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胖子開著車,韓志謙坐在副駕駛座上側頭問道:“新疆的損失大么?”
胖子沉思了片刻道:“在預計之內,你也知道今年雪下的早,咱這里都早了十來天,它那里更早了。好在那里每年都這樣,有咱幫襯著點兒,牧民們早有準備,就是手忙腳亂點兒。”
“那就好!”韓志謙說道。
天地還是白茫茫一片,車子行駛的很慢,這時候從對面過來一列貨車,前后數數是來輛,真是蔚為壯觀啊!看著貨車廂上的圖案,“這是從胖子廠里出來的吧!”
“咦!哦!南南看到上面商標。”老媽恍然道,“這商標現在是家喻戶曉啊!”
“沒砸了莫嬸的招牌。”胖子笑嘻嘻道。
“這些車不是廠子里的吧!”方默南肯定地說道。
“不是,貨運公司的,咱得貨承包給他們了。”胖子說道,“你也知道自從糧食價格放開后,咱這方圓有幾個糧食車隊,現在經營不善都下崗了,那幫子司機除了開車什么都不會。幸好有咱們幾個廠子,他們組織起來成立了新車隊,專門南來北往的送貨。除了給咱送貨,順便倒賣一些物品。”
“對呀!車隊的頭兒南南也認識。”老媽笑道,“就是第一年你爸去省城賣菜的那個貨車司機。”
“啊!原來是他。”方默南想起來道。
說著說著,他們就進入縣城,回到老街。姥姥、老媽和方默南下車后,韓志謙打開車門道:“我和胖子去買點兒現成的熟食。一會兒就回來。”
“不用、不用家里都有,我們走后餐館兒照常營業呢!想吃啥都有。”姥姥一聽擺手道。
“那我們在去看看買點兒別的。”韓志謙堅持道。
方默南一聽估計他們兩個要合計什么事,于是道:“姥姥讓他們走吧!也許廠子里有事呢!”
“哦!那正事要緊,中午記得回來吃飯。”姥姥如是說道。
看著胖子他們開車消失在街口,方默南她們三人才拾級而上,往院子里走。剛走到東屋放下,就看見大舅夫妻兩個從屋里出來,“永輝怎么在這兒,店里不忙嘛!”
大舅沒說話。大舅媽先開口道:“媽,店里不忙。雇著倆人呢!”她走下臺階上前一步挽著姥姥的胳膊。
這股兒子熱情地勁頭,嚇得姥姥一哆嗦,“有啥事,說事!我還沒老的走不動呢!”姥姥推開她的手,拾階而上。
“媽,看您說的,你老才不老呢!現在的年輕人都比不上您的干勁兒。”大舅媽被推開也不生氣,依舊笑瞇瞇地。
幾人跨過門檻進了屋。坐下。“媽”“大燕也在啊!”大舅媽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驚訝道。
“瞧大嫂這話說的,我不在這兒能上哪?”老媽笑著好整以暇看著他們這兩個稀客。除了過年拿來店里的分紅,是一年比一年的少,可真是忙得見不著真人。
方默南站在老媽身后,悄悄地打量著大舅兩口子,時髦了,好像還年輕了許多。大舅穿的西裝革履的,打著大紅色的領帶,外面罩著一件黑色的鴨絨襖,頭發服服帖帖的,黑色的西裝褲,腳蹬黑色的皮棉靴。
大舅媽穿著淺淺的藕荷色的鴨絨襖,里面是同色系的羊毛衫。頭發燙著小卷,臉上撲著白粉,厚厚的,臉上畫著這是時代特有的濃妝,血噴大口,叫上蹬著一雙高筒靴。脖子上掛著一條很粗的水波紋金項鏈,耳朵上碩大的金耳環,手上的金戒指起碼有四個。金光閃閃的,閃得人眼睛發暈。
“大燕,正平還好吧!”大舅媽眼神閃爍,好奇地問道。
“我家正平好著呢!大嫂啥意思。”老媽滿臉疑惑,不知她所指何事。
大舅媽看著大燕的臉色紅潤,沒有一絲憔悴。裝!你就可勁兒的裝!挑眉問道:“怎么大燕還不知道。”
“大嫂有啥話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老媽雙手抱胸地好笑的看著她,她聽到現在也有些眉目了,就看她嘴里能說出什么來。
大舅媽左看看,右看看,還特地起來朝門口看看,小聲地說道。“這縣里都吵吵遍了,正平不是因為受賄被雙…雙,對了雙規了,是這個詞對吧,他爸。”
“大燕,正平沒事吧!縣里可是說啥子的都有。”大舅擔心的看著老媽。
姥姥剛要反駁,老媽扯扯她的手,輕輕地搖搖頭。姥姥看不過眼,撇過了臉。
老媽眼里閃過一絲冷冽,又笑道:“那你們今天不會專程就來告訴我這件事吧?”
‘咦!你還真沉得住氣。’大舅媽挑眉,不過這時候也顧不上看老媽的神色,正事要緊。
大舅媽道:“這只是順便的,另外我們專門來是…”大舅看妹妹聽到妹夫的消息,神色很正常,一點兒也沒有惶恐、害怕、著急的樣子。他就拉拉大舅媽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結果大舅媽一甩掉他的手,整整衣服,接著道:“正平被雙規了,聽說還要查抄沒收受賄的錢財。讓咱媽趕緊把家里的錢財全都轉移到…”
“你家豈不更好…”‘啪’姥姥氣憤地一巴掌拍到茶幾上,‘騰’的一下站起來,手指著她的鼻子大罵道:“夏金枝,你可以再無恥一點兒。你還要不要臉,你給我滾…滾…”
“媽,我也是為咱家好啊!如果公安真的來查抄,把錢轉移到我家有什么不對。他們可不分青紅皂白,要是把您老的錢一起給沒收了,多不值啊!”大舅媽繼續游說道,大舅在后面扯著她,“媽。您消消氣,金枝…”
“怎么大舅子。還認為她說的對了。”老爸站在門檻外,插話道。
“啊!你…你…怎么回來了。”夏金枝看見老爸如同見鬼一樣的,嚇得往后蹦了幾步,躲到了大舅身后。“你…你…不是被…”
老爸冷眼看著眼前這對夫妻,冰冷的眼神,像刀一樣凌遲著他們倆。轉眼看見姥姥被氣著了,走上前去,拍著姥姥的后背,“媽。別氣,我這不沒事。”老媽和齊秋實上前左右攙扶姥姥坐下。老媽手在她胸前上下撥撥,舒緩氣息。
姥姥眼里含著淚水,抬頭瞪著大舅他們夫妻兩個,“你們給我滾,永遠別再進這個門。”
大舅夫妻兩個在老爸出現的那一刻,就嚇得魂飛魄散,兩個人奪門而出,下臺階時。腳下打滑。夫妻兩個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姥姥看見他們兩個狼狽的樣子,痛哭起來,“我這是造的什么孽。生了這么個不孝子,原以為他只是耳根子軟,沒主心骨,沒想到他是壞良心、壞良心啊!”
“媽,別哭,別哭,你不還有我們呢!”老媽跟著也掉起了眼淚。
老爸拉拉老媽道:“讓咱媽哭,哭出來心里好受。”
姥姥推開他們兩個,回到自己臥室,插上門,就聽見滔滔大哭。好像要把所有的淚水流干似的,把自己的委屈也哭盡似的。眼淚這時是最好的宣泄方式。
大家在這兒傻傻的站著,也不知該如何勸說。
“這咋辦!總不能讓咱媽一直哭吧!”老媽擦擦眼淚說道。
“哭出來好!等一會兒實在不行的話,咱踹開門,闖進去。”齊秋實說道。
“沒事,中午做飯時,咱媽一準出來。”老爸說道。
“老人家心里明白著呢!只是一時想不開,哭出來也好,總比郁結于心給憋出個好歹來。”林老爺子道。
哭聲漸漸的小了,十點多,姥姥頂著紅腫的眼睛,走了出來,看見他們都站在門口一步不曾離開,有些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
“誰家都有難念的經。”林老爺子說道,“想開點兒,沒有過不去的坎,大妹子,你不是還有大燕他們呢!”
“大道理俺懂!行了,不說了,南南走跟我做飯去。“姥姥拉著方默南進了廚房。
方默南回頭,就看見老爸他們道:“多勸著點兒你姥姥。”
“嗯!”
插上廚房門,兩人閃進空間的廚房,看著廚房整飭飯菜,方默南雙手支著下巴,“姥姥你沒事吧!你還有我們啊!”
姥姥重重地嘆了口氣,這里的無奈和絕望是那么的明顯,可見這回他們二人真的傷了老人家的心了。以往的不聞不問,姥姥還能有個想想、幻想著他們的好。“哎!你不懂,我不氣他們不孝敬我,我也知道他們私心重,一心圍著他們那么個小家。可是他們不該壞良心,要知道被抓的可是他們的妹夫,是親人,不求他們雪中送炭,可不該落井下石,這可真讓我太失望了。”
是人都該有個底線,姥姥可以容忍他們對她的種種作為,因為那是自己的兒子,在大的錯都能忍。可是他們對老媽、老爸的作為觸怒了姥姥的底線,沒有人可以一直包容著他們兩個。
出了門的大舅他們兩個,站在大街上,夏金枝道:“他怎么就回來,你怎么打聽消息的。”她踮起腳手指戳著他的腦袋道。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是你利欲熏心非要來的。”大舅懦懦地說道。
“哎!你這個死人,你怎么就不攔著我呢!讓我啥話都往外說。”夏金枝懊惱道。
“我不是一直拉你讓你別說了,沒看見大燕聽到你的話,無動于衷嗎!”大舅瞥了她一眼接著道:“可是你還甩開我的手了不是。”
“哎!這可咋辦啊!這下子把他們都得罪光了。”夏金枝抓抓自己的頭發,“哎!緩緩,緩緩再說吧!”
“金枝,你看這車子。”大舅指指停在門前的小轎車。倆人圍著車子轉了一圈,“孩兒他爹,你看這車上的標志,一個圈,里面像個人字。不會是咱在雜志上看到的名車吧!”
“怎么不是,就是那車。”大舅話語徹底打擊了夏金枝。
“啊!這車停在門口不會是送大燕他們會來的車吧!”夏金枝喃喃自語,這打擊更大,更直接,有些失魂落魄的。
兩個人慢慢地往回走,經過幾年的闖蕩,大舅他們兩口子已不是吳下阿蒙,知道了有個大官做靠山好處。起碼工商、稅務不來找麻煩,還對他們照顧有加。‘啪’夏金枝扇了自己一個耳光,我怎么就那么嘴快呢!
“孩兒他娘,你這是干啥。”大舅拉過她的手,擔心地問道,別是魔怔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