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心機城府來,趙浮生自問不比任何人差,或許在家庭背景方面不如賀云芝,但幾十年的人生閱歷擺在那,就憑賀云芝那點小心思,想要糊弄趙浮生,根本不可能。
所以沒等賀云芝擺明車馬和自己談條件,趙浮生干脆直接就掀了桌子。
“小趙,小趙…”
李建連忙追了出去,拉住趙浮生:“兄弟,你看你,怎么說走就走啊?”
趙浮生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李建,認真的說:“李大哥,你是個好人,但我要告訴你的是,音樂不是這么做的。一個音樂公司想要做好,不是靠著某些管理者的手段,而是要考慮你的音樂能不能真正吸引歌迷。”
“人更大劣性在于忍耐的美德和變通的機巧。當一種價值受到另一種價值的強奸,所有概念化的東西都被偷換或者打碎,秩序需要重新整和建立的時候,什么叫尊嚴,什么叫道德,什么叫友情和真理,都被重新定義,心被撕裂后要經歷陣痛,陣痛之后的抉擇將是血淋淋的更大更長久的痛苦,而選擇妥協恰恰是我們最容易做出的抉擇,同樣,這種選擇無疑會讓這種痛苦降低到最小,降低到只剩下悲哀二字。”
趙浮生淡淡的對李建說道:“或許我的話有些過于嚴苛了,但對于傾城文化的行事手段,我無法認同,所以很抱歉,我們的合作沒有辦法進行下去。”
李建愣愣的站在那,看著趙浮生離開的背影,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趙浮生雖然還是個學生,但他卻表現的很成熟,或者說,總是讓人不自覺的忽略他的年紀。
可問題是,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一旦發現被人當傻子耍,他所表現出來的激烈情緒,往往能夠改變很多事情。
就好像現在,在李建看來,一個成熟并且深諳音樂圈子規則的音樂人,肯定會坐下來和賀云芝談下去的。
但趙浮生,很顯然是不打算與賀云芝繼續談了。
不但如此,他甚至還逼著自己做出選擇。
而通常情況下,選擇往往是最殘忍的,因為你需要犧牲一些東西,去成全另外一些東西。
對于李建來說,趙浮生拋出的誘餌,無疑讓他有些心動。
換做旁人或許會覺得趙浮生在危言聳聽,但作為一個有追求有想法的音樂人,李建早就對傾城文化的一些做法不滿意了。
他這個人,骨子里相當文青,是那種文藝青年,出身清華大學的他,原本可以擁有更加美好的未來,但當初為了追求自己的音樂夢想,李建果斷選擇了組建樂隊,而在發現作為樂隊組合的成員,無法讓自己在音樂道路上更進一步的時候,他再次選擇退出,加盟傾城文化。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父親寫的散文詩這首歌,李建已經準備離開了,他從來都不是那種喜歡做流行音樂的人。
而現在,趙浮生的幾句話,讓他那顆躁動的心,有些按耐不住了。
“浮生,你說實話,你真的會把那首歌的版權回購么?”李建叫住趙浮生。認真的對他問道。
趙浮生一笑,點點頭:“李大哥,我說過,我不在意這首歌能給我帶來多少版權收入,因為我本來就不是你們音樂圈子的人,對我來說,一份尊重,要比幾千塊錢更重要。”
李建默然不語,雖然他不愿意承認,但就向趙浮生之前說的那樣,賀云芝也好,慕清婉也好,她們玩的這一套把戲,固然在這個圈子里是潛規則,甚至于那些作曲家就算被耍了也無可奈何。
但問題是,趙浮生不是音樂圈子的人,人家也沒有打算進軍娛樂圈。
想到這里,李建抬起頭,對趙浮生道:“你先回去,看在我的面子上,先不要回購版權,可以嗎?”
趙浮生一愣神,就聽李建說道:“當哥哥的說句不要臉的話,這首歌我真的很喜歡,也特別想放進我的專輯里,所以,你給我個面子,讓我再去找賀總與慕總談談,好不好?”
趙浮生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點點頭:“好吧,不過我先說好,我只能等你兩天。慕總應該知道,我還要回學校的。”
這不是假話,因為趙浮生確實不能在京城多待,眼看著國慶長假就要過去了,他還得回學校那邊呢。
否則真要是因為這件事在北京耽擱了,傳到老媽老爸耳朵里,趙浮生保證,老爸肯定會發飆的。因為在他看來,沒有任何事情比趙浮生拿到大學畢業證更重要。哪怕是賺錢都不行。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這是趙爸一輩子的執念,他自己沒考上大學,所以對于趙浮生上大學這件事,無比的堅持。
李建點頭:“好,你放心。我很快就會聯系你。”
目送著趙浮生離開,李建轉身上樓,他并沒有去賀云芝的辦公室,而是來到了慕清婉的辦公室。
“慕總,我想我們應該談談。”
李建開門見山的對慕清婉說道。
慕清婉眉頭頓時皺了起來:“怎么,有什么事情嗎?”
如果是一般的藝人,她自然不會在意,但問題是如今傾城文化雖然有新的資金注入,但旗下成名的歌手,也就只有李建一個人。至于影視資源方面,暫時還打不開什么路子。
換句話說,李建如今就是公司的一哥,不由得慕清婉不重視。
“剛剛趙浮生來了公司,不知道賀總對他說了什么,兩個人談崩了,現在趙浮生要回購父親寫的散文詩那首歌的版權,不知道慕總你有什么想法?”李建也沒有兜圈子的意思,直截了當對慕清婉說道。
慕清婉臉色微變,她沒想到趙浮生這么快就和賀云芝談完了,原本她還想著,兩個人談的差不多之后,不論是僵持還是有人屈服,她過去做個和事老,適當給大家一個臺階,把這件事給平息下去。
可萬萬沒想到,趙浮生那家伙,壓根就不按照常理出牌。
“怎么回事,為什么會談崩了?”慕清婉也有些懵了,下意識對李建問道。
李建看她的反應就知道,慕清婉看樣子也是不知道內情,無奈的把趙浮生對自己說的話說了一遍,最后認真的說:“慕總你也知道,我很看重這張專輯,歌曲要么是我自己創作的,要么是經過精挑細選之后才決定收錄的,賀總的做法,我承認是為了公司,但如果因為這件事導致那首歌不能收錄到我的專輯里,我想這張專輯也沒必要出了。”
“李建,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公司對于你的作品,還是支持的,我們…”慕清婉一聽李建的話,就知道他是對自己與賀云芝在這件事上面耍手段的事情不滿意了。
畢竟從公司的利益來看,這么做無可厚非,一方面是檢驗趙浮生的才華,另外一方面則是可以驗證一下,趙浮生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換而言之,如果他有足夠被招攬的價值,按照賀云芝的說法,完全可以給他一份不錯的專屬合約,讓他成為傾城文化的專屬作曲家。
當然,這是慕清婉和賀云芝的打算,還沒有來得及對任何人說。
但問題在于,她們兩個都沒想到,趙浮生竟然一點面子和臺階都不給,直接讓事情走向了一個無法挽回的局面。
李建淡淡的笑了笑,很溫和,似乎并沒有生氣,只是靜靜地看了慕清婉一眼,然后站起身,平靜的開口道:“既然這樣,那請慕總去解決這件事吧,如果收不到那首歌,這張專輯我不出了,反正我的合同還有兩個月不到就到期了。”
說完這句話,他留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的慕清婉,轉身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