃不飽,你這大高個子肯定也吃不飽。”邱蓮臉上一抹羞紅閃過,“你咋又不穿上衣,光著膀子就跑了出來,不冷啊!快進來,坐在灶臺邊,這暖和。”把他摁到了木墩子上。
年輕小伙兒傻笑地看著邱蓮,“呵呵…”
“快吃面,看著我傻笑干什么?”邱蓮催促道。
“蓮兒,誰來了。”穆惠蓉在屋內沖著屋外高喊道。
“娘,栓子哥來了。”邱蓮站在珠簾扭捏著衣服邊兒,細若蚊聲地說道。
“嬸子,是俺!”栓子把面放在灶臺上,掀開了簾子站在門口。“謝謝你給狗剩的吃食。”
賀軍堯抬頭瞟了一眼,十歲的大小伙子,身軀特別結實,精赤上身,這么冷的天,下身就穿了一條單褲,上面還打著補丁。光著腳丫子,一身古銅色的腱子肉猶如鐵打一般。國字臉、眉毛很粗,眼神炯炯有神,尤其是看向站在門外的小姑娘特別的亮,傻子都看得出來,他們是郎情妾意,不過顯然著丈母娘顯然不滿意。
你瞅著,穆惠蓉看著妮兒那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氣都不打一處來,眉頭皺得更緊了。不是說栓子不好,為人實誠,勤勞、善良還有一獵的好手藝,就是兩家太相近了,比她家還窮,家里弟妹也多,他又是家里的老大,這往后,真要嫁過去,還不接著受苦啊!做母親已經很對不起孩子了,就希望她將來嫁得好。可現在偏偏,難道將來兩人繼續吃苦受罪。
穆惠蓉想要說什么?‘嘩啦…’家里一下涌進來好多人。
“他二叔您咋來了。三叔公,您咋這么晚也起來了。”穆惠蓉趕緊從炕沿上站到地上。
“你給大瓜和二瓜的稀罕玩意兒,驚了全村的人都醒了,這不我們來看看。”邱二叔手在褲子上摩挲了好多下,雙手伸了過去,“你好,我是這個村的村長,按輩分算,也是邱子這兩口子的二叔。”
李慶杰伸出手來,握住他的手,很厚也很粗糙,晃了兩下,松開了。賀軍堯也伸出手握了兩下,松開。
“這位是三叔公,你坐。”穆惠蓉攙扶著他坐到炕上。
“他二叔,你也坐。”穆惠蓉招呼道,“你們嘮,我出去,招呼客人。”家里的男人們都出來,女人們還能待得住,才怪。
邱二叔典型的農家漢子,風吹日曬,顯然經常下地,黝黑的肌膚,臉上的皺紋很深,眼睛瞇成一條縫,瞥了一眼炕桌上的吃食,不用惠蓉讓,他一屁股坐到原來她坐的炕沿上。“你們二位是哪來的貴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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