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河承認:我就是沖你來的,我喜歡你。
張婉婷說:可是我不想在讀大學期間談戀愛。
講述這段的時候,張婉婷告訴陳文:“其實她當時這番話的意思是她不想和李河談戀愛。”
陳文沒有打斷追問張婉婷,你明明不喜歡他,為什么后來跟他談戀愛。因為陳文知道答案,后來張婉婷跟李河好上了,所以呢,耐心聽故事就行。
張婉婷繼續講述。
盡管第一次示愛被張婉婷拒絕,但李河沒死心,他繼續跑來滬外陪張婉婷聽孟老師的課。
只不過因為臨近期末,李河來滬外的次數減少到每周一次。
進入到兩個星期的考試周,李河告訴張婉婷,他也要考試,接下來兩周他不來滬外。臨走前,李河拿走了張婉婷的學生證,他負責訂放假返家的車票。
期末考試最后一天考完,傍晚李河來到滬外,將火車票交給張婉婷。
兩天之后,兩人登上了從滬市開往豫省省會鄭市的列車。一路上,李河像伺候老佛爺一樣,把張婉婷給照顧得周周到到。
張婉婷肚子不舒服,不能喝涼水。李河把水壺塞到自己衣服里面,用他的肚子把水壺捂熱了,再給張婉婷喝溫水。
兩人的座位是雙人座,20多個小時的火車,晚上睡覺時,李河讓張婉婷一個人側躺在座位上,他鉆到座位底下睡地鋪。
陳文聽到這里,覺得就以追女孩和疼女孩這兩件事來說,李河做得相當到位,難怪能最后追到張婉婷,而且還睡了一年半。
張婉婷和李河的票不到終點站,倒數第幾站的時候,兩人下了火車。李河護送張婉婷,來到了豫東張婉婷老家所在地的縣城。李河掏錢,替張婉婷置辦了一些送親戚的年貨,隨后李河坐過路長途車返回東面三十里地的皖西他老家村子。
臨分別前,李河說:大年初二我來看你,拜訪你的家人,今天這些東西就當是我上門的伴手禮了,初二我不帶東西了。
講述到這里,張婉婷告訴陳文:“我活到這個時候,仍然是一個很天真、很單純、很簡單的女孩子,從來沒想過任何復雜的事情,我也從來不懂得拒絕人,不懂拒絕對我好的人,不懂拒絕我的家人。陳文你能明白嗎,那時候的我就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女孩。”
泳池里陳文抱緊張婉婷:“我明白,我認識一模一樣的女孩,她和我一樣大的歲數,她到現在也還是這樣的女孩,逆來順受的。”
陳文說的女孩,就是張娟。
張婉婷說的這個時間點,在她的人生里非常重要,是她的轉折點,隨后她的人生發生了劇變。
送別李河,張婉婷搭乘班車。中巴車在村口附近的縣道停了一站,張婉婷下車,拎著行李和李河買的東西,走進了小村,回到了自己的家。
進門之后,張婉婷的天空,塌了。
吃完一頓份量足足的油潑面,當天夜里,張婉婷的媽媽告訴女兒一個消息,家里給她說了一門親事。
讓張婉婷崩潰的親事。
這門親事是——換親!
與前世張娟一樣,張婉婷也遇到了億萬農村女孩在八零和九零年代常見的婚戀方式。
但是兩個女孩的情況又有很大的不同。
前世張娟是因為肚子被陳文睡大了,身價暴跌,張家逼張娟打胎之后,拿張娟去跟一個啞巴家里做了換親,換啞巴的妹妹來給張娟哥哥做媳婦。
張婉婷的籌碼意義正好反過來,她是雞窩飛出的鳳凰,是大學生,抬起了身價,幫張家老大去攀一門更高的人家。
張婉婷家四個孩子,上面一個哥哥,下面兩個弟弟,她排第二。
豫東很窮,張婉婷家所在的村子是窮中窮,張家在村子里又是墊底的窮,家里根本無力給張婉婷的哥哥拿出彩禮錢。張婉婷的大哥奔三了,還沒媳婦。
好在張家姑娘有出息,硬是考到了全國重點大學之一的滬外。于是張家爹媽看到了希望。這希望可不是盼著張婉婷大學畢業以后遠走高飛,而是看到了家中長子娶媳婦有了著落。
張婉婷大一寒假的時候,就曾經有人上門來提親,這種提親其實就是換親。對方是同村的,張家爹媽瞧不上對方。憑什么啊,我家姑娘是大學生,你們家拿一個小學、初中畢業生來換?
大一暑假的時候,又有鎮上的人來張家提親,還是換親。對方姑娘的條件升到了高中畢業。張家爹媽還是不滿意,覺得虧了,于是又拒絕了。
這一次,張婉婷大二寒假前夕,有一個人家被牽線到了張家。張家爹媽很滿意,對方是縣里的,兒子是個科長,自來水公司的,女兒是中專畢業,在縣里一家工廠當會計。
牽線的人帶話過來,那邊之所以樂意換親,圖的就是張家姑娘在全國重點大學讀書。
張家爹媽開心壞了,家里大兒子過完這個春節就是29周歲,算三十的人,忽然間能撈著一個縣里會計做媳婦,張家還能得了一個做科長的姑爺。
同意,答應!
收了對方一堆東西,值好幾百塊。
張婉婷聽完親娘的講述,當時就傻了。
對方那個什么科長,她見都沒見過,莫名其妙就被許配出去了。
而且張婉婷正在讀大二,學校不允許在校本科生結婚,她不可能違反規定。況且她壓根不想被換親。
張娘勸女兒:咱可以先把酒擺了,把婚事做了,等你畢業以后再領證,那就不違反你們學校規定了。
張婉婷說:我一個堂堂的大學生,怎么可以這樣被嫁出去啊,移風易俗都多少年了,怎么我會遇到這種事啊!
張娘說:你別覺著自己讀了破大學就了不起了,你到底還是老張家的閨女,你哥娶媳婦的事不著落在你頭上還能著落在哪兒?你能眼瞅著老張家絕了后?
張婉婷委屈道:老張家又不是只有我大哥一個,還有三弟四弟呢,大哥不能傳宗接代,還有兩個弟弟。
張娘罵道:放屁!你大哥找不著媳婦,你兩個弟弟還想找媳婦,誰家姑娘肯嫁過來?咱老張家還不被人戳脊梁骨戳死了!
張婉婷心里亂極了,李河是滬交大的高材生,她都不樂意給李河做女朋友,現在回到自己家了,居然要莫名其妙嫁給一個什么縣里的科長,她當然更不樂意了。
張婉婷不敢跟老娘硬杠,她從來都不敢。于是張婉婷悄悄打定主意,過了初五,她就悄悄溜掉,逃回滬市,未來幾個寒暑假她再也不回來。
女兒的這點小心思,豈能逃過做爹娘的眼睛。接下來的幾天,覆蓋了除夕和初一,張婉婷被盯死了,上茅房都被大哥和兩個弟弟輪流盯梢,身份證、學生證、現金也全部被繳掉。
張家爹媽說:你不要想逃掉,你哥的婚事你必須給個交待,咱家和親家說好了,初六在家里擺一桌酒,六六大順,你和你哥兩門親事就成了。
張婉婷幾乎崩潰了,證件和現金被沒收,逃也逃不掉。大年初一這天,張婉婷心里只剩最后一絲希望,她盼著明天李河能夠像他說的那樣,來張家上門拜年。
這個時候,張婉婷并沒想過做李河女朋友,她只是想著李河能幫她逃跑。
初二,李河來了。
之前張婉婷拎回家一堆東西,都是李河買的。張家收了一份年貨,倒也沒立刻趕走李河。
了解情況以后,李河與張婉婷見了一面,拿了一千塊現金給她,讓她好好跟爹媽談談,用這些錢去給張家大哥說一門同村的門當戶對的親事。
張婉婷這時候已經瀕臨絕望,根本顧不上問李河哪來這么多錢,便收下李河的錢。
李河說:我家離你們村不遠,村里婚嫁該花多少錢,我是清楚的,一千塊夠你贖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