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舅媽,娘娘姑爺,剛才你們也吃了甥娃子給你們冒的米粉了。你們覺得這個米粉拿出去賣,賣得脫沒有?”等所有的親戚都吃得差不多了的時候,王勃終于開始言歸正傳,準備回到今天的主題上來。
“賣得脫!咋個賣不脫喃?這么好吃的米粉,我還從來沒有吃過!肯定賣得脫!”二娘最先開口道。
“賣肯定賣得脫!問題是你在哪里賣!在你們屋頭賣還是在你們街上賣,肯定是不一樣的!”小姑爺道。
“耶,勃兒,你們家莫非真的要開米粉店嗦?”問話的是二舅媽,問完后,不經意的瞟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大概是意識到了什么。
“就是勃兒,你們真打算開米粉店嗎?到時候誰來賣喃?姐姐和王哥賣啊?”小娘說道,一副大感興趣的樣子。
“你們猜對了,我們家就是準備開家米粉店!但不是在屋頭開——開在屋頭哪個來吃嘛——我們準備在四方城里面開一個。鋪子我和我爸今天上午已經看好了,就在四方中學邊邊上,位置好得很。我定金都交了,準備過兩天就去簽合同。現在的問題是家里面還差點錢,想懇請各位舅舅舅媽,娘娘姑爺們支持外甥一把。這個米粉店對外甥很重要!說生死攸關也不過分!因為再過兩年外甥就考大學了,憑我的成績考個重點大學基本上沒啥子問題得!但是上大學的話,一年的學費就要幾大千,還不算住宿費和生活費。而我們家的這個現狀,你們也曉得,到時候肯定是交不起的!如果有了這個米粉店,那我們一家的生活,包括我以后上大學的學費,也就不用愁了。”
鋪墊了那么多,最終,王勃向自己的親戚們“攤了牌”,接下來,便是看效果的時候了。此時,他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快了起來,心頭頗有些緊張,這種情況,即便是上午在城里大姑家面對表姐的時候,也未曾有過的。
王勃的話還沒說完,氣氛便開始有了變化,變得有些沉悶起來。最初還嘰嘰喳喳,有說有笑的親戚們都沉默了,一時之間,都不說話了。
這種沉悶,讓人略感壓抑的氣氛讓王勃的母親曾凡玉焦急起來,揪心不已的她就打算開口,求下一自己的兄弟姐妹,但卻被王勃用眼神給制止了。母親的性格王勃十分清楚,一旦開口,很可能變成一種哀求。前世是不得已,這一世,王勃決不讓母親去懇求誰。
“做生意?現在的生意恐怕不是那么好做的哦!搞不好就容易折本。”第一個開腔的是大舅媽。
大舅媽一開腔,馬上就有人接腔,二舅媽立刻接著道,“就是!現在的生意哪有那么好做喲!姐姐是老實人,又算不來賬,王哥的性格又是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這種性格去做生意,很容易吃虧的。”
三舅媽因為才嫁給離異的三舅沒多久,不好發言,但一聽說涉及到借錢,臉色還是變了變,盡管很輕微,但還是被攤完牌后就一直注意觀察親戚們反應的王勃注意到了。
王勃又將目光看向幾個舅舅。
大舅舅和二舅舅在吸煙,臉上仍舊帶著笑,表情倒是沒多大變化。小舅舅剛才上廁所去了,不在,只有小舅母在。小舅母也沒說話,卻是一臉詭笑的看著王勃,還朝他眨了眨眼睛。王勃的回應則是聳了聳肩膀。兩人在其他人都沒注意的時候完成了一次無聲的交流。
王勃的四個舅舅,除了經常在外打工的三舅舅,其余三個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勤勞,節約,為人老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碼有三百天都在田里忙碌。他們說不出什么大道理,唯有以誠待人,可惜的是,因為性格方面的原因,家里的財政大權,自然就旁落到了舅媽們手里。
兩個娘娘和兩個姑爺也沒開腔。二姑爺的話本來就不多,而小姑爺則一直在喝茶,大概在想些什么,或者單純的在等其他人發言。
沒有人發言,沒有人接王勃的招,讓原本還信心滿滿的他心頭也不禁開始打鼓。
“難道我把舅舅娘娘們想得太好了?即便大舅舅,二舅舅和三舅舅那里比較懸,小舅,兩個娘娘那里也應該有點反應啊?現在的默不作聲是什么意思?不想借?”王勃暗自思忖。
前世在自己的姐姐去世后,小舅舅,小娘以及二娘完全就把王勃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不僅經常打電話噓寒問暖,而且多次詢問王勃差不差錢,差的話就開腔,不要自己扛。特別是沒有子女的小舅,對待王勃更是巴心巴肝,沒有任何的計較。在那無數個寂寞孤苦的深夜,想到去世的母親,想起舅舅娘娘們對自己的好,王勃都會眼眶泛紅,淚水漣漣。
不過,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王勃本人都從未找自己的親朋好友借過一分一毫的錢,哪怕在他最困難的日子,他也從沒開過口。和自己的母親一樣,他是屬于那種寧愿別人欠自己,也不愿自己欠別人的性格。世間萬種情,唯有人情對他來說最難消受。他從母親,從舅舅娘娘們身上繼承了勤儉持家的品行,從小便養成了存錢的習慣,也正是因為這一習慣,生活對他來說盡管不是一帆風順,甚至可以說多災多難,王勃還是依靠著自己的力量,用著在豐年時存上的不多的儲蓄,一個人在外地打拼,堅持了十幾個春秋。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以后一定會發達,有機會十倍百倍的報答舅舅和娘娘們,依照王勃“萬事不求人”的本性,弄死他他也不會開口找親戚們借錢。“人親財不親”,“親兄弟,明算賬”,“救急不救窮”,這些古語,俗語,無比清楚的告訴了王勃人際交往中所應該遵循的原則。而他,也在前世有限的人生中,見慣了那些因為金錢沒處理好而鬧得雞犬不寧——夫妻不和,親人反目,甚至妻離子散。
就在王勃思緒翻飛,思考著幾個舅舅和娘娘們心頭到底作何打算時,一直沉吟不語的小姑爺終于開腔:“勃兒,你預算過沒有,你這個米粉店到底需要多少錢?”
王勃明顯一愣,還沒從對親戚們的疑慮中反應過來,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大喜,趕忙道:“已經做過幾遍預算了。門面轉租費1200,月租600,押一付三,所以房租這里一次性就需要交3600。那個蛋糕店已經裝修過,廚房也是現成的,所以盤下來后只需要換個招牌,簡單裝飾一下,買幾張桌椅,再買些冒米粉的廚房用具,就可以開張營業了。總共我算了一下,大概需要五千塊錢。”
“五千…”小姑爺端起永遠不離身的茶盅,喝了口濃茶,想了想,說,“我上個月囤了批鞋底,要賣出去的話起碼還要等兩三個月,不然你這五千我就給你出了。這樣,我和你小娘給你出兩千!剩下的三千由你幾個舅舅和二娘給你湊。老夢,你出好多?”小姑爺直接將矛頭對準三舅舅。
“啊!”三舅舅曾凡夢沒料到張志平會突然將矛頭對準自己,有點不知所措,看了看四周,見大家都看著他,三舅舅一咬牙,道,“那…那我出五百嘛!”
“爬你的喲!五百你拿得出手嗎?不行,一千!你的家底大家又不是不曉得!”
“我…我哪有啥子家底嘛?有點家底也被天天那鬼豆子給糟蹋了!”三舅曾凡夢做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樣。他口里的天天,便是他的兒子,王勃的表弟曾天。
“那我給勃兒添一千嘛!”上廁所的小舅曾凡嵩剛從廁所出來,聽完小舅媽的轉述,馬上就表示愿意支援一千。
“現在已經有四千了。剩下的一千你們哪個出?”小姑爺干脆當起了籌款主持人。
“剩下的一千我出了。”二娘曾凡淘當即表態,“味道這么好的米粉,如果在四方開起店了,生意不好簡直就沒天理了。”
“你看嘛,大家一家湊點,這錢不就出來了?勃兒,你這錢什么時候要,我喊你小娘給你取。”
“我給那蛋糕店的老板兒說的是三天之內去簽合同。如果三天不去的話,定金就不退了。”王勃急忙應道,此時的他,心頭簡直樂開了花,那快,感,甚至比跟女人上床還來得猛烈。
“要得!既然你要得急,那你明天到我們家來嘛,家里沒那么多現金,我喊你小娘去儲蓄所給你取。”小姑爺說道,然后又把頭轉向其余幾個承諾了要出錢的人,叮囑道,“你們幾個也是哈(語氣助詞),明后天就給人家勃兒取出來,不要耽誤了人家的大事。”
“要你說!”小舅媽故意“不滿”的道,“我明天直接給勃兒送去!不像你,還要叫人家來拿!你那摩托車那么省力,就不曉得取了錢送過來?還要叫人家勃兒跑一趟!你當啥子姑爺喲!”
“哎,說這些!”小姑爺大氣的揮揮手,轉頭吩咐小娘,“曾凡繡,你明天取了錢直接給勃兒送家里去,免得你姐在那里說三道四!”
“要得!”小娘笑著應道。
幾人正在商量借款的事,一向比較滑頭的三舅舅曾凡夢卻不干了,突然想起似的道:“哎哎哎!這個東西有點不對喲!我們四家人就把錢出完了,那老大和老二怎么算?他們就一分錢兒都不出嗦?”
“曾凡夢,你少說那些!你那一千塊錢不要你出,我來出!”大舅舅曾凡恕不屑的看了眼愛耍滑頭三舅舅。
“就是,曾凡夢,難道只有你支持勃兒嗦?勃兒,二舅舅也給你出一千!”既然前面的幾個兄弟姐妹都表了態,二舅舅曾凡佑也坐不住了,開始表態。二舅母不停的給二舅舅使眼色,見丈夫終于還是沒忍住,頗有些不甘心的嘆了口氣。
“那要得!既然某些人有閑話說,大哥和二哥也都出一千!明天一起給勃兒送過去。預算充足點總不是壞事。而且剛才我聽你的預算還沒有把辦理營業執照,稅務登記證和衛生許可證的費用給算進去。有了這兩千也差不多了。”
最后,作為村長的小姑爺張志平一錘定音的做了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