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主持人走上主席臺前,對著話筒念出他們手中的稿子,閱兵典禮便正式啟動了。
臺上的主持人不停的贊美,臺下的連隊認真的走好自己腳下的每一步。這樣的場面每年都會發生一次,而且不止會在一所學校里面發生。
從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正常情況下,一個人的一生至少要經歷三次這樣的場面。而如果某些人留在學校里當老師了,那么他將會在未來的職業生涯當中,每一年都能見到。
任何事情見得多了,都會變得麻木。就像不管臺下的大一新生多么的激情澎湃,多么的熱血沸騰,坐在觀眾席的老師們,以及主席臺上領導們,都是一臉的麻木。就是例行公事而已,難道還需要投入熱情嗎?
還是算了吧,有那點熱情都不如投入到自己放下許久的小愛好上……
例行公事,走形式,這種事情是同學們最討厭的事情。在他們眼里,形式主義就是腐敗的體現,做一些拍領導馬屁的面子工程,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還浪費時間,浪費人力和物力。如果讓他們自己做領導,他們一定會首先把這些糟粕給費除掉。
然而,這些同學其實并不理解,做領導的也是身不由己。
就拿這次的閱兵典禮舉例,不說觀眾席上做觀眾湊數的同學們,連主席臺上的一眾領導也覺得這段時間讓人備受煎熬。
有這個時間明明可以坐在辦公室里喝著茶水,或者跟同事朋友一塊聊聊天,做些自己平時愛做的事情。如果有的選,誰愿意坐在這里被太陽曬,被風吹?
別看主席臺有遮陽棚,四周也有墻壁。但現在是秋天,氣溫低不說,風也大。別說這里是戶外的主席臺了,就算是在室內,只要打開一扇窗,風馬上就會灌滿整個房間。所以就算主席臺三面都有墻壁,風依舊很大。
面前桌子上的紅布總被吹跑,頭發四散凌亂,面前的熱茶一會兒就涼了,喝的稍微慢一點上面就會落滿灰塵。
而一些有老寒腿的領導,再被涼風一吹,那酸爽,簡直讓人無法相信……
退一步講,如果只有冷風吹也就算了,偏偏頭頂的太陽還很大。遮陽棚就像是個擺設,陽光就像是一個莽夫,橫沖直撞的落在每一個人的身上,曬的人皮膚生疼。
這就是北方的秋天,站在陰涼處冷的渾身發抖,站在太陽下時間久了甚至會被曬傷。仿佛秋天的臭氧層都比夏天薄了許多,很難抵擋的住太陽的威力。
現在主席臺上的領導面臨的就是這樣的尷尬,然而作為領導的他們,又不好在表情上表現出來。明明難受的要死,卻還得跟邊上其他的領導有說有笑,談笑風生,給臺下的同學一種輕松愉悅的感覺。
然后同學們就會產生錯覺,心生不滿。
這群領導笑的那么開心,坐在那喝茶水,我們就只能站著被太陽曬……
劉景禮作為學生會干部,在忙完了工作以后自然也是有一個舒服的位子可以坐的。其實整個會場,需要站著的就只有走隊列的新生,其他人都有座位。區別就在于位置的好壞。
而這相對來說,領導的位置確實比其他人的要好上不少。領導感覺環境惡劣,那也是相對他們平日里舒服的環境。如果相對于現在的其他同學,那也算得上是好的了。
別管遮陽棚有沒有用,最起碼有這么個東西。別管茶水會不會涼,最起碼邊上有人隨時幫忙換成熱的。
別管坐著累不累,最起碼比臺下站著的要輕松。
坐在主席臺的位置,臺下的隊列走的如何一目了然,任何一名同學的小小失誤,都能被領導們看的一清二楚。這也是為什么往年總有連隊覺得自己走的最好,卻沒能拿到優秀連隊稱號的原因。
因為他們看不到自己隊列的失誤……
臺下的劉景禮,安靜的看著臺上的蘇澈。蘇澈也沒有一個人閑著,而是成功加入了領導們的群聊,一塊兒有說有笑。
這一幕落在劉景禮的眼中,就顯得異常詭異。
他到現在都想不明白,蘇澈為什么可以坐在那個位置,難道就因為找到了一個有錢的女朋友?現在當小白臉待遇都這么高了么?
可是這也不對啊,秦洛洛本人都還在走隊列呢,也沒說加入領導的群聊。
難道…是蘇澈自己的原因?
劉景禮腦海里突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然后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
可蘇澈自己到底有什么能耐呢?如果他真的有能耐,又何必被傳小白臉這么久?秦洛洛反復被別人表白,他都不打算阻止一下?
想不通,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現在劉景禮唯一能夠明確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快要遭殃了。之前自己怎么對秦洛洛的,得了勢的蘇澈勢必會報復回來。
而偏偏自己又沒有任何抵抗的手段。
自己再牛,終究也只是一個學生會的干部而已,在學生面前牛嗶,甚至面對一些普通職稱的老師,自己也能有一些地位。可一旦面對學校里真正的領導,那自己這個學生會干部就成了一個用著順手的跑腿工了。
每一個能在學生會里混出名堂的人,都曾經是導員身邊的得力跑腿干將。而后,隨著這名同學的地位不斷能提升,跑腿的目標也漸漸從導員變成學校里更高層次的領導。服務的領導級別越高,自己在學生會里的地位也就越高。
但他們的本質,無非還是學校領導用來跑腿的工具人而已,沒有任何改變。
高級工具人和低級工具人,都是工具人。
甚至在普通同學的眼中,這些人就是學校老師和領導身邊的狗,連工具人都算不上……
劉景禮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以往這種自知之明能夠讓他規避掉很多麻煩,但這次缺給他帶來了深深的無力感。他想不出任何讓自己平安無事的辦法。
蘇澈能夠跟學校領導談笑風生,那想要對付自己簡直不要太輕松,就算領導們不能光明正大的對自己怎么樣,但暗地里使點絆子,當絆子累積的多了,自己也就玩完了。
主席臺上,蘇澈一邊跟領導聊天,一邊看著臺下正在走隊列的秦洛洛。他的目光就一直聚焦在秦洛洛身上,對別人并不是很在意。因此,雖然他發現了劉景禮在看自己,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全當沒看見了。
如果這會兒他能看穿劉景禮腦海里的想法,一定會罵一句莫名其妙。
自己根本都沒把劉景禮這個人當回事兒,結果他自己還犯起了迫害妄想癥,居然在YY自己被害的事情。
簡直有毒。
他甚至都開始有點懷疑,就劉景禮的這種眼界,憑什么能擔任院學生會外組織部的部長?難道就因為他跑腿跑的好?
不過提起這個,倒是不得不說,剛剛劉景禮負責的部分確實比其他人負責的要更加有秩序一些。
這次典禮的總負責是校學生會,然后校學生會把任務下發給院學生會,院學生會再協調系學生會。
別看任務是從上到下安排的,實際上不同級別的學生會并不是從屬關系。它們彼此之間有著更強的獨立性,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當院學生會跟系學生會再某一個項目上有場地或者時間上的沖突時,雙防都不會為彼此做出讓步,而是都會為了自己能夠順利辦成事情據理力爭。
如果是從屬關系的話,也就不會出現這樣的爭執了。
但要說完全沒有從屬關系也不十分準確,總之各級學生會之間的關系是復雜且微妙的……
劉景禮沒資格坐在主席臺上,校學生會的主席卻有資格在主席臺上,如果愿意的話也會有個座位。但就像之前說的,他們的地位不夠跟領導平起平坐,只能坐在最邊上。這也是蘇澈坐在偏中間的位置,會讓人詫異的根本原因。
學生根本不可能坐到那個位置啊。
看來也只有等待會兒領導們講話的時候才能了解真相了,畢竟典禮的流程大家都熟悉。閱兵式結束后,待會兒的各種領導講話才是真正難熬的時候。
領導的演講稿就像老奶奶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都是一些虛頭巴腦的好聽的話,卻沒有任何實際的意義。其實領導們自己也知道,他們念起來也會覺得口干舌燥。甚至一些眼神不好使的還得帶上老花鏡,然后迎著風,忍著痛才能把演講稿念完。
臺上念的人心不甘情不愿,臺下聽的人叫苦連連。在這場典禮之中,有一個算一個,所有的人加起來,都找不到一個人會去享受。
對于每一個人來說,典禮本身都是一場煎熬。
但偏偏這種典禮又少不了。
臺下的人不愿意,臺上的人也不愿意,那為什么典禮不能取消呢?因為它本身不是給臺上的人看的,更不是給臺下的人看的。它是給外面的人看的,是給場外觀眾看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閱兵式接近了尾聲。伴隨著主持人的結束語,最后一支隊伍走過了主席臺,在操場中央的位置立正站好。
接著,原本跟蘇澈聊天的一位領導突然起身,從學生會干事手里接過演講稿,站在了最前面的話筒跟前,開始了他的無感情朗讀。
一句又一句,一個領導念完了,輪到下一位領導,然后是一個又一個的領導…
當然了,到這里為止,典禮才只進行了一半。前半段是軍訓成果展示,也就是閱兵式,接著還要同時舉辦開學典禮。
而開學典禮相對于閱兵就要有趣的多了,清華好歹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高校,開學典禮肯定不是隨便表演幾個節目糊弄事。能夠被清華開學典禮選上的節目,都至少要有職業的水平,甚至超過職業水平才行。
領導們并沒有一股腦的全在這會兒把話講完,而是只上去了一部分領導,留下了另外一部分等待會兒開學典禮結束之后再演講。
如果按照正常的規矩來算,這算是兩次典禮,每一位領導都要講兩次話的。
但實際顯然不可能按部就班的進行,就只好讓每一位領導只演講一次了。
主席臺上的蘇澈,看著臺下精彩的表演,臉上難得露出了一些輕松的表情。
要知道,剛才的閱兵式是真的枯燥的要命,一個一個的連隊走過,全是重復的內容。如果不是自己目光一直聚集在洛洛身上,恐怕光無聊都要無聊到死。
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一個年輕人,居然要陪著笑臉跟一群老頭子聊天,還要聊的很嗨皮。哪怕不嗨皮也要假裝嗨皮的那種,畢竟別人都給他面子,假裝跟他聊的嗨皮了,他又怎么好不給人面子呢?
他跟老頭子沒有共同語言,老頭們又何嘗跟他有過共同語言呢?
大家彼此彼此而已,就不必為難對方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好看的節目看多了,也會變的無聊。況且臺下的節目還真算不上有多好看,畢竟是開學典禮上的節目,主要目的不是精彩,而是正確。
正確的節目,又能有多少樂趣可言呢?
所以蘇澈看了一會兒,最后還是走神了。他抬頭看著天空,神情一陣恍惚。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是自己的院長。
院長對他說:“還愣著干什么?馬上就該你講話了?”
蘇澈猛地回過神來,看到主席臺前方,站在話筒前的主持人正說著話:“下面讓我們有請,本次全國電子競技大賽贊助商,傾澄電競董事長,蘇澈講話。”
蘇澈站起身來,在學生會干事的指引下,緩緩走到話筒前。
他沒想到自己愣神的功夫開學典禮就結束了,一下子就跳到了全國電競大賽的開幕式上面。
不過他也沒有愣神太久,馬上就反應過來,沖著臺下笑了笑,說:“大家好,我是蘇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