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給顏池醋吹完頭發,徐行就脫了衣服進浴室洗澡去了。
剛洗完熱水澡的浴室里,還殘留著一部分的熱氣,淋浴間的地面還濕潤著,旁邊的臟衣簍中放著顏池醋換下的衣服,等會兒要一起拿去陽臺的洗衣機。
走進淋浴間的時候,甚至有種能夠嗅到顏池醋身上味道的感覺。
就是有點變態了。
徐行搖晃了下腦袋,打開淋浴花灑,簡單洗了個澡。
男生洗澡就要快得多了,大概十分鐘不到,徐行就已經洗干凈,擦好身體后,換上帶進來的睡衣,便走出浴室。
這時候顏池醋還坐在沙發上,看樣子是先前睡了幾個小時后,這會兒還不困,正雙腿并攏側疊在沙發上面,身子靠在沙發扶手上,手里拿著遙控器,在看有什么電影比較好看的。
“不睡嗎?”徐行走到沙發邊,拿起吹風機問道,“小心明天起不來。”
“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的。”隨便選了一部恐怖片,然后就從沙發上直起身子,從徐行手中接過吹風機,朝他招招手,“你坐過來,我幫你吹。”
“行。”徐行給吹風機插上插頭,遞到顏池醋手里,然后就坐到沙發上,一邊看向客廳的電視一邊問道,“你放的什么片子?”
“隨便選的,好像是恐怖片。”顏池醋打開吹風機,認認真真的給徐行吹頭發,手指穿過還有點濕漉漉的頭發,她的動作十分溫柔。
“大晚上看恐怖片,伱小心晚上真的睡不著了。”
“沒關系,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但是我怕了怎么辦?”徐行看著影片開始播放,這大晚上的還真有點發憷的感覺。
尤其這片子的內容正好就是在室內的恐怖片,可以說是十分身臨其境了。
“有什么好怕的。”顏池醋沒敢去看電視機,認認真真的給徐行吹頭發,還嘴硬。
“誒,你看啊。”徐行發現她沒看,于是忍不住調侃道,“里面這女鬼像不像你?”
“哪里像了!”顏池醋瞥了一眼,就只看到片子當中的廚房內,一道身影一閃而逝,“這你怎么看得出來像不像!”
不過看到恐怖片的內容后,顏池醋就有點害怕了,正好這會兒給徐行吹完頭發,她立馬將吹風機放到一邊去,直接整個人都縮進了徐行的懷里。
“明明是你自己挑的。”徐行摟住她軟乎乎香噴噴的身子,嗅著她發間的清香,“要是害怕就不看了。”
“看都看了,看完再說。”顏池醋雖然害怕,還是越害怕越想看完,只不過攥著徐行睡衣的手都更加用力。
好在兩人剛才沒把客廳的燈給關掉,恐怖的氛圍沒有一片漆黑中那么明顯。
一直看到凌晨兩點多,終于結束之后,顏池醋有些緊繃的身體才慢慢松弛下來,靠在徐行懷里長舒了一口氣。
“早知道就不看了。”
“你這話說的我想打你了。”徐行有點無語,抱起她的身子,就在她的屁屁上拍了一巴掌,“行了,看也看完了,去睡覺吧。”
“我有點口渴,想喝牛奶。”
“那你喝吧,我先回房。”
“別。”顏池醋趕緊拉住徐行的手臂,看向廚房那邊的方向,有點惴惴不安的小聲說道,“我怕,我們一起過去好不好。”
“恐怖片里都是假的。”
“恐怖片里的人也是這么認為的。”
徐行:“…你還真是傻的可愛。”
說完,徐行就干脆一把將她抱進懷里,一只手托起她的腿彎,直接來了個公主抱,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顏池醋打開廚房的燈,看著亮堂起來的廚房,總算稍微松了一口氣。
兩個人從冰箱里拿出牛奶,放進微波爐里熱了一下后,就一路拿回臥室喝。
等到兩人終于重新回到床上,顏池醋總算安心下來,在臥室的燈被徐行關掉后,立馬朝著徐行的方向貼了過去。
“你今天不回家住真的沒關系嗎?”
顏池醋窩在徐行懷里輕聲問道。
“我來陪我女朋友,有什么關系?”徐行笑著反問,“反正我爸媽也都差不多知道我們倆的關系了,用不著遮遮掩掩的。”
雖說現在徐行和顏池醋還沒跟家里面攤牌,但雙方都已經心知肚明,只是沒有戳破那層膜而已。
顏池醋聽他說的話,嘴角微微翹起,很是甜蜜幸福的樣子,但是一想到顏洪志和張君雅那邊的情況,她的眼神就又暗淡下來,內心仍然有點不安。
“醋醋。”徐行抱著顏池醋躺在床上,想到了今天跟顏洪志之間的交談,以及凌晨的時候跟對方的謀劃。
這件事畢竟還是牽扯到了顏池醋自己家庭的問題,徐行身為男友,雖然也有一點資格參與進來,但他還是不想瞞著顏池醋去做這些事情。
“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聽聽你的意見。”徐行想到這里,還是決定跟她好好聊聊。
“什么事情?”顏池醋好奇問道。
“有關你母親的事。”
顏池醋聽到這句話,頓時沉默下來,有點不想聊。
但她還是將臉蛋埋進徐行胸口后悶悶說道:“你說,我聽著的。”
徐行沒有一上來就說“我想把你媽送進去”這事兒,而是更加用力的抱緊顏池醋,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知道對你來說,過去的經歷可能并不快樂,但如果可以的話,不用一直憋在心里,可以跟我分享一下。”
顏池醋抿了抿嘴唇:“你想問什么?”
“你之前一直沒說,當初到底是為什么會從你媽媽那邊逃出來?”
話音未落,顏池醋的手已經緊緊攥住了徐行胸口的衣領。
2010年的暑假前夕。
顏池醋從學校放學回家,沉默寡言的回到家門口,摸出鑰匙打開家門。
剛一進屋,就聽到臥室里傳來一陣昏糜之聲,她臉色難看的跑進自己屋里,關上臥室門后,才勉強將那種聲音拋到腦后。
盡管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但一想到自己母親又帶著男人回到家里,顏池醋的心緒還是起伏不定,花了好幾分鐘才收拾好情緒,從書包里拿出課本和作業,開始認真學習。
等到臨近傍晚的時候,主臥那邊傳來開門的聲音。
張君雅帶著一個男人從里面走出來,開始做晚飯。
那個男人沒有走,而是留下來一起。
等到開飯的時候,顏池醋被張君雅叫出去吃飯,于是顏池醋便坐在餐桌旁,能很輕易的感受到這個陌生男人目光的掃視。
說是陌生,但這應該是顏池醋第四次見到對方了。
從她初中父母離異開始,張君雅就很迅速的找了男人結婚,但只是過了半年多的時間,雙方就很快離婚。
這幾年下來,這個男人大概是自己母親找來的第四個男人。
這頓飯她吃的渾渾噩噩的,耳邊依稀聽到張君雅和男人說起領證的事情,吃完飯后,她就立馬回到臥室,把自己關起來。
對張君雅來說,這個男人或許是新的丈夫,但對于顏池醋而言,大概只能算是一個純粹的陌生人而已。
起初的時候顏池醋倒是并不害怕。
因為這樣的情況,她之前已經經歷過了三次。
只要她平時去上學,晚上回家后把自己關在臥室里面,等到早上清晨再去洗澡,就可以完美避開對方。
最多就是吃飯的時候見上一面。
但隨著暑假到來,顏池醋漸漸感覺有點不對勁。
因為不用去上學,她以前暑假都是待在家里好好學習。
但這樣一來,跟那個男人見到的次數就多了起來。
她很討厭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那種帶著審視和品味的目光,總是讓她渾身都不舒服。
之前張君雅的三個男人雖然也不怎么待見她這個小拖油瓶,但基本都是雙方眼不見為凈的態度,互相都當對方不存在。
但是第四個男人不一樣。
每次晚上吃飯的時候,顏池醋都覺得對方像是在掃描一樣上下打量她,如同被禿鷲盯著的獵物一樣不自在。
而就在張君雅跟這個男人領證后的一個月,深夜顏池醋走出臥室去上廁所,路過主臥的時候,就聽見里面兩個人運動后的交談聲。
“你女兒今年讀高一來著?”
“對啊,怎么說起她了?”
“她身材比你好。”
“你想什么呢?”
“呵。”
“你別亂來。”
“哈!這你又管不著,不聽話小心斷了糧又受不了了。”
“我…”
顏池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臥室里的。
只記得當時的自己后背沁滿了汗水,好不容易關上房門鎖上門鎖后,便貼著門框癱坐到地上,猛烈的心跳伴隨著喘息,眼里都是害怕和驚恐。
身體因為過度的驚慌而發軟,她只感覺手臂都是一片發麻的狀態,腦子亂哄哄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一直緩了一個多小時,她才漸漸理清楚了思緒,一邊側耳聽著主臥那邊的動靜,一邊從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一個行李箱。
這個粉紅色的小行李箱,還是她爸媽沒有離婚之前,帶她出去旅游時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眼下的她已經顧不得太多,過度的驚恐和對那個男人的恐懼,讓她一邊控制著自己房間里的動靜,一邊把需要拿走的物品全都放進自己的行李箱和書包當中。
等收拾好一切后,她安安靜靜的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的聽著屋外的聲音。
從晚上十點鐘一直坐到凌晨一點,確認這個點,主臥里的那兩個人已經睡熟以后,她終于拎起了自己的行李箱,背上自己的書包,小心翼翼的從房間里出來,然后打開了家門。
但是,平日里完全不覺得刺耳的開門聲,在此刻發出了刺刺拉拉的聲音,在昏暗靜謐的環境中,如同落雷一般擊在顏池醋的心口。
尤其當她聽到主臥那邊傳來一陣腳步聲時,顏池醋再也沒有猶豫,拎著行李箱竄出了家門,隨后連門都沒來得及關上,就飛奔逃下樓去。
而在昏暗的客廳里,那個男人起夜上廁所,壓根沒注意被打開的家門,就這么順利的被顏池醋逃走了。
離開家的顏池醋帶著驚慌和失措,從樓道里跑出來,一直從小區門口跑出去數百米,繞過兩個街道拐角,才大喘著氣扶著行李箱,一臉虛脫的抬頭仰望深邃的夜空。
如同雛鳥逃離了囚牢,卻也傷痕累累。
才16歲的她一臉無助茫然的看著空無一人的路邊街道,街上的店面不同于白日的喧囂,死寂一片,只有孤獨環繞著她。
顏池醋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憑借著記憶,拖著行李箱背著書包,朝顏洪志住的地方走去。
她對父親那套房的地址已經有點模糊,從凌晨一點鐘一直找到清晨五六點,來來回回走了至少有十公里的路程,才總算找到了有些熟悉的那棟樓,就這么站在樓道口,抬頭仰望。
但是等到早上七點多,看著樓道里陸陸續續走出來人,大家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個不敢站在太陽底下的小女孩兒,讓她沒好意思繼續站在這邊,而是拖著行李箱走到了不遠處的草坪石子路上,找了個石凳坐下。
于是她繼續等啊等,腦子里混亂一片,一直等到上午九點多,她終于等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從樓道里出來。
但是跟在顏洪志身后的,還有一個中年美婦和一個少年。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從樓道里出來,穿的都是十分休閑的服裝,男孩還背著一個小書包,看樣子是一家人準備出去玩。
顏池醋坐在石凳上,和那邊三個人之間只隔著一層矮矮的灌木叢。
如果顏洪志有朝這邊看一眼的話,應該能很容易就看到孤零零的顏池醋坐在這里。
此時的顏池醋只覺得雙腿完全動不了。
明明只要站起身,跑到那個男人面前,或許就能迎來新的生活。
又或者只需要她坐在這里,喊上一聲爸爸,吸引到顏洪志的注意,就可以改變這一切。
但是看著那邊一家三口溫馨和諧的畫面,顏池醋自始至終都沒能開口或起身,眼神呆愣的看著這一幕,一直到那三個人坐上車,從自己眼前駛過。
而此刻能夠陪伴她繼續走下去的,只有行李箱里余留的衣服和課本,以及自己平時攢下來的幾百塊錢。
那一刻起,她忽然意識到。
自己可能從出生起,就是多余的。
深夜。
徐行低頭看著已經忍不住眼角落淚的顏池醋,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她瘦小身軀的顫動。
哪怕時隔多年,那段往事依舊還是讓她后怕和惶恐。
“后來我拖著行李箱走在路邊,身上的錢不算多,住不起酒店,就只好找了一家網吧。”
“但是我的身份證上顯示的是16歲,不能上網,如果不是圓圓姐正好暑假在網吧幫忙,把我收留下來,我現在大概還不知道在哪里。”
顏池醋小聲說著這些,沒敢仰起臉去看徐行,“你會介意嗎?我媽媽她…”
“你是你,你媽是你媽。”徐行打斷了她的話,雙手捧起她的臉頰,淚痕落在白嫩的臉蛋上,楚楚可憐的味道刺痛著徐行的心臟,“我們沒法決定自己的出生和父母,但人生的走向是可以把握在自己手里的。”
“醋醋,現在你已經把握住了。”
“我可不允許你放手。”
顏池醋被迫仰起臉與他對視,抿著嘴唇,唇角是咸澀的淚珠。
聽著徐行說的話,她用力的點點頭,感受著徐行帶給她的安全感,情不自禁的抬起腦袋,將帶著淚珠的唇瓣,印在他的嘴唇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