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章 接風宴

　　“對外營業？呵呵，胡漢三可不會這樣的傻事。”老丁說道。

　　“為什么？”趙無極有些吃驚，有錢不賺，這不是有病嗎？

　　“如果胡漢三敢營業，要不了一個月，就能把他家吃垮。”老丁說道。

　　“還是不明白。”趙無極老實地說道。

　　“如果對外營業，那些什么派出所、工商所、稅務所、防疫站的都上門來了，吃飯全賒著，如果你不賒那就交費交稅吧，你說，他胡漢三有幾斤幾兩肉，夠那些人刮油？”

　　“哦…”趙無極不再說話了。他想起前世聽說過了一些傳聞，一個鄉政府，竟然把整個鄉鎮的館子全部吃垮了，欠賬高達上百萬元。

　　其實，張太婆的面館原來也賣炒菜，鄉上一些部門賒了很多賬后，張太婆一氣之下將那部分業務砍了，只賣面。我一個老大婆賣個面，總不至于吃了還賒賬吧？

　　回到辦公室，趙無極的辦公桌已經被擺放好了，由于增加了一個人，原本各靠一面的辦公桌，被徐庭放改成了兩兩相對，人坐著等于是側對著門口。趙無極因為是新來的，自然由他坐在最告訴門邊的位置。不過，范東明堅決不干，要與趙無極對調，說他年輕，理應坐在門口。

　　這樣，趙無極和范東明就坐在進門的左手邊，趙無極在里，與老丁對面；范東明在外，與謝長榮對面。

　　其實，對趙無極來說，坐哪兒都一樣。但他卻給范東明記下了一個好印象。這小子，有眼色，知道俺老趙是來干大事的。

　　辦公桌的事情搞定，徐庭放又從他的辦公室里找來一些資料，包括國家有關鄉鎮企業的文件、縣上關于發展工業的決定，以及鳳山鄉關于鄉鎮企業管理的一些制度，說是讓趙無極閑暇時看看，先了解了解情況。

　　最后一件，趙無極差一個茶杯，范東明說他去買，沒等趙無極反應過來，那小子已經跑了出去。趙無極搖了搖頭，哭笑不得。

　　“這小子，小趙來后怎么就變勤快了？以前，就是徐主任叫他也沒這么積極啊！”老丁也搖了搖頭，說出了一個秘密。

　　“呵呵，不會是覺得小趙特帥吧？”老謝突然插話道。

　　所有人都不知道范東明的想法。范東明高中的時候成績很好，他的理想就是上大學，畢業那年雖然沒考上，但補習一年絕對沒問題。就在范東明滿懷信心準備復讀一年沖擊大學時，他母親卻突然得了重病，父親的工資根本就不夠母親日常維持的藥費，讓范東明的大學夢頓遭挫折。

　　如果就這樣的話也許范東明先去打工掙錢后來再去考大學也行，可是，卻有一個好消息等著他，那就是他的父親已經55歲，可以提前退休，而范東明也可以頂班。這樣，雖然范父的收入會少一些，但家里卻多了一個人掙工資。這種可能性有如旭日東升，一下子讓范家的前途明亮起來。

　　因此，范東明也愉快地接受了工作的命運。不過，范東明在休息時也在拼命地復習，以待有機會重回大學校園。

　　高中畢業的范東明，自然知道大學生也有很多層次，什么專科生、本科生，還有以前的工農兵大學生，但他卻知道，這三種大學生里，本科生的本事最大。而趙無極，正是站在他身前的本科畢業生啊！因此，他見到趙無極時，本能地有一種敬佩，一種親近。

　　當然，也不排除范東明有一些特別的想法，那就是向趙無極請教學習經驗，聽趙無極擺談一下大學的生活是什么樣子。

　　十幾年后，當范東明也身居高位時，鳳山鄉也有了一個傳聞，那就是鳳山鄉四五十個鄉干部，眼睛都瞎了，惟有范東明看得最清楚，有識人之明，從趙無極到鳳山時就緊跟趙無極的腳步，從而步步上位。

　　至于已經退休的丁友為，則見人就說他與趙無極的友誼，怎么樣陪他去租房子，怎么樣到胡漢三家里訂餐為他接風。

　　稍為郁悶的則是謝長榮，每當酒喝到二高二高時，他就會展開話匣子，“尼媒啊，誰知道他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就那么厲害呢！早知道，我就叫他哥，而不是他叫我哥！”

　　當范東明買回來杯子時，中午下班的時間也到了。鄉企辦的五個人，在主任徐庭放的帶領下向胡漢三家的方向走去，至于副鄉長甘霖，自然隨后才到。

　　趙無極和范東明兩人走在最后，趙無極塞給他5元錢，說是買杯子的錢。范東明不收，趙無極眼睛一瞪：不收就不是朋友！

　　范東明說要不了這么多，只花了1塊8角錢，趙無極說，多余的你拿著，哪天去喝酒。于是，范東明便沒再吭聲。

　　這個時候，3塊錢足夠兩人好好地喝一臺酒了。鳳山農民自烤的包谷酒，每斤才賣6角。

　　胡漢三確實會弄菜，他燒了一大臉盆野味，里面加有洋芋，此外還有一盤涼臘味，一盤涼拌肥腸，兩盤涼拌素菜。至于酒，則是喝的梓州大曲，此時5塊錢一瓶的梓州大曲，在后世要賣到150元。

　　鄉企辦的客人到時，另外兩個包間里早已坐滿了人。顯然，胡漢三的生意做得很不錯，他不正式開業，在自己的家里做著玩，并且概不賒賬，再加上在本鄉本土也頗有威信，什么工商所、派出所的強勢部門也拿他沒法。

　　“靠里那間，是費書記的人，估計費書記一會兒要來；我們隔壁是白鄉長的人，估計白鄉長也會來。”幾人剛坐下，范東明便悄悄地在趙無極耳邊說道。

　　“那，我們豈不是要去敬酒？”趙無極目前還不認識這些領導，去敬酒會顯得很麻煩。

　　“不。我們沒那個資格去敬酒。一會兒看甘鄉長的吧。”范東明說道。

　　“那…領導會來我們這一桌敬酒？”趙無極又問道。

　　“一般情況下也不會來。”范東明說道。

　　這個情況，有點詭異！趙無極重生而來，前世的生活經歷可謂是歷歷在目，怎么到了鳳山就不一樣呢？這不是不一樣，而是完全一樣。只不過前世的趙無極對此并無經驗。

　　盧江的規矩，這種隔間而食的飯局，一般都是大領導先過來進小領導，然后小領導才能去敬大領導。原因自然非常簡單，那就是小領導如果主動敬酒，有可能打擾了大領導正在談的事情；而大領導主動敬酒，表示我那兒沒什么秘密，當然也表示大領導禮賢下士，高風亮節。

　　至于普通工作人員是否敬酒，那得看本桌領導的安排，如果本桌領導沒表示，你跑到隔壁去敬酒，那豈不是你小子想攀高枝了？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往往是小領導先說，“領導，你們在哪個包間，等會兒我來敬一杯酒！”小領導這是表示親近、臣服之意。

　　而大領導如果沒什么秘密，就會說“我們在金龍廳，到時你來吧，可要多喝兩杯啊？”如果大領導有秘密，就會說“他們訂的，我目前也不清楚。等會兒我先過來吧。”當然，這種表示不方便敬酒的語言有很多，各地方的風俗也不一樣。

　　這些道理，是趙無極后來慢慢體會出來的。

　　甘霖雖然是副鄉長，但他也來得很快，僅僅比趙無極等人慢了5分鐘。實際上，甘霖在鄉級干部中排名最后，而且只分管一個鄉鎮企業，手上沒什么權，更沒什么錢，有的只是徐庭放等4個人，現在加上趙無極就是5個人了。

　　這頓飯局，是徐庭放安排的，至于吃飯的錢，肯定得找某個企業報賬了。這些鄉鎮企業，雖然發不出工資，甚至早就停產了，但吃一頓便飯的錢，還是能擠出來的。哪怕擠不出來，那些廠長自掏腰包，也要給報了。

　　譬如中藥材加工廠，別看只有7個人，但到了收購藥材的季節，只要鄉企辦發一個文，他們就能把農民手上的藥材給收上來，加不加工不要緊，這些藥材可是錢啊，但在收購的時候，卻可以打白條，賣了以后再給錢。

　　由于有政府的批文，中藥廠給的價格往往很低，藥材等級也壓得很低，即便這樣，每年鳳山鄉的藥材流水量即最后發給農民的錢，一般都在20萬元左右，至于中藥材廠賺了多少，只有天才知道。

　　至于這個中藥材加工廠的廠長，名叫程繼先，是黨委書記費仁強的表弟。可以想像，別人想要介入這個中藥廠，是多么的困難。

　　那么，為什么費仁強又會把趙無極放在鄉企辦呢？這就是為官之道了。包括徐庭放，都算不得費仁強的人，卻也可以坐到鄉企辦主任的位置上。

　　由于是接風宴，大家與趙無極不熟，而趙無極與他們也不熟，因此，中午5個人總共只喝了3瓶酒，當然也與甘霖副鄉長的酒量不太好有關。趙無極單獨敬了甘鄉長3杯，徐主任3杯，其他人2杯，也就是說比別人大約多喝了半斤酒。

　　“小趙的酒量不錯，以后，你可是我們鄉企辦的主要戰斗力啦！”甘霖似乎比較高興，最后用牙簽挑著牙齒的時候，表揚了趙無極一句。

　　“生命不息，喝酒不止；領導安排，義不容辭！”趙無極說了幾句俏皮話，這頓飯便宣布散伙。當然，趙無極同樣出了血，每人一包黃果樹作為見面禮是甩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