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沈、陳兩家分乘兩輛車返回了余州。
陳懷瑾沒上自己家的車,卻坐上了趙家寧的車。
張琳起初是不同意的,但女兒轉而征得了陳建新的同意,在外都會給丈夫留足面子的張琳便不再吱聲。
一路上,因為司機在,憋了一肚子火的張琳一言未發。
直到夫妻倆回到了家中,早已察覺不對勁的陳建新才問道:“怎么了?”
“以后決不能讓他倆再攪合了!”
張琳一臉嚴肅。
張琳近一年對沈君諾的看法明顯出現了好轉,甚至對孩子之間的正常交往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緊張了,今天忽然如臨大敵般的樣子,讓陳建新稍微忖了一下。
“因為蘇新一的事?”夫妻倆都是聰明人,陳建新迅速判斷出了原因。
“嗯”
“現在咱們還能管的住可人,再過幾年她一畢業,要是兩個孩子還是這樣,難道咱們把女兒整日里鎖在家么?”
篤信兒孫自有兒孫福的陳建新并不想過多的干預女兒的成長。
“這幾年看著沈君諾一點一點長起來,再有知根知底的家寧,我本來不打算管他們了,但今天沈君諾做下的事太可怕了!”
張琳擰眉道。
張琳幼時有家人護著,結婚后又有陳建新這塊金字招牌,還真沒經歷過多少險惡,于是對這種事分外厭惡。
“不至于吧?這事說到底還是蘇新一管不住貪念,他不伸手君諾自然就沒機會了。”
陳建新卻見過無數職場的波譎云詭,只覺得沈君諾這是正常操作,有仇不報還是男人么?
“還不至于?”張琳忽然生氣道:“這么重的心思,要是可人和他在一起,不得被他坑死!畢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
陳建新稍一皺眉,張琳把后邊的話咽了回去。
“我養的女兒又不傻,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坑的。”
陳建新對沈君諾觀感很不錯,但卻不欲和妻子爭吵,便替女兒辯白了一句。
“反正沈君諾絕非良配。”張琳堅持道。
不想爭論下去的陳建新起身走向了廚房,心中不由想起了老友沈明遠。
‘這一家前些年太苦了,這才造就了君諾早熟的性格,不過說起來,以十幾歲的年齡謀劃這些事,的確有點驚世駭俗’
陳建新想到。
沈君諾在車上睡了一路,到達余州后才醒過來。
在新垚廣場下車時,趙家寧欲言又止。
沈君諾上樓來到王猛的辦公室,交待了一些事情。
假期里一直待在余州的毛珂,發現跟著沈君諾進來的陳懷瑾和鄭道的表情有些奇怪。
特別是鄭道,拘謹中還帶有一點忐忑。
“道哥,道哥?”和王猛說完事,沈君諾連喊兩聲。
“啊?怎么了。”被陳懷瑾推了一下,鄭道才反應過來,不過他看向沈君諾的眼神卻有些陌生 “小白樓那邊暑期工擠滿了,你晚上別去找曉軍了,和我回家睡吧?”宴席結束時已經知道蘇新一被調查了的沈君諾,盡量用柔和的語氣說道。
這種狀態下他不自然,鄭道反應更大“不用,不用”
鄭道連忙擺手,竟有那么一點畏懼的神色。
某種負面情緒在沈君諾心里一閃而過。
“那好吧?”沈君諾故作輕松的聳聳肩“我就先走了,有事打電話。”
沈君諾離開后,王猛辦公室的氣氛更加詭異。
“阿道,發生什么事了?”王猛也察覺到了。
鄭道猶豫了一下,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告訴了王猛,依舊留在這里的陳懷瑾整個過程中異常平靜。
“你是說君諾設計把蘇新一送進大牢了!”毛珂難以置信的看著鄭道。
“也只有這樣才說的通.....”鄭道可是清清楚楚記得當初在校長辦公室,沈君諾堅持讓蘇新一負責這件事。
王猛沉默著,以往只信奉拳頭的他,對這些魍魎手段天生有種排斥,但這件事又是至親兄弟做下的,他不想違心夸贊便只能沉默。
“是不是有點太狠了?”鄭道也猶猶豫豫道。
在他十幾年的人生觀里,最重的錯誤也不過是被老爹抽頓鞭子、被學校開除,而把人弄進監獄這種事確實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
不想,這句卻把一直不吭聲的陳懷瑾惹惱了。
“這件事本來就是蘇新一有錯在先!他不動歪心思君諾哥又能把他怎么樣?”
女肖父,小陳和老陳的邏輯一模一樣 “君諾哥家里以前遇到的事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恨壞人不是很正常么!”陳懷瑾越說越激動,眼里已經嗑上淚花“君諾哥對我們怎么樣你們不知道么?你們是他最好的朋友都不理解他,他該多難過,嗚嗚嗚”
得陳懷瑾把自己說哭了,那樣子簡直比自己受了委屈還難過 毛珂趕忙上前抱住了痛哭的陳懷瑾“懷瑾你別著急,我們沒有不理解君諾.”
“反正君諾哥不是壞人!你們要是敢看不起他,我我以后也不理你們了!”
陳懷瑾一邊用手抹著怎么也抹不干凈的淚水,一邊說出了狠話。
王猛也忙不迭的搖著手“懷瑾,不是,我沒有,誰敢動君諾一指頭,我和他拼命”
一著急,王猛又開始詞不達意。
鄭道也慌忙解釋了起來“懷瑾你別誤會,我只是忽然覺得不了解君諾了,他一輩子都是我們的兄弟”
沈君諾離開新垚后,酒后的微醺狀態下的他不想回家。
戰戰兢兢三年,終于有了一份能讓他立足于這個世界的事業,也擁有了保護家人的能力,只是不知道那些為他在林場泥地里拼過命的朋友,會不會如愿一輩子走下去。
心情復雜的沈君諾決定放縱一下。
于是給譚卓去了一通電話后,兩人約在了秦威家的酒吧。
徹底放開了酒量后,沈君諾直至凌晨一點才返回夕照居。
這么晚回來,也是不想面對母親關于蘇新一事件的盤問。
夏夜凌晨,踏碎了月色,沈君諾盡量穩住酒后的步伐,慢慢靠近了六號院。
“回來了?”夕照居六號院門口的臺階上,一個人影忽然道。
沈君諾嚇了一跳,湊近對方后才驚訝道:“老許?”
“以后別喝酒到這么晚,你媽擔心你。”酒精沙場的許睿,幾米外就聞到了沈君諾身上的酒味。
沈君諾呵呵一笑,也不說話。
“想聊聊么?”許睿笑著道。
“聊聊唄”沈君諾在門前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穿著正裝的許睿也不以為意,同樣席地而坐。
“老許,你專門在等我?”夏夜蟲鳴中,沈君諾忽然開口。
“嗯”
“你怎么不去家里等?在這喂蚊子.....”
“你知道你媽的忌諱”
兩人忽然陷入了沉默,足足五六分鐘后沈君諾才又道:“老許,你不覺得委屈么?”
“不委屈”許睿笑著道。
“反正我是做不來你這樣。”
“那是你還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
“嘔老許你好端端一個霸道總裁的人設,干嘛非要演一個多情種子。”
許睿又笑了起來“在外狠辣果決是殺伐決斷,在自己愛的人面前還錙銖必較誰付出的多就是小肚雞腸了。”
這話里意有所指。
“酸”沈君諾撇嘴道。
許睿卻繼續帶著笑容道:“人生處處是戰場,但,家不是就算你在外邊做了殺人放火的惡事,就算全世界認為你十惡不赦,回到家你還是兒子、是哥哥,明白么?”
夕照居六號院沒開燈的三樓,趙家寧站在窗前望著坐在門口席地而坐的兩個男人,心中五味陳雜擔憂兒子詭異的行事風格,欣慰缺失的父親角色被許睿彌補了少許,愧疚許睿不求回報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