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日,川省瀘市,敘永縣江門鎮一家私營養老院中,一位于姓老人于凌晨突發疾病。
養老院的工作人在進行緊急處理無果后,撥打了120急救。
最終,由江門鎮醫院急救中心宣布死亡。
而同樣在這家養老院居住的,于姓老人的老伴兒楊老太,因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悲傷過度,也突發心臟病去世。
隨后,養老院將兩位老人雙雙離世的消息,通知了在瀘城務工的老人子女。
子女于十七日上午返回江門鎮,在看過于、楊兩位老人的遺體之后,提出幾個疑問:
第一,兩位老人的年齡并不大,于老人現在59歲,而楊老太只有57歲,且身體一向很好,為什么會突然雙雙離世?
第二,于姓老人的死亡證明上顯示,是中風引起的顱內出血導致的突然死亡。
而一般情況下,中風即便不能得到及時救治,也不太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死亡。
第三,楊老太從未有過心臟病史,為什么會突發心臟病?
第四,在于老人和楊老太身上都發現了外傷痕跡。
養老院的解釋是,兩位老人在十六日晚因口角發生過推搡,也就是老倆口打了一架。再加上于老人發病時意外摔倒所至,而楊老太為了搶救于老人,也隨之摔傷。
第五,也是最關鍵的。于楊兩位老人與養老院的工作人員關系緊張,且于家子女曾經因為費用問題與養老院存在糾紛。
更可疑的是,養老院的經營者還曾經以社會地位威脅過于家人。
以上幾點疑問,使得于家子女無法相信養老院和醫院提供的兩位老人死于突發性疾病的解釋,這種幾乎就是推卸責任的說法。
于是,在八月十七日上午十時許,選擇了報警。
江門鎮轄區派出所接到報警之后,迅速出警,馬上到事發養老院和醫院了解情況并采集證據。
最終認定,本次事件確實存在很多疑點,決定上報,立案調查。并通知了家屬案件進度,需要進一步調查取證。
然而,于家子女在悲傷情緒和主觀判斷的驅使下,并不認可派出所不能馬上給出結論的說法。
老人身上有瘀傷,沒病沒災,不到60歲說沒就沒了,還是兩個一起沒的。
而且,于家與養老院還存在糾紛,這不就是明擺著的事兒嗎?你們拖什么?不應該直接抓人嗎?是不是在袒護罪犯?
一定是在袒護罪犯!畢竟養老院的負責人在當地屬于有錢有勢。
多方疊加之下,當下情緒失控,大鬧養老院。
當然,于家人的這種行為是可以理解的。人在失去親人的瞬間打擊之下,且確實對養老院存在不信任的情況下,本就很難保持理智。
其實他們是不了解,這種涉及到人命的案件,但凡只要死人了,立案了,這事兒別說江門一個鎮子的地方勢力捂不住,上升到敘永縣、瀘市那個層面也都沒用。
只要是命案,省級g安廳有專門的監督調查機制,這邊一立案,那邊省屬的專案監督指導組就介入了。
(別較真哈,02年有沒有這個機制老蒼不知道,反正22年有。)
回到案件本身,十七日中午,于家人大鬧養老院和派出所。
過程被很多江門鎮居民圍觀,并上傳到了博客網。
由于疑點重重,加上對死者家屬的同情,群眾的言論當然傾向于被害人。
同時,加上對刑偵程序的不了解,把經辦派出所的回應,案件已移交給了江門鎮公安局,自己不能給出答復的說法,認定成了推卸責任。
所以,小范圍輿論幾乎是一邊倒的。
吉恩夏普敏銳地捕捉到了這條還不算火爆的新聞,簡直就是完美的、絕佳的輿論風口。
幾乎沒有猶豫,馬上展開攻勢。
套路還是那個套路,但是以夏普能力和手腕,其發酵和傳播速度,令人瞠目結舌。
這種天然的具有公眾關注度的社會事件,比挖坑污蔑一個齊磊還要簡單,還要有聚焦性。
首先是大范圍傳播,制造警鐘效應。
而這起案件可以制造警鐘效應的點,實在是太多了。
首先是養老問題,這是人人都要面對,都不能不重視的大問題。
其次,底層民眾被地方黑惡勢力欺壓,這更是一個大爆點。
最后,可以無縫連接到“baohusan”、“zhizheng黑暗”、“精fang不作為”、“包庇”等等上去。
僅僅只是一個下午,夏普來自寶島的大后方,就把這條社會新聞送上了各大網站的熱門話題。
而來自網友的天然關注度,又成為了助力,加入討論,甚至直接就是憤慨。
黃昏十分,博客網、新浪新聞、網易論壇等主要網絡媒體的熱搜榜和關注榜,就都被徹底占領了。
夏普洋洋自得,準備開啟下一個階段的攻勢。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次和打擊齊磊完全不一樣,中國人的反擊來的如此之快。
目前,新聞還只是在發酵階段,夏普認為,中國人就算反應過來,知道是自己動了手腳,也得是幾天之后。
到那時,新聞已經過了發酵階段,進入了輿論爆發期,發現也晚了。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新聞五點多登上熱搜,六點過一點,網易就率先出動了。
先是將網易論壇和新聞上的屏蔽,隨后,開始逐漸刪除一些過激言論和帶節奏的帖子和新聞。
這讓夏普大跌眼鏡,著實吃了一驚。
“怎么這么快!?”
關鍵來在于,網易屏蔽和刪除的貼子堪稱精準,幾乎都是來自寶島的,也就是夏普的槍手。
“他們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還沒等夏普反應過來呢!博客網、新浪、搜狐等幾個國內大型網站,似乎和網易達成默契一般,也緊隨其后,開始控制輿論。
雖然還不明顯,但是,效果是顯著的,大有將輿論壓制下去的趨勢。
這讓夏普百思不得其解,中國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更是在以往的輿論攻擊中從來沒的遇到過的情況。
好吧,夏普也好,米國人也罷,他們知道中國人創造了一個新的名詞叫——大數據。
可惜,對于連理論基礎都沒有的他們來說,根本就不知道大數據是什么,更不知道這玩意怎么研究,怎么用!
此時此刻,丁磊、王振東那幫人也看著數據偷著樂呢!
“小樣兒的,還治不了你個老癟犢子了?”
幾人異常興奮,居然被他們逮了個正著。
好吧,這確實是齊磊數據顯神通的結果。
之前,齊磊就說過,大數據的應用可不僅僅是給用戶推廣告那么簡單,它可以通過數據的變化,迅速地發現異常。
就是,一個正常新聞傳播的自然成長,和有人刻意推動的成長曲線是不一樣的。
學的專業一點,大眾傳播的曲線圖和組織傳播的曲線圖,就不是一個東西。
老夏普覺得他搞的挺隱蔽?其實在大數據面前一目了然,跟裸奔沒區別。
本來呢,這個算法還只在北廣的大數據中心里,沒有與各大公司對接,也就是還沒進入到實際應用階段。
可同樣是夏普給了大數據中心這樣一個機會,給齊磊潑臟水這件事,別看無力回天,但還是有用的。
其實這幾天,幾個網絡公司已經將數據統計的新算法對接到各自的后臺了,并也在試圖悄悄地屏蔽一些惡性言論,來慢慢降低新聞熱度。
只不過,齊磊那件事,已經過了輿論發酵的階段,屬于輿論爆發期,且組織傳播的框架已經完成,潛網也完成了,收效不大。
但這回就不一樣了啊,夏普正好撞在槍口上了!
已經成型的傳播體系我們搞不定,你這剛開始,還沒發酵的,還搞不定了?
事實上,夏普那邊一開始推動新聞發酵,只過了半個小時,這邊幾大公司通過對后臺數據的掃描和例檢就發現了。
大數據中心第一時間就拿到了數據,果斷的就采取了反制措施。也就是,網易和各家網站的刪帖和屏蔽行為。
此時,丁雷搓著手,“奶奶的,看誰能玩過誰!”
廖凡義,還有其他北廣的幾個人也笑呵呵的,“這玩意好用啊!吉恩夏普估計現在都是懵的。”
“機關算盡,招式盡出,結果連個水花都砸不出來了吧?”
只有陳姥爺眉頭微微皺起,感覺是不是有點過于果斷了?看了看表,“齊磊也快回來了吧?不等等他嗎?”
他們控評的舉動還沒有通知齊磊,他帶著中米日韓的學生去游長城去了。
眾人一滯,卻是笑容漸漸收斂。
說實話,大伙兒本能地認為,這事不用告訴齊磊吧?他肯定也會同意這么做。
可是,潛意識里又有點不確定。
他們現在面對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牛的,也是最臟的傳播戰略大師。,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可能都會影響全局,萬一齊磊有別的考慮呢?
正當猶豫的時候,老秦沖進辦公室,“沒關系!已經和他通過電話了,就按現在的步驟來。”
眾人剛松了口氣,老秦又來了一句,“他讓大伙做好準備,夏普會利用我們控評這一點來做文章。”
眾人,“?????”
啥意思?那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視角再回到夏普這邊兒。
夏普只是短暫的錯愕,完全不明白中國人為什么這么快就做出了反應。
可也僅僅只是短暫而已。
當他發現,各大網站的控評現象確實遏制了新聞的傳播之后,不由笑出了聲兒。
“愚蠢的中國人,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助手挑了挑眉頭,“夏普博士,您似乎并不擔心?”
夏普饒有興致,“桃麗斯小姑娘,請你記住,在傳播學之中,任何手段都有它的雙面性,從來沒有絕對的勝手一說。”
說著話,夏普當著助力桃麗斯的面,下達指揮指令。
讓寶島那邊轉換攻擊方向,專門針對中國gf控制輿論,禁止百姓發聲,并將之與養老院案件聯系在一起。
于是,另一種腔調開始充斥網絡。
“江門養老院的老板到底是什么背景?網易、新浪、博客網竟然為其背書,開始大面積刪帖了。”
盡管各大網站已經盯上了這些寶島ip,只要是他們發的具有煽動性的貼子馬上刪除。
可是,架不住發的多啊!
而且,大數據檢索做不到“0延遲”,總會有一些帖子會在網站上掛一會兒才被刪除。
也總會有人看到,本質上其實已經起到了傳播的效果。
而這些話,并不是謠言,而是有佐證的。
網友甲:好像真的被刪帖了,熱搜榜上都看不到了。
網友乙:我剛鍘關注的幾個熱貼也不見了,難道是…可怕!太可怕了!
網友丙:太黑暗了吧?完全就是無法無天的唄?
網友丁:呵呵,很奇怪嗎?官方什么時候在乎過屁民的死活?人家有錢有勢,你斗不過人家的。
因為各大網站刪帖是無可爭議的事實,所以,當網友認定了這個事實,很快就會把刪帖中的內容也認定為事實。
而到處充斥的各種警鐘效應,又讓普通民從關注案件本身,轉移向了“fb”、“黑幕”等夏普設計好的議題。
無形中,加速了新聞傳播的速度和效果。
說句不好聽的,控評并沒有帶來成效,反而加速了發酵。
而這個時候,盡管刪除了網絡上來自寶島的言論,可實際上已經壓制不住了。因為內地的廣大網友已經被“帶了節奏”,開始自來水。
這樣一來,各個大網站就刪不過來了,也不敢刪了,再刪就真成不讓人說話了。
事態,也徹底控制不住了。
這讓大數據中心的人們臉色煞白,太快了,太可怕了。
而剛剛回來就直奔大數據中心的齊磊,眼瞅著夏普把控評這事件利用起來,事態失控,卻是并沒有太多的慌張,反而安慰大伙兒。
“別緊張,沒有控評,依舊是現在這個效果,夏普有的是手段!”
眾人卻是不解,“你早知道他會利用?那你為什么不阻止我們?”
齊磊卻是神秘一笑,看了眼老秦。
也不解釋,和老秦單獨去了外面。
而一離開眾人,老秦就迫不及待,“你說的,你有辦法!”
齊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老秦,最終只道,“謝謝!”
他確實有自己的想法,只不過,齊磊還以為暫時沒機會去驗證呢!
低頭沉吟片刻,“我需要去現場。”
老秦一挑眉,“去川省?”
齊磊,“對!要現場指揮。”
老秦想都沒想,“沒問題!我現在就去安排,我陪你過去。”
齊磊,“不用,您還是坐鎮京城吧!”
老秦,“那我還需要做什么?“
齊磊,“第一,大數據中心馬上撤掉控評,時刻保持聯系。”
“第二…”想了想,“可能等不到我到川省了。”
“你馬上通知川省那邊的有關部門重視起來,我到之前,盡量不要有任何官方的聲明和回應。”
“還有!”齊磊又想到第三條,“暫時不要有任何官方媒體對此事進行報道。”
前兩條老秦還能理解,可是第三條,“為什么?照這個態勢發展下去,新聞熱度會空前的大,官媒照理說應該做出報道的。”
“不報道,不更顯得這里面有問題?”
齊磊,“我的老北叔啊!這回他們針對的不是我一個人,夏普瞄準的是中國公信力!”
“他巴不得事件升級。這種存疑的案件,太容易讓他抓住突破口了。”
“你報道的客觀,就是模糊,沒咸淡。”
“呼吁民眾冷靜,就是呼應網絡控評,隱瞞事實。”
“有傾向性…敢有傾向性嗎?”
“傾向哪邊都是錯的!”
“傾向死者家屬,是妨礙司法公正。萬一最后養老院是冤枉的呢?怎么收場?”
“傾向養老院?那就更扯蛋了。”
老秦冷汗就下來了,終于意識到,面對這種突發事件,好像傳統的新聞思維都不管用了。
“那我們等你消息。”
和老秦分開,齊磊沒有回大數據中心,而是直接回家收拾東西。
期間給徐小倩簡單的交代了一下,徐小倩也知道齊磊最近和老夏普交戰正酣。
聽聞他要離京幾天,沒有任何意見。
甚至在電話里咋咋呼呼,“石頭加油!石頭最棒!!弄死他!!”
“弄死他有獎勵喲!”
齊磊會心一笑,“聽媳婦的!”
徐小倩,“滾!別得寸進尺的哈!誰答應嫁你了?”
“就和你玩玩兒,看不出來啊!”
“趕緊去吧,快去快回。”
齊磊,“放心,吉恩夏普已經是個死人了,我說的!”
齊磊后半夜的飛機直飛成都,老秦安排的專機,還親自開車把齊磊送到了機場。
第二天朝陽初升,落地成都。
拖著行李走特殊通道出雙流機場,一男一女兩個身穿警服的年輕人已經等在這里了。
二人都是省廳負責媒體對接、對外宣傳辦公室的干事。
男的三十多歲,姓鄭,在宣傳辦工作了很多年。這種引發社會輿論關注的案件處理過很多,經驗豐富。
女的則不然,看上去就二十出頭,姓許,今年才從警校招上來的。
江門那個案子,說實話,誰也沒想到發展的這么快,甚至引起了京城的重視。
據小道消息,部里的電話直接打到了廳長辦公室,說了半個多小時。
然后,大領導放下電話,連夜開會,下發任務,又讓宣傳辦公室今早來接一趟專機。說是京城來的,一個叫齊磊的能人。
成都的早晨濕氣很重,連帶著微微有些發涼。
鄭警官單手插著褲袋,嘬著煙頭兒,目光則是盯著腳下的煙頭發呆。
好吧,他們早就來了。京城派過來的,還是坐專機來的,由不得他不重視。
而小許則是雙手插兜,頂著兩個黑眼圈兒,精神頭兒也不足。
他們昨晚折騰了一夜,緊盯網絡輿論,根本就沒睡。
“鄭科,你說上面是不是小題大作了呀?那個是不是刑事命案都講不清楚,就派專員下來?”
鄭警官抬頭,“上面有上面的想法,瞎猜什么?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
小許這丫頭啥都挺好的,勤快,懂事,有眼力見。唯一的毛病就是,年輕人那股子勁兒太足,管不好那張嘴。
“待會見了專員,別瞎說話。”
“哦!”小許悻悻,不說就不說唄,有撒子嘛!
可是沒忍住,又嘟囔了一句,“名字就怪的很,齊磊…和那個狗大戶同名哩!”
鄭警官無語地瞟了小許一眼,這回卻是沒說什么。
這點確實值得吐槽,和那個億萬富豪同名。
只道,“名字普通,叫的人豁多!”
小許則是把薄薄的嘴唇咧的老大,“上面也是慌張哈,啷個大點個事兒?還派人下來指導工作?”
“好像咱們川省連個突發事件都處理不得,瞧不起人撒!”
鄭警官,“少說兩句,少說兩句。”
正聊著,那邊齊磊已經出來了。站在晨霧之中四下掃看,一眼就看到了二人。
好吧,一來,穿著警服。二來,空空蕩蕩,就他們兩個。
于是,拖著行李走了上去。
二人聊歸聊,目光卻一直沒離開出口。
見一個人影拖著行李朝他們走過來,鄭警官趕緊扔了煙頭兒,迎了上去。
小許也是整理了一下著裝,對京城來的專派人員無比重視。
只不過.,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小許瞳孔越放越大。
怎么感覺這個齊磊不是同名,而就是那個狗大戶呢?
鄭警官也懵了,真是這個齊磊啊!?
好吧,時間緊,半夜開會,半夜通知,他們稀里糊涂就來了。
上面只告訴他們來接齊磊,本能的以為是公安系統內部的同志。那個齊磊雖然家喻戶曉,可誰會往那想,就以為是重名的。
可是,這哪是重名?人都重了!!
這使得兩人都陷入了短暫的錯愕,和齊磊照面瞪著眼珠子,一臉不敢相信,話都沒說。
而齊磊則是禮貌的問道,“來接人的?京城的?”
“這是介紹信。”
二人機械的接過,搭眼一看,內容就不說了,明晃晃部里的大紅章卻是把兩人的三觀碾了個稀碎。
等回過魂兒來,幾乎是異口同聲,“還真勒是你撒?”
把齊磊說笑了。
說實話,除了東北人,齊磊最喜歡接觸的就是川渝人。并不是其它地方的人不喜歡,而是川渝人其實和東北人有很多相似之處。
直爽,性情。
大概能猜出來他們為什么驚訝,也不解釋。
“有什么問題,路上說吧!”
二人機械地點頭,見了鬼了!
尤其是小許,人都傻了。
突然蹦出一句,“大鍋?啷個行不行喲?”
就新鮮,怎么會派這么一個人過來?
要知道,他自己都一身臊,還沒弄明白呢,還指導我們?開玩笑吧?
齊磊卻是依舊笑著,“我應該比你們要專業一點點。”
三個人就在詭異的氣氛之下上了車,一輛掛民牌的捷達王。
沒有回省廳,而是直奔瀘市。和瀘市市局的同志碰頭,再由他們帶著三人到敘永縣江門鎮。
到了車上,三人才想起自我介紹,鄭警官叫鄭愛民,省廳宣傳辦公室的副科長。
小許叫許佳佳,宣傳辦公室的宣傳干事。
而齊磊,“齊磊,北廣國際政治與傳播在讀研究生,實驗教學中心輔導員。”
小許撇嘴,“知道撒!哪個不知道你喲!”
齊磊荼毒下一代那個熱度可還沒下去呢,誰不知道他?
而問題就在這兒,你自己那點事兒都沒公關明白,怎么就來指導我們了?
可是,畢竟是上面派下來的,小許還沒野到當面質疑的份兒上。
只是覺得心里別扭,天然的不信任,于是本來話多的她,這回卻是話少了。
而鄭警官本來就話少,再加上他也有這樣的疑問,所以…車里馬上就陷入了沉默。
齊磊也懶得說話,一切等到了地方再說。
只不過,他想安靜,可沒一會兒就發現不太對。
車里一沒動靜,開車的鄭警官就有點受不住了,困勁上來了,一個哈氣接著一個哈氣,齊磊在后座心驚肉跳的。
看了眼小許,結果那小丫頭已經睡過去了。
“一夜沒睡?”
鄭警官知道在和自己說話,打趣道,“都是那個事兒鬧的。沒事兒,我慢點開。”
齊磊,“別!你靠邊停車,我來吧!”
鄭警官,“不用不用!”
齊磊,“還是我來吧!”
他這一宿也折騰,但起碼睡了一會兒。
沒辦法,鄭警官只好在路邊停下,和齊磊換了位置。
“那你盯一會兒,我一會兒換你。”
結果嘴上說著不用,到后座兩分鐘不到呼嚕就出來了。
齊磊則是在保證速度的同時,盡量開的穩一點,讓兩人都踏實的睡一會兒。
大概開了兩個多小時,離瀘州還有一個小時的車程,鄭愛民先醒了。
第一反應是茫然的掃看,“到哪了?”
他感覺自己這一覺睡的不短,只聞齊磊答道,“剛過自貢。”
鄭愛民一聽就看表,“一閉眼就兩個多小時?”
齊磊,“再睡一會兒吧,到瀘市你換我。”
從瀘市到江門沒有高速,都是山道,一來,齊磊不熟悉路;二來,他這種在大平原開慣的選手,冷不丁跑山路真不如人家穩妥。
都說中國司機得看川、滇、藏,不是沒有道理的。不開玩笑的說,都是秋名山車神。
許是兩人的對話吵醒了小許,許警官在副駕舒服地翻了個身,迷迷糊糊來了一句,“鄭鍋轉性嘍,車技見長哦,今天開的好穩哦!”
齊磊,“…”
鄭警官,“…”
鄭警官有點尷尬,而齊磊也意識到了什么,也許我應該收回都是車神的評價?
“那什么,過了瀘市你指路,還是我來開吧!”
然后,鄭警官居然沒反對,連客氣都沒客氣就同意了。
好吧.,好吧,要不是小許不會開車,說什么也輪不到他開車。
又過了一會兒,小許也醒了。
這才發現是齊磊在開車,登時又一驚一詐,“我就說怎么不晃蕩呢?換人嘍!”
連帶著對齊磊的印象也有所轉變,距離拉近不少。
人家上面派下來的專員,還給他們開車。
再加上,齊磊這個人本來就沒架子,話術又高明,沒幾句話,三人就聊開了,沒有開始時那么生疏。
話題當然是圍繞著江門養老院案件。
而齊磊有些話能說,有些不能說。比如,夏普的存在就是不能說的。
只道,“這次的案件比較特殊,有境外勢力的痕跡。并不是上面不信任川省,實在是馬虎不得,大家也理解一下。”
對此,鄭警官心里可能存在不服氣的想法,可是嘴上卻是沒說什么。
可是小許,比齊磊大了沒幾歲,再加上天性使然,不服氣就是都寫在臉上了。
“境外勢力?哪搞出撒子嘛?就是一起案件而已!”
齊磊也不反駁,道,“網絡上的輿論風向不對,可能會引發傳統媒體的跟進。”
“到時可能會成為全民事件,不能不重視。”
小許撇嘴,齊磊的這些話,如果說給二十年后的宣傳工作者說,都能理解。
可是二十年前,沒概念!
以往類似的案件爭議也不是沒有,大不了就是老百姓瞎猜瞎傳一陣子,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齊磊也不勸人,人很難相信一件他們沒有任何認知的事情,就好像突然讓一個無神論者相信這個世界有神仙一樣。
轉移話題,“對了,部里已經通知你們了吧?這件事的輿論工作要小心一點,暫時慎重推進。”
“哦!”鄭警官一聽,馬上接話,“通知了!為此省廳昨晚討論了大半宿,專門就是針對這個輿論引導工作。”
齊磊一聽,暗松口氣,他還真怕川省這邊出什么岔子,給夏普什么可乘之機。
然而,這種安心還沒落地呢,鄭警官下面的話卻是嚇了齊磊一個半死。
鄭警官,“據說,廳里已經給瀘市市局下了指示,特事特辦,認真對待,加快刑偵程序,要盡快給群眾一個交代。”
齊磊聽了,沒回應。
快?能快到哪去?就算認定是刑事案件,偵辦過程起碼半年。
再快,也得三個月!少于這個時間,那就不是快的問題了。
可是,夏普會等你三個月嗎?黃花菜都涼了。
正想著,鄭警官又道,“廳還指示了,我們做為偵辦機關不能一直保持沉默,要適當的做出回應。”
沉吟了一下,似是在回憶,“研究決定…由轄區派出所先做一個警情通告,這樣既可以顯的低調一點,也能向公眾表明態度,我們正在偵辦。”
呲牙一笑,“畢竟,老百姓和家屬現在質疑的,不就是沒能給出一個結果嘛!”
鄭警官似是想極力顯示川省這邊的工作做的很到位,繼續道,“我們廳長還特意囑咐轄區派出所,在通告里提醒公眾,不信謠不傳謠。”
齊磊:“!!!!”
心跳都漏了一拍,“廳,廳里這么決定的?”
小許,“對呀,廳里真的很重視!”
齊磊,“還,還沒實施吧?”
小許,“這會兒…這會兒應該下發到瀘市了吧?”俏皮的斜眼望天,“江門那邊要是動作快一點,應該也發出去了。”
齊磊,“…”
臉色刷的一下就拉了下來,到底還是出事兒了!
問道,“你們誰有手機?”
二人發覺不對,“怎么了?我們.沒手機。”
齊磊馬上從衣服兜里把手機摸出來,朝后坐的鄭警官遞過去。
“馬上聯系省廳,聯系瀘市,不能發,等我到了再說!”
二人茫然,此時的齊磊氣勢一下就起來了,一點也不像剛剛那么平易近人。
鄭警官茫然的接過手機,“這…”
齊磊急了,“快點!!現在我說了算!”
鄭警官:“…”
無奈之下,只能把電話撥出去。
可是,晚了!!
一通電話過后,臉色難看,“兩個半小時前,就是你剛下飛機那會兒,江門轄區派出所已經在博客網發了…警情通告。”
“靠!!”齊磊沒忍住,爆了粗口。
二人錯愕地看著他,到現在也不明白,他到底哪來的火氣。
小許見齊磊的表情嚇人,可是心里還是想替川省的同事們辯解一下。
“這不這挺好的嗎?哪里有問題嗎?”
齊磊回魂,剛剛一直在想事情。
看了一眼小許,抱歉一笑,“對不起,我不是針對你們,也怪不著你們。”
川省已經考慮的很周到了,只不過思維太過常規.。時代不同了,輿論戰的維度也不同了,這則通告不但不會有任何作用,反而會幫倒忙。
二人,“沒關系的,哪里有問題,我們改不就行了。實在不行,就聽你的,把江門的警情通告撤了唄!”
齊磊苦笑,“晚了,現在撤回來也晚了。”
小許好奇,“那到底為什么呀?”
反正通告已經發出去了,齊磊也就不著急了。
眼見前方有一個服務區,干脆把車停進服務區。
去買了點水和吃的,邊吃邊給二人解釋。
“邏輯是這樣的,如果是省廳,哪怕是瀘市市局發出緊急的警情通告,都沒什么大問題。唯獨江門不能發,發了就壞事!”
二人瞪眼,“為什么?”
合著廳里開了半宿的會,研究出來的方案不但沒用,在你這還得了幫倒忙?
而齊磊下一句話就道破了玄機,“因為轄區派出所和養老院平級!”
二人,“????”
齊磊,“輿論方向已經在向黑惡勢力走了,地方bhs的帽子也扣下來了。”
“一個地方的黑惡勢力致人死亡。轄區派出所這么快跳出來,不但不會起到辟謠的作用。”
“輿論心理,天然地認為這個養老院和派出所存在交易和權力保護,天然的產生陰謀論的結論。”
“說白了,在老百姓眼里,派出所的級別是不夠的。即便你身正不怕影子歪,那也只是一廂情愿。”
“會認為你此地無銀三百兩,認為這里面有貓膩!”
“所以這個時候,只有市、省一級的部門出來才有權威性,派出所只能幫倒忙!”
繼續道,“從專業的角度來講,這是動機和傳播效果的問題。”
“輿論會認為你的傳播動機有問題,不是辟謠和通告,而是在包庇。”
“傳播效果也不是正面的,而是負數!”
“啊???”小許瞠目結舌與同樣聽懵的鄭警官對視一眼。
好吧,雖然這個齊磊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凈,可是這套下來,確實挺專業的,都沒怎么聽懂。
不過有一點很明白,那就是不能讓派出所出面了。
小許有些著急,“那怎么辦呀?真的不能撤回嗎?”
齊磊苦笑,一般情況下可以,可夏普是什么人?他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搖頭道,“晚了!”
鄭警官也有點急了,怎么忙活了一宿幫了個倒忙呢?
“那能補救嗎?比如.…”苦思片刻,“比如讓市局,或者干脆就讓省廳補一個通告?”
現在他也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
但是,齊磊搖了搖頭,“通告是一定要發的,但是辟謠的作用已經沒有了,只能起到通知的作用。”
“為什么!?”二人更是不理解,剛剛你不還說省廳發的話就有用的嗎?
齊磊,“現在沒用了,你的動機已經被輿論鎖定了!”
“現在輿論認為,派出所和養老院是穿一條褲子的,結果就是,縣分局發通告,輿論會認為分局也被污染了。”
“市局發同樣的,甚至省廳發文,慣性所知,輿論甚至把bhs上升到省一級的勢力!”
二人,“…”
“這,這不可能吧?這就很離譜了吧?”
齊磊笑了,“離譜嗎?你信不信?這么一級一級的往里填坑,別說省廳…就是部委發文他們會把bhs定義到部里。國家官媒發出來,他們也敢往更大了想!”
“這是慣性認知!”
有一句話沒說,這還不僅僅只是輿論的自然發酵,背后還有推手呢!
等于是給夏普送人頭。
兩人徹底傻眼了,沒遇到過這么嚇人的。
“那…那怎么辦啊?”
小許急了,本來年紀就不大,都寫在臉上,“齊老師,你肯定有辦法的吧?”
齊磊一嘆,心里琢磨了一下,“問題不大,到地方再說吧!”
小許一聽,下意識看了眼手里的面包,幾口塞進嘴里,臉腮鼓鼓的,“還等撒子?gogogo!!”
急匆匆地上車了。
齊磊苦笑,看著自己手里的半塊面包,心說,你好歹等我吃完啊!
沒辦法,只得幾口塞下去,坐進車里。
結果剛發動,許佳佳來了句扎心的。
“咦!?齊老師不會是欺負我們不懂,瞎說的吧?”
齊磊瞪眼,“從哪論的?”
小許,“你啷個厲害,為撒子自己那點事都搞不贏哩?”
齊磊,“…”
臉都黑了!
扎心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