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對視
面對南光虹不愿再留的說辭。
“唉！”曾盛庭一嘆，到了這一步，雖然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已經無力回天了。
“老曾啊！”臨走之前，南光虹還是要說話的，“這邊就靠你了，別忘了咱們的初衷！”
突然想起齊磊剛剛和他說的話，柳把計研所整體踢出局，也只是時間問題....
鬼使神差地又補了一句，“也許…將來還有一起共事的機會。”
說完，直面柳紀向，“我走了，你就再也沒有阻礙了！”
柳紀向笑道：“南工，你走了，我們依舊是朋友，是老伙計。”
南光虹搖頭，“不，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走了，咱們的交情也就到頭了。將來，我是會說你的壞話的。”
“哈！”柳紀向大笑，“你終究是不理解我的心意啊！”
南光虹揶揄，“什么心意？給老美做代工廠的心意？”
柳紀向，“南工，爭的太久了，累了，不想再重復了。”
“可是，我還是要說，人也好，公司也罷，乃至國家，要學會妥協。”
“我們就是晚了，就是落后了，要承認這一點，不能把暢想的前途賭進去。我們是企業，我們輸不起的啊！”
“你是企業？”南光虹眼目漸冷，有些激動，“柳紀向！請你回憶一下，十五年前，為什么創辦暢想？是誰創辦的暢想！？”
“為的是追趕！”
“是國家創辦的暢想，不是你柳紀向！！”
“我們的初衷就是要追趕！”
柳紀向搖著頭，“不爭了，真的不想再爭了！”
“南工，此時此刻，我只能祝愿你一路走好！”
“而且，這不是我柳紀向一個人的選擇，而是暢想集體的選擇。”
“我們走到今天不容易，不想死在路上。”
“中國計算機產業的未來，最好的結果就是暢想！”
不知道為什么，南光虹突然就不想說話了。
這個人已經病入膏肓，更沒了初心，沒什么可說的了.了。
而且，南光虹突然改變主意了，我憑啥要自己走？
出言道：“我要帶幾個人走。”
“嗯？”柳紀向也好，曾盛庭也罷，都是一怔。
帶人走？南光虹之前可沒說過。
柳紀向嚴肅起來，“帶誰？”
南光虹點出幾個名字，曾盛庭第一反應是，不行！那幾個可是技術部門的骨干。
可是，柳紀向卻正好相反，不等曾盛庭開口，已經點了頭。
“看在多年伙伴的份上，可以！”
那幾個都是南光虹的鐵桿，留下也是麻煩。
況且，都是軟件方面的技術人員，是按照南光虹的意愿搞什么國產系統的，留下用處也不大。
此時，得到柳紀向的首肯，南光虹一笑，再不想多留，“那就....后會有期！”
說完，大步離去。
暢想的大樓雖然只有三層，卻不寒酸，有著低調的恢宏氣勢。
過了一會兒，柳紀向和曾盛庭站在三層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南光虹走出暢想大門。
曾盛庭有幾分沉重，而柳紀向卻長長的出了一口濁氣。
曾盛庭不知道的，柳紀向的恢弘藍圖中，趕走南光虹不是結束，而只是一個開始。
下一步，他還要在國外建立運營中心，把暢想國內的底子慢慢向國外轉移。
正如他所言，國內計算機產業的水平已經沒法追趕了，讓人絕望。而在西方技術為主導的行業內，把家底放在國內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運營中心只是第一步，在合適的時機，他還要把總部遷到美國去，這才是暢想的未來。
至于南光虹…
樓下那個寂寥的背影已經說明了一切，又是體統，又是芯片的，讓他自己折騰去吧！
暢想不會花錢，更不會因此得罪人。
正在這時，只見一個穿著軍大衣的年輕人迎上去，和南光虹站在寒風中說著什么。
“那是誰？”曾盛庭好奇發問，具他所知，南光虹的人際關系之中，應該沒有這么一號人。
“誰知道呢？”柳紀向言語輕松，“也許....是黑車司機？或者站街的零工吧！”
柳紀向覺得南光虹應該是要雇傭小工，幫他搬東西。
嘴角不自覺的扯出一抹笑意，“老曾，不用介懷，南光虹的那些宏愿，暢想實現不了，別人也實現不了，那注定就是一場夢罷了！”
“嗯。”曾盛庭雖然不喜歡柳紀向的這份自得，可是也不得不妥協。
確實...只是一場夢！
一場國內計算機行業很多人在做的美夢！
只不過，南光虹夢的太久，睡的太沉了。
再無看下去的興趣，兩人準備轉身離開窗前。
卻在此時....
就見那個穿軍大衣的年輕人突然抬頭掃看暢想大樓全貌，最后，把目光落在主席辦公室，再無挪動。
柳紀向和曾盛庭不由微微凝滯，隔窗與那青年對視...不！那分明只是一個少年。
只是，眼神有些讓人難以忘卻。
少年...
眸子很亮，似有狡黠，朝著兩人詭異一笑...有些挑釁的味道？
“這....”
柳紀向有著呆愣，不知道他挑釁什么。
卻是把少年的面容以及那雙眸子，下意識的印在了腦海之中。
窗外。
齊磊與隔窗相望的那個人針鋒相對，突然笑著開口：“南老，再看一眼暢想吧！”
南光虹：“？？？”
齊磊驟然有幾分兇狠：“看他今天有多狂妄，明天就有多懊惱！”
南光虹：“…”
下意識回頭看去，正好對上柳紀向的目光。
注視良久，突然，南光虹笑了，扯起嘴角，朝樓上揮了揮手。
看的柳紀向眼角一抽，心說，你哪來的好心情？
2月25日，齊磊乘飛機回到哈市，南光虹并沒有同行。
本來，齊磊的意思是讓南光虹等他一段時間，等三石公司這邊拿到第一筆盈利，就在京城給南光虹和他帶出來的團隊找一個辦公地點。
可是，南光虹沒同意。
正因為齊磊誠意滿滿，南光虹也要為他著想，國產系統就算成功，短期效益也幾乎為零，這是一個長期的投入，真正的無底洞。
就三石公司的規模，能省就省吧！
所以，南光虹經過慎重的考慮，“我帶著團隊去哈市！”
這讓齊磊頗為意外，說心里話，哈市對于it產業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太過偏僻。
但是仔細一想，來就來吧，誰讓他現在沒錢呢？
把系統研發團隊和三石公司的技術部門放在一起，確實能節約一大筆成本。
況且，哈市的在這方面的人才儲備雖然不及京城，亦沒有沿海各地的經濟優勢，可還是那句話，俺們好大學多啊！
俺們有哈工大！俺們有哈工程！俺們還有哈理工！還真不缺學術氛圍和人才儲備。
最后和南光虹敲定的結果就是：齊磊先回來，給技術部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也就是研發中心。
等準備妥當，南老帶隊入住，成立三石公司的pc端視窗操作系統研發實驗室。
在這一點上，開始南光虹有點抓狂。
“和著你連個研發中心都沒有！？整個公司就一個客戶接待中心？”
齊磊，“嘿嘿，沒辦法，這不是剛開始嘛？我這公司滿打滿算才開了一個月。”
“一，一個月.....”南光虹不知道說啥了。
齊磊一看，馬上安慰，“南老放心！我們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別看我們公司加一塊兒就十多個人，可我們有六個部門。”
南：十...十幾個人...六個部門？
齊磊，“雖然這十幾個人中，還有五個高中生不干正事兒....”
南老：高中生...
齊磊，“還有五個初中畢業的...”
南老：文盲唄！！？
齊磊，“但是，我們有一個四人的研發團隊，都是工大和哈工程的高才生，還有博士呢！”
南光虹稍稍松了口氣。
齊磊，“兼職的！！”
嘎！！南光虹差點沒背過氣去！
這是個啥公司啊？我為啥答應他？
開始歸開始，平靜下來，南光虹還是可以接受的。
畢竟十七歲的小老板都能把他說暈了，還有啥事兒不能接受呢？
之后，南光虹還是很替齊磊著想的。
別看他在暢想可以隨便折騰，那是因為暢想體量大，不差他那點小錢，主要矛盾還是經營理念的問題。
但是到了三石，志同道合，加上齊磊給了南老足夠的尊重和“信心”（為什么要加引號呢？）。
倒是沒矛盾了，可是三石的體量還是太小.。
這么奇葩的公司，南老這輩子也沒見過，覺得翻個身都能把三石壓垮，自然要盡量將就。
但是，齊磊把話說的很明白，三年之內，您老只管花錢，我們不過問。三年之后，只要拿出東西，三石就想辦法讓系統上終端，進入測試階段。
然后，五年，甚至永久，三石沒有借系統盈利的計劃。
齊磊很清醒，這就不是一個賺錢的買賣，而且各方面的意義也大于賺錢。
“您就說，得多少錢吧？”
好吧，吐槽三石體量太小的同時，南光虹也不得不佩服，“你小子的魄力真的挺...離譜。”
齊磊一挑眉，“是吧？我早說了，別小看十七歲的！”
南光虹翻著白眼，“你聽不出好賴話吧？我那是說你膽兒太大！”
齊磊裝傻，“那也是夸嘛！”
“說吧！您老要多少錢？”
南光虹陷入了沉思，這不是客氣的時候。
其它的都可以講究，甚至他可以倚老賣老的把從暢想帶出來的人拐帶到哈市，可經費上卻是不能省。
沉吟半晌，“我要獨立運營，要有自主招聘權。”
齊磊攤手，“沒問題！”
南光虹，“工作環境上，能省就省，可是在研發經費上，不能給你省。”
齊磊一咬牙，“也沒問題！你就說多少錢吧？”
齊磊認了，本來就是一場豪賭。
南光虹一聽，深吸口氣，咬著后槽牙報了一個天文數字：“一年....300萬！”
齊磊：“…”愣在那半天沒說話，“多少？”
南光虹一聽，還以為他承受不了這么一大筆開支，生怕齊磊打退堂鼓，“兩百萬也行！！但是不能再少了！”
這是南老最后的倔犟了。
隨之給齊磊解釋，“其實系統研發不需要什么設備成本，主要還是用人！”
“上千萬行的代碼，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短期完成的。咱們要速度要抓住時機，就得多用人！”
繼續道：“用人這方面，我雖然可以從哈市的院校招一部分人上來，可也還得從京城吸納人才。有些人才是哈市沒有的，主要就是這部分人的花費要高很多。”
有些不好意思，“我算了一下，想讓京城的程序員來哈市就職，薪酬不能低了。”
“起碼要年薪四萬才能招來人才，個別的5萬都不一定愿意來。”
“一個50多人的團隊....去掉哈市本地的...”
“您等會兒！”齊磊突然打斷，實在聽不下去了。
一臉便秘，“四萬的程序員？五萬....還是特么個別？”
南光虹，“怎么了？這個年薪來哈市雖然高了一點，但是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齊磊：“…”
“這樣！”南光虹真的以為齊磊嫌要的太多了，“我可以縮減一下團隊規模，200萬！200萬夠了！”
“呼！！”齊磊長嘆一聲，心說，可是是我想多了？
開口道：“那就沒有年終獎、項目薪金啥的？”
南老趕緊搖手，“沒有沒有....不弄那些花里胡哨的。”
齊磊：“......”
“這樣兒吧，我一年給您500萬！四萬的你先來一個連，五萬的您也想招多少就招多少。不夠我再給你加！”
南光虹：“…”
有點怕懵，開網吧....這么有錢的嗎？
殊不知，齊磊還懵呢！
嚇我這一跳，才三百萬？三年連一千萬都用不上就能研發出系統的嗎？
那好像沒什么壓力。
要知道，三石公司光年前那132單，光設備就不老少錢呢！
市場定價6500的機型，最后4980成交。雖然扣除了顯卡和一些簡配因素，可是三石拿30，這就400多萬。
還有服務器呢？
服務器掙的更多。
總之，只是這一項，就夠養系統開發了。
他還以為得傾家蕩產呢！
回到哈市，齊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伙兒召集到一起開了個會。
本來沒耿大爺什么事兒，結果老爺子不管自己網吧已經開始裝修了，非跑來聽一聽。
而齊磊大概說了一下，三石將成立一個pc電腦體統的研發實驗室，由南光虹帶隊。
聽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速度，是不是有點快啊？
網吧還沒開起來呢，怎么干出來一個實驗室來？
卻聞齊磊道：“這個實驗室，大伙兒不用抱太大的希望，也不用太多在意，就當它不存在就好了。”
“也許會賠錢，大伙兒有一個心理準備。”
也沒人說什么，卻是都聽齊磊的。
第二件事，就是讓齊國棟和周桃在招標會過后，第一時間開始物色公司新址。
要求是，不需要什么繁華地段，稍稍偏僻一點也沒關系。
但是要夠大，要交通便利。
最好是可以把研發中心、運營、倉儲全都放在一起，帶個院子就更完美了。
齊磊沒找什么寫字樓，死老貴不說，還賊憋屈，他才不去趕那個時髦呢！
這年代，房地產還沒發展起來，即便是市中心，用點心也能找到寬敞的地方。
實在不行，放郊區，多大點事兒啊！
周桃一聽，卻道：“這種地方太好找了吧？”
“啊？”齊磊還以為難度得有點大呢，“你知道有好地方？”
只聞周桃道：“老房子行嗎？行的話就多了去了！”
齊磊，“多老？”
周桃，“解放前的。”
齊磊眼前一亮，“那可以研究研究！”
別覺得老房子，甚至解放前的老房子，不怎么樣。
哈市的老房子很怪，你要是解放之后的那種三四十年的老房子，那就不考慮了，基本就沒戲。
結構老舊，全是筒子樓之類的集體建筑，不適合公司辦公。
可要說是解放之前，就要另當別論了，還真可以研究研究。
這要從哈市的歷史說起.。
哈市在百年前，就是遠東地區與歐洲交流的貿易、文化中心。
俄國十月革命之后，又有大量沙俄貴族逃亡到東北定居在哈市。
那個時期，滿大街的白人，街邊一個要飯的都可能是沙俄公主。
而隨著這些白人的進入，也把歐洲文化帶入哈市，影響著哈市的方方面面。
比如說，做為哈市特產的紅腸、大列巴，其實都來自西方。
在建筑風格上影響更為深遠。
舊時代的哈市堪稱是‘巴洛克’建筑藝術博物館，更有東方小巴黎的美稱。
即便是解放之后，哈市老城區大多數建筑風格依舊沿襲著舊時代的整體特色。
和南方古鎮水鄉的中式古風不同，在八九十年代，置身哈市老城區的街道上，入眼都是偏向老歐洲的精致線條，頗有幾分浪漫氣息。
像是索菲亞教堂，還有舊時代的建筑群，無論從美學角度，還是舒適度上，都可圈可點。
如果能找到一棟巴洛克風的老建筑做為辦公地點，亦不失一個不錯的選擇。
周桃所說的老房子，就屬于這種。
她推薦的那個位置在松花江大街，原本是偽滿時期意國的領事公館，解放后歸屬是龍江廣播電視廳，后來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招待所和培訓中心。
再然后，年久失修就棄用了，閑置至今。
“那地方不錯，前院一棟老房子，臨松花江大街。后院還有一棟三層別墅，和原招待所、培訓中心的配套建筑。”
“主體結構沒問題，就是內外都有點舊，要重新弄一弄。”
齊磊一聽，“可以啊！租金多少錢？”
租金也是重要的考量因素，畢竟三石養了那么大一個“累贅”，能省就省，太貴就不行了。
結果，周桃來了句，“只賣不租！”
嚓！齊磊暗罵，“那算了吧，咱賣不起！”
那么大個地方，松花江大街又不是什么偏僻路段，真買不起啊！
卻不想，周桃撇嘴揶揄：“幾十萬的事，買不起？”
“多少！？”齊磊差點沒蹦起來。
假的吧？有點太便宜了。
周桃一笑，“不懂了吧？幾十萬還賣不出去呢！”
其實，真是齊磊對這個年代的房地產市場，尤其是哈市的老建筑不太了解。
第一，99年，哈市的房產市場還沒起來呢，房價本來就便宜。
第二，哈市算是比較早對有文物價值的古建筑進行保護的城市，很早就出臺了古建筑保護現行方案。
像這種舊時代的外交公館，無論歷史意義，還是建筑本身都有保護價值。
但是，這個時代的保護措施還沒后世那么嚴格，允許商住，但是不能改變外觀和主體結構。
也就是說，這地方買過來可以收拾一下做公司，但是不能推倒重建，更不能改變外觀。
而這個年代的人對老建筑都不感冒，花那么多錢還不能拆，不能建的，我有病啊！
這個時代的人還是喜歡新房。
廣播電視廳一直放在那空著沒動，其實也是這個原因。不能拆，還不能建，翻修又不劃算。
種種原因之下，使得這種老房子反而無人問津，價格便宜。
“買了！”齊磊大手一揮，財大氣粗。
心說，要不我啥也別干得了，就倒騰房子算了！
幾十萬...買好幾棟樓！放后世，別說京城了，幾十萬在哈市的市中心也就弄個一居室吧？
除了這兩件事需要齊磊操心，也就沒啥的事兒了。
散了會，耿大爺湊了過來，沒頭沒腦冒出一句，“你真沒想好怎么盈利？”
齊磊呆愣，“啥盈利？”他沒聽懂。
耿大爺，“那個南光虹，還有什么....系統研發什么實驗室的，你打算怎么回本兒啊？”
“哦，”齊磊了然，原來是這個啊“沒有啊！先賠著吧。”
耿大爺一聽，登時撇嘴，簡直無語了，“賠著算啥話？不掙錢你也不能賠錢干啊，那就不叫買賣！”
齊磊攤手，“可目前來說，這就是一個賠錢買賣啊。”
老耿大他搖頭，“算了，那我給你出個招兒咋樣？”
“您？”齊磊有點不信了。
這就有點扯淡了吧？我都鬧不明白，你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