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自身的遭遇,杜星河在沉迷期間,將中國搖滾的發展當做課題,做過深入的研究。
上個位面,在他穿越過來前的2014年時,中國搖滾已經有些新生的力量開始釋放出能量了,就像創作了這首《》的逃跑計劃樂隊,以及之前他唱過的那首《追夢赤子心》的原創者gala樂隊。
這種釋放是甜美的,但在品嘗這份甜美之前,這些搖滾人在拼搏的路上,吃過很多普通人無法想象的苦楚,經歷過很多普通人無法理解的磨難。這也是他們為什么能釋放生命的力量,來唱出最美的追夢絕唱。《追夢赤子心》是這樣,《》依舊如此。
杜星河對這樣的搖滾人是欽佩的,也是羨慕的,欽佩他們的勇氣,羨慕他們可以在吃苦過后能享受到甜美的成功。
不過杜星河也知道,這些成功放在整個流行樂壇,其實算不上什么成功,但對于搖滾人來說,這已經是踏著無數白骨拼出來的夢了。
在他們背后,無數追夢的搖滾青年折戟沙場,被現實挫敗,不得不遠離了他們熱愛的搖滾樂。
杜星河在最黑暗最低落最氣餒的時期,也曾動過放棄音樂的念頭,但他在了解了那些比他更慘但更執著的追夢搖滾青年的經歷后,他才發現,像他這樣一個在困境中求索的音樂人,在這世界上。并不是孤單。
甚至就在他的身邊,京城,就有很多在苦難中磨礪著的搖滾樂手,他為此還特別了解過這些人的歷史。
如今的京城,霍營搖滾社區,是搖滾樂手心中的圣地,但在早先年,霍營還沒形成規模時,樹村,這個搖滾苦旅麥加之地。才更能反映曾經的中國搖滾青年生活的有多么磨礪和苦難。
此刻。在走廊中聽到琴房那女孩唱《》,杜星河心中莫名的,就想起了上個位面他曾經研究過的一些搖滾人,一些搖滾血淚史。以及這座已經被歷史淹沒了的曾經的中國搖滾第一村:樹村。
在上個位面。自1995年開始。隨著第一代搖滾人的沒落,唐朝、黑豹、超載、輪回等等樂隊已經成為強弩之末,何勇、張楚、竇唯、臧天朔不是回到為音樂而自我放逐。就是費盡心血贏得流行的地位。
一時之間,中國搖滾已經沒有了方向性,而“搖滾老炮”們所剩下的只有一味炫耀自己的技巧和速度,企圖以此證明自己在搖滾圈的位置。于是,所有愛好搖滾的人紛紛揭桿而起自立山頭,操起吉他、敲起鼓,自組樂隊,其中有深感仍需要學習的人們涌向了京城。
另外,在外省許多成軍多年的樂隊一等自己操練的拿得出手時,也開始了向搖滾文化圣地京城的進軍。這些樂隊也都基本成形,落腳樹村只不過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打入京城地下搖滾圈,找到在他們各自的家鄉難以找到的音樂扭轉和夢想中獲取“名利”的可能的機會。這里的名利,在他們看來,也僅僅是讓更多的人知道他們的音樂,或者,由此而來的一點演出機會。
在這樣的背景下,樹村形成了一個遠近知名的搖滾之村。
如今,早已因拆遷而變了樣子的樹村,在上世紀的最后幾年中,甚至連條像樣的公路都沒有,而更多的是泥濘的道路,隨處可見的垃圾,破落的村舍,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
然而就在這個如果你路過都不會看一眼的村落里,卻住著一批批來自全國各地的熱血青年,他們帶著對音樂的執著,對自由的渴望和對生活的熱愛,扎根于此。
簡陋的小屋、惡劣的伙食、窮困潦倒的日子和來自各方面的壓力是他們生活的真實寫照,然而他們卻像堅實的種子一樣,堅強地在這里扎下了根,要在這里開花、結果。
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他們要在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們要在這里開始他們的夢,盡管這個夢是苦澀的、是充滿淚水和酸楚的。這一切感受只有他們自己清楚,他們選擇了這條路,就會義無反顧地走下去,雖然他們不知道明天會是什么。
樹村不大,由本地的居民、一些撿廢品的人、外地打工者和幾十票玩搖滾的青年人組成。
這些青年來自祖國各地,有東北的、山西的,有江蘇的、河北的、河南的,也有廣西、云南的。他們形成了幾十只成型的樂隊。后來很多有機會發了專輯的搖滾樂隊,都是從這里走出去的。
在樹村的東北方向,是著名的迷笛音樂學校,那個學校是外地音樂青年來京城發展的著名跳板,來自全國各地的搖滾青年將其視為在京城發展的第一站。
樹村的西北方向是東北旺,那里也是一個已經成型的音樂村;再加上西三旗、黃土甸,從現象上看,已經形成了一個以樹村為中心的特殊的地下音樂群落。
在這個群落里,樂手們的真實生活卻格外寒酸,甚至艱辛。在九幾年時,他們用100到200元一個月的價格租一間斗室,里面堆放著大量的cd唱片、音樂雜志及生活雜物。龐大的音箱、凌亂的電線使屋子變得更加窄小。
他們每天的時間除了睡覺、吃飯外,就練琴。晚上他們通常睡得很遲,一般都在凌晨入睡,白天快到中午時起床。
因為人口密集,“搖滾噪音”容易招來居民的責罵,在樂手們租來的小屋里,練琴時要在窗口、門口捂上被子,以降低音量避免擾民。吉他和貝斯還好點,而鼓手。在這片地區幾乎沒有立足之地。
每逢春節,樂手們沒有路費,急著找錢回家,賣樂器賣衣服的大有人在。他們過的是一種苦行僧式的生活,隨便一件衣服穿上便可出行,但一定要前衛,又沒錢,因此蓄長發便成了一種最好的表達方式,因為他們沒更多的錢來修飾發型。
吃,對于他們更是簡單。條件好一點的能吃上方便面。或許十天、半個月的吃上一次炒菜,而絕大多數人整天只有吃五毛錢一個的菜包子,而且一吃便是十幾天、二十天,條件再差的就只有買半斤烙餅就著涼水下肚。據傳說。有些樂手最苦的時候。兜里只有兩塊錢挺上一個星期也不算稀罕事。
那時樹村90的樂手都是靠家里資助的。怕別的工作耽誤時間。樂手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去做其他工作,因此樹村里那些年紀大些不好再向家里伸手的樂手們的生活,就常常難以為繼。過著缺衣少食的赤貧生活。
那時住在那邊的搖滾人一般分為兩種,一種被稱為“趕場”的,每周幾次到酒吧演出,報酬也不固定,五十,八十,一百,有時報酬抵掉來回的出租車費后就所剩無幾了;另一種是靜下心來,專心地搞原創音樂,用他們的話講這才是真正的搖滾精神,這類人對“趕場”的不屑一顧,但他們的生活狀況往往會更糟糕。
在那個時候,京城的搖滾樂隊地上的和地下的就已經至少有1000余支了,這樣一個龐大的群體已經成為京城的一道音樂風景。但是,國內沒有搖滾樂的傳統,沒有適合的發展基礎,社會對搖滾的認知程度也不高。
那時的樹村,就像昔日圓明園的畫家村、亮馬河的東村一樣,由于房價便宜、特定人群集中一類的原因,形成了非常奇特的文化現象。
這樣的地方描述起來有點像烏托邦或者人民公社:在一個由磚瓦房、黃土路和洋灰路相間的小村落里,人們快樂的生活著,有一部分人是出租房子的,他們不種田,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們做什么,也許主要就是靠出租這些房子掙錢,他們可以算作是“種房子”的人;
還有一部分人是租房子住的人,他們本身也沒有什么錢,租下房子以后就并不安靜的住在里面,成天鼓搗些叮叮當當的音樂,但是他們并不真正的工作,而房錢去會交到房主手里,他們就象是肥料,這個村子房屋的肥料,每一天內部都在發生著不可預料的化學反應。
于是,村子里的人要么不用干活,純“種房子”,要么不干活,純做音樂,頗有點變形版“世外桃源”的意味。
當地的村民已經習慣了搖滾樂手們的喧囂和他們形象的特異,而樂隊們也已經融入了樹村的生活中。
樹村的音樂人平均經濟狀況是入不敷出的,不過由于這些音樂人們相依為命,從物質上到精神上充分交流,基本上保證精神上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物質上沒福可享,有難同當。所以在樹村也沒有發生過任何一起樂手由于饑餓造成的餓死餓暈事件。
至于那時樹村的音樂風格,杜星河作為一項歷史課題,著手研究過,當時在樹村,大量的樂隊搞得是新金屬、硬核說唱一類的音樂,當然其中也有其他風格的音樂人,但比較罕見。
雖然這些音樂人的生活質量非常差,但是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做些什么音樂以外的事情來改進自己的生活質量,這是很令人佩服的,同時也是很難令人接受的。
多數樂隊認為如果他們去做一些別的事情會影響他們當前的心態,也會讓他們沒有時間排練,所以他們并不會接受這種上班拿工錢的生活。
樂隊們總會說他們希望最好的狀態時能靠音樂養活自己,所以他們會參加演出,但是演出給他們帶來的收入卻微乎其微。
樹村樂隊演出通常是在一個叫開心樂園的地方,每周六晚上他們都會在那里狂歡,通常演出結束之后他們會得到一小筆出場費,這些錢剛剛夠他們打車回村外加喝一頓酒的,在周末的狂歡后,他們又回到了一無所有的貧窮窘境中。
一個樹村樂手的生活經歷通常是這樣的:在家鄉喜歡聽音樂,已經開始彈琴,也許有自己的工作,但是他拋棄了一切,只身或是與當地的同好來到京城,投奔迷笛學校,在學校學習樂器,結交在京城的音樂人,根據興趣大家組合,離開學校,有可能還未結束學業,便搬到學校附近的樹村來生活,生活從此就變成了新的樣子。
來京城的這些搖滾青年們,大多心中有個夢,忍饑挨餓是為了圓夢。但現實是殘酷的,貧困、無保障的生活隨著時間帶來種種壓力,使很多人加入這個群體的同時,也有很多人紛紛從這個“戰場”上敗下陣來,消失得杳無蹤影。
夢想和現實的距離,照進樹村,是如此的難以彌合。好在,在那些搖滾追夢人的心里,夢想總是占上風,這才不至于在現實中絕望。
那些搖滾人身上執著的精神,曾給杜星河在黑暗中傳遞過絲絲慰藉,使他覺得自己并不孤單。
執著于音樂的精神,對于杜星河來說,就是,這么多年來,一直照亮著他前行!再無退縮!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謊言去擁抱你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每當我迷失在黑夜里請照亮我前行 聽著一個不怎么會唱歌甚至還有點五音不全的女孩,在練唱這首歌的部分,杜星河遙想過去,追憶往昔,心里頗生感動!
在平時,只有最天籟的聲音才能讓他動容,但在一瞬間,這樣一段異世界的不經意的歌聲,卻有些莫名的打到了他。不光是因為這首歌本身,更因為一種藏在歌在的精神,這個女孩似乎用她原始的有點五音不全的聲音,把這種精神傳遞出來了,這讓杜星河十分享受。
杜星河輕輕走到琴房門外,盡量不出大的動靜,以免影響里面女孩的練唱,透過琴房的玻璃窗,他朝里面看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