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群朝氣蓬勃的少男少女,瞪著眼珠子說未來是他們的。
好吧,你讓董戰林如何反駁?
只能蹦出一句,“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去去去!”趕緊趕人,“一邊玩去!大人談事兒呢,有你們什么事?你們懂什么?”
然后,可就熱鬧嘍。
董戰林謹慎的字典里,應該是沒學過“千萬別惹愣頭青”。
這幫家伙,打架不分輕重,罵人不分場合。
這個場合,但凡有點閱歷的,都不會往前靠,更不敢在這些“大人物”面前失態。
可是,一幫孩子我怕你這個?尤其是還有齊磊這根攪屎棍子拉大旗。
“懂什么?”程樂樂本來脾氣就沖,一臉嫌棄,“到底是我不懂,還是你腦子有坑啊?二十年后,你都墳頭種樹了,我們正當年呢!”
董戰林渾身一抽抽,“你!!你個小姑娘怎么罵人?”
卻是偉哥梗著脖子,“就罵了,怎么著吧?說的那叫人話?什么東北沒救了?這話我們自己說行,你算哪根蔥啊?”
“我…”董戰林沒噎死,“我只是客觀分析!”
財偉徹底放開了,“分析你姥姥個棉褲襠啊?咋地?照你那么說,東北人就等死唄?弄根麻繩排隊上吊唄?”
董戰林氣瘋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程樂樂,“那你是哪個意思啊?”
董戰林:“…”我沒意思行了吧?干脆不說話了。
我和一幫小屁孩兒嚷嚷什么?多掉價啊!
可惜啊,他想不說話都不行,下面的話沒把董戰林的頭皮炸開。
只見徐小倩鎖著小眉頭,“董叔叔,齊磊沒說錯呀,未來本來就是我們的啊!我們是八九點鐘的太陽啊!這話可是M爺爺說的,怎么?你有意見?”
董戰林:“…”我可沒說有意見哈!
然后,是唐小奕。
瘋子無比憎惡地看著董戰林,“聽你說話都不如狗放屁!特么剛被人炸了SG,掉頭就去認爹了!?你也算中國人?還孟山都,還德盛,我孟你大爺山都,德你姥姥個勺子盛!”
董戰林:“!!!”
董戰林要瘋,可是…我忍!!
然后,到吳小賤了。
不罵人,也不和董戰林較勁兒,他扭頭看向齊磊,“對了,中央臺那個李記者還有聯系嗎?”
董戰林心里咯噔一下,李記者?哪個李記者?他們還認識央視的記者呢?
卻見齊磊抱著膀子,嫌棄吳小賤道:“上個禮拜還通電話呢,給咱們捎東西,你忘了?”
吳小賤恍然,“哦哦哦,那正好啊!”
“可得和春燕姐好好反應反應,這有個賣國商人啊,要把咱們尚北大米包裝成洋貨坑百老姓的錢!他們《DFSK》不就愛播這些嗎?”
董戰林:“!!!”心肝兒都抽筋兒了。
姓李?春燕姐?還DFSK??不會是那個現在紅的發紫的李春燕吧?
臉有點發白,“你你你你,你別亂說話!”
吳寧挑眉,“怎么是亂說話呢?這么多人看著呢!還有省里的廳長,兩個呢!”
說著話,看向郭昌存和鄭顯成,“對吧?郭大爺?鄭大爺?”
郭昌存和鄭顯成眼珠子沒瞪出來,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登時往后一縮縮,這里面可沒我們什么事兒。
那邊,齊磊看在眼里,還是一臉嫌棄的陰陽怪氣:“小賤啊!膚淺了不是?”
吳寧挑眉,“怎么膚淺了?我方向錯了?”
齊磊,“不是方向錯了,而是方向對了,但是把問題簡單化了啊!這哪是坑老百姓那么簡單?坑老百姓是道德問題,頂多挨罵。”
“可這是簡單的坑老百姓的問題嗎?這分明就是伙同國外資本倒買倒賣國內資源。”
“嘖嘖嘖。”齊磊砸吧著嘴,看著文經理:“還是兩家米國公司,那事過去還沒一個月吧?這可是大新聞了,春燕姐肯定喜歡!!”
猛然看向董戰林,“董叔,咱不爭了,你就是未來!不爭了,你說的對,你比我們有未來!多大點事兒啊?讓給你了!”
“對!!”一副恍然之態,“《你就是未來》!!”
“就讓春燕姐拿這個做標題寫一篇專稿,肯定大火啊!”
說著話,一副好心勸慰的姿態,“董叔,你在尚北再多呆幾天吧!我這就給她打電話,讓她回東北給你來個專訪。”
董戰林:“…”
啥情況呢?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怎么....有點肝兒顫呢?
不就是一幫小崽子出來鬧騰嗎?我不還嘴還不行嗎?怎么還上綱上線了呢?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那件事過了才二十多天,正是舉國含恨的時候。
這要是他們真的認識那個李春燕,可就壞了。添油加醋的一報道,那可就完犢子了啊!
本能地看向徐文良、郭、鄭二人,“三,三位,你,你們管不管?”
不說話不行了。
只見徐文良笑了。
不得不說,相當精彩啊!他是做夢都沒想到,齊磊他們會扣這么大一頂帽子給董戰林。
還問我管不管?
別說不想管,就算想管,也管不了了。
有同樣想法的,還有郭昌存和鄭顯成。
董戰林可能不了解,但是,郭昌存是見過齊磊的,更知道那個李春燕就是去年暑假報道《志在少年》的那個記者。
這也算是龍江走出去的名人了,能不知道嗎?
也就是說,齊磊是真的認識李春燕,而且可能真的關系不一般。
“咳咳。”之前一直勸徐文良接受董戰林投資的鄭顯成,此時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兒。
沒搭理董戰林這個茬兒。而是看向徐文良,身子前傾,表示親近。
“文良啊,我仔細的想過了,這件事…還得是你們尚北人自己拿主意啊!畢竟這是尚北的財富。首先,不能輕易讓外人拿走;其次,如果決定,也應該由尚北人自己做主。”
“所以,還是你來定吧!放心,不論什么結果,省里是支持你的。”
至于郭昌存…
好吧,郭昌存和尚北的官員本來就熟,又見過齊磊。知道這翁婿…嗯,這爺倆兒習慣性唱雙簧。
當下的情況,多半也是這爺倆導演好的。
搖頭一笑,卻是沒開口。
其實,他本來就是讓徐文良自己拿主意。
雖然之前有傾向,覺得董戰林投資不是什么壞事。
可是,剛剛齊磊一開口,他就意識到了,這事兒不能干,起碼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干。
找死嗎?
所以,可別指望我,現在上帝來了都不敢插嘴。
董戰林一看三個人不說話了,登時就知道完了。
全完了!!
這帽子扣的太大,沒人頂得住,現在就算他說破大天,也白廢。
當下也不磨嘰,給文經理使了個眼色,然后,嘎!!
兩眼一翻,假裝被一幫孩子氣暈了。
文經理一看,登時沖上去攙扶,一群人驚慌失措地把董戰林抬回了房間。
只是一進房間,董戰林就睜了眼。仰面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一句話也不說。
文經理有點心急:“就這么完了?”
董戰林搖頭,“從長計議,先等等!”
不等怎么辦?真的招來記者,這事兒就是黃泥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
況且,他們確實有點違背了當下的國民意愿。
只是,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徐文良還有這種關系。
央視的記者…
安慰文經理,“別急,這事兒遠沒有結束!”
“等等!等他們無計可施,也過了這陣風頭,咱們再殺他一個回馬槍也不遲。”
另一邊,董戰林的離開,并沒有讓小伙伴兒們有多少勝利的竊喜。
無它,這事兒不管是贏了,還是輸了,都憋屈。
那咋辦?身為東北人,大伙兒心里都別扭。
包括齊磊,心里更不舒服。
主要是他知道,董戰林說的那些事兒,未來都應驗了。
回身把烤串兒烤魚放到涼亭里,呲牙憨笑,“郭大爺,鄭大爺,徐叔,吃串不?”
卻是郭昌存趕緊推了回去,“別,我可消受不起。你們多吃點,你們是未來啊!我們都是眼瞅著進小盒的歲數了,就省了吧!”
說沒脾氣那是假的,鄭顯成不知道怎么回事兒,還有所顧及。
可是郭昌存不一樣,他什么都知道,更把尚北當自己家一樣,該說什么就說什么。
揶揄完了齊磊,又瞪向徐文良,“文良同志啊,真沒看出來啊,你是表面耿直,卻是一肚子壞水啊!”
“上回對陳部,我就不說什么了,畢竟那是為尚北爭取利益。”
“可是這回呢?”拍著桌子,“你們這一老一少、一翁一婿,配合是越來越默契了啊!”
指著徐文良和齊磊,也不管站了一圈兒的孩子,“說!!怎么解釋?”
那邊徐小倩:“…”
吳小賤:“…”
程樂樂:“…”
楊曉:“…”
偉哥:“…”
重點不是郭廳的憤怒,重點是…這算官方認證不?
徐文良其實也無語,他是真不知道齊磊會來這么一出兒。
也瞪著齊磊,“說!!怎么解釋?”
齊磊:“…”
我幫你們忙,還沒落著好,上哪兒說理去?
好吧,齊磊也只能自我安慰,這是沒把自己當外人。
“走走走走走!!都離遠點,我陪郭大爺說會兒話!”
郭昌存一副沒臉見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
這小子,說心里話,是真的招人稀罕,臉皮厚,還有眼力見兒。
但是,這回有點過火了,趕走了董戰林,不但尚北的招商黃了,引進孟山都就更沒戲了。
無語一嘆,先對一臉懵的鄭廳解釋道,“這小子,徐文良的女婿!那回陳部下來,就讓這小子忽悠了個五迷三道,把農業試點的名額給了他們。”
“結果,這回還來這一套。”
鄭顯成恍然大悟,似乎明白了什么。
哭笑不得,“文良啊文良,你這個心眼啊!”
徐文良都要冤死了,剛要解釋,卻是齊磊見大伙兒抓著肉串躲了老遠,趕緊替徐文良接過話頭兒。
“郭大爺,您這就是冤枉我徐叔了哈,這事兒他不知道。”
說著話,坐在三人面前,先對徐文良道:“徐叔,我先給兩位大爺解釋一下前因后果,然后再給您解惑。”
徐文良眼神一瞇,心說,這小子知道我有疑惑?
只聞齊磊對郭鄭二人道:“事情得多昨天中午說起。”
于是乎,齊磊從昨天中午聽到文經理和馬奎爾對話開始說起,一直講到馬奎爾被老秦的人帶走。
齊磊沒有特意提老秦的身份,但是到了郭鄭這個級別,猜也猜得出來。
當然,他現在說的這些也是經過了老秦同意的。
等齊磊講完,郭昌存和鄭顯成對視一眼,“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那還…”
二人皆是無言,不知道還有這樣的曲折。
直到此時,齊磊才轉向徐文良,“徐叔,您是不是還不清楚,為什么讓您露個面?”
徐文良點了點頭,“為什么?”
齊磊,“因為馬奎爾已經同意為我們搞研究了。”
徐文良一怔,似乎抓到了些什么。
之前,齊磊沒有得到老秦的同意,不能向徐文良透漏太多,導致徐文良只知道馬奎爾被帶走了,卻不知道他已經是“自己人”了。
“你的意思是說…”
卻是不等徐文良說出猜測,郭昌存瞪了他一眼,“說什么?這種外籍專家,還是挖墻角來的,是沒法放在官面兒上的,便宜了你徐文良!”
他要是知道有這好事兒,昨晚他也出來轉一圈兒啊,那不就落在省里了?
齊磊則道:“嘿嘿,郭大爺這就有點不向著自己人了吧?落在尚北,不就等于落在省里了?”
至此,基本上疑惑都解開了。
齊磊,“我那個哥(老秦)留在尚北沒走,就是因為這件事兒。”
“過段時間,多半是香港或者境外的公司到尚北投資,順便把馬奎爾的研究中心落戶在尚北。”
“所以,董戰林別說他心算不正,就算沒壞心,也沒他什么事兒了。”
三人了然,都是松了一口氣。
尤其是郭、鄭二人,他們的目的就是落戶一個國際一流的農業研究實驗室。
至于是孟山都,還是別的公司,那就無所謂了。
而徐文良沉吟半晌,突然多問了一句,“你的那個親戚…投資實驗室,能再多投一點嗎?”
“這…”齊磊有點尷尬,“多半不會。”
他明白老丈人的意思,能不能再拿一點錢,給尚北搞建設,開路子。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專款專用,還是別打這個主意的好。
沉吟片刻,“徐叔,我明白您的心思,董戰林雖然走了,可也不能投錢了,里外里尚北都難。”
“可是…”
“可是聽我那個哥說,其實咱們的發展集團也不一定需要大量的資金來啟動改革。”
好吧,三個問號臉齊齊看著齊磊,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不用錢?
開什么玩笑?都不說尚北的基礎建設,就是把農產品推廣出去,哪又不用錢?
所謂發展集團是什么?其實就是給尚北的經濟鋪路。
對于一個衰敗的,偏僻的北方小城來說,哪里不用錢?
而且在董戰林眼里,是即便用了錢,都沒法走出去的窘境。
“這個嘛…”
其實齊磊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思路,只不過不能從他嘴里說出來,要不然真的就是太妖了。
你看他胡攪蠻纏的趕走董戰林可以,坐在這兒人五人六的和三個老家伙賣乖也沒問題,這是要再提出一個發展集團的經營思路,那就是驚悚了。
所以,只能借老秦的名義。
反正他神秘啊,從他嘴里說出什么都不奇怪。
組織了一下語言,“這事兒嘛…我那個哥是這么說的。”
“他說,當下東北人眼里的弊端和痼疾,其實也是東北人的出路。”
三人相視一眼,都沒太聽懂。
徐文良有些急切:“什么意思?你那個親戚,說詳細的了嗎?”
齊磊,“說了啊!”
“咱就拿尚北來說吧,七成的下崗工人,幾乎是全套的小工業體系。”
“而且,各個國營單位又有飯店、商店等等三產累贅,很多單位又有戰備任務和生產線,轉不了產,也破不產。”
“再加上,地處最北方,相對全國來說,是偏僻的。”
齊磊一邊說,一邊把肉串分給郭鄭和徐文良,四個人坐在涼亭里邊吃邊聊。
“可是,我北哥說,如果換一個角度來看的話,又有不少優點。”
三個大人吃的還挺香,“說下去,什么優點?”
齊磊,“比如,大量的空余勞動力、優質的農副產品、大量的空閑技術工種,以及骨干技術員,還有相對其它地區更有利的統籌動員能力。”
三人相視苦笑,讓人家說的,咱們是真不錯啊,要啥有啥了。
可惜還是那句話,哪哪你都動不了。
徐文良有點不耐煩了,“說重點吧,你那個哥到底出了一個什么不用錢還能走出去的辦法?”
齊磊,“他說,目前有兩個途徑。”
徐文良,“還兩個?哪兩個?”
齊磊,“快遞和超市!”
“快…”徐文良一下怔住,“快遞…是個啥?是郵局?還是物流?你那個親戚不會是讓咱們建郵局吧?”
齊磊,“對,就是建郵局!”
“這個…”徐文良僵硬地看了看郭昌存和鄭顯成,那兩人也有點懵。
郵局?這是個啥生意?
要知道,三通一達,在這個時間節點,還只是浙省桐廬的小物流公司。有的今年剛剛成立,有的還沒有建立。
這個時代,只要是郵遞業務,那就只有一個選擇——郵政。
快遞這個行業,對這幾個東北官員來說,聽都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