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聽筒

　　卓瑤離開的太急，連書包都忘在了萬楚兒的房間。

　　萬楚兒看到那刺眼的書包之后，想也沒想，直接拎了起來，兩步走出去，她走到二樓的走廊上，正好看到卓瑤跑下樓梯，往院子大門口跑去。

　　“卓瑤，你的破書包，別臟了我們家！”

　　萬楚兒大聲喊了一嗓子，然后就把卓瑤的書包從樓上一把扔了下去。

　　“啪！”一聲，書包重重地砸到院子里的土地上，砸起一圈土。

　　家屬區里的人被萬楚兒的話與動作給驚呆了，這是兩個小姑娘吵翻了啊，正是下班時分，院子里人很多，一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看起了熱鬧。

　　卓瑤根本就沒有想到萬楚兒會來這么一下，而且這么多人看著，她覺得難堪極了，她低腰撿起自己的書包，抬起頭來后，一臉正義道：

　　“萬楚兒，你恩當仇報，不識好人心，我卓瑤今天也與你一刀兩斷！”她得說點什么，扳回一把，給自己挽回一些面子。

　　樓上的萬楚兒不屑地笑了下，冷聲道：“謝謝你這兩面三刀的黑心賤人放過我！”

　　“你！”卓瑤被氣到了，她仰頭看著萬楚兒，怎么都覺得氣短，而且這個院子里的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對她指指點點的，讓她更是覺得慌張與難堪，最后只能“哼”了一聲，然后低著頭，匆匆離開玻璃廠家屬院。

　　萬楚兒拍了拍自己的手，又走回了自家。

　　一進門，就看到白芷惜一臉愧疚地站在客廳中間，“楚兒，媽媽對不起你，媽媽竟然沒有看清楚卓瑤的為人，讓你受了她蒙騙這么久。”

　　白芷惜覺得自己是成年人，怎么也比萬楚兒思想更成熟，而且養育女兒是她的責任，女兒身邊的玩伴她卻沒有把好關，心中便覺得愧對女兒。

　　看到白芷惜這么痛惜的表情，還鄭重地跟她道歉，萬楚兒有些不適，她在原地站了半響之后，才憋出一句話：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太笨，識人不清。”

　　對卓瑤深信不疑，的確是她的原因，如果不是她自己想通了，就算是白芷惜說什么，她都不會聽的，說不得還會與白芷惜爭吵，然后兩人越離越遠。

　　聽了女兒的話，白芷惜只覺得喜出望外，楚兒好久沒有這樣與她說過話，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她想起之前在城南的時候，楚兒給她買粥和包子吃，回到家之后又讓她聽到卓瑤的不良目的，白芷惜臉上的喜悅漸漸消失不見，反而變得凝重，她看著楚兒，小心問道：

　　“楚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一定要跟媽媽說。”

　　萬楚兒一愣，木著臉道：“什么事也沒有。”

　　“那你今天......”白芷惜小心地掩飾著自己的擔憂。

　　萬楚兒心中道一聲：麻煩。面上卻依然沒有表情，看著她媽說：“不要胡思亂想，我還是你那個壞脾氣的女兒，除非是死，不然誰也別想分開咱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小孩子說話，百無禁忌。”白芷惜趕緊描補。

　　這話說的，怎么聽都不像是女兒對母親說的話，但是白芷惜卻放松下來，笑了起來，她沒有再繼續就這個問題問下去，楚兒能跟她解釋兩句已經是不錯了，什么事情都要一步一步來，問的太急了，只怕會把女兒再次推遠。

　　無論如何，女兒向著好的方向發展，那便是好事，她便又多余地囑咐了遍：“以后一定要離那個卓瑤遠遠的啊。”

　　萬楚兒看她媽一副欣喜的樣子，一時覺的自己真是不孝，不過很普通的兩句話就讓白芷惜這么高興，她想要多說些什么，卻又覺得膩味，只好說道：“你做飯吧。”

　　“哎，好。”

　　萬楚兒便往自己房間走去，快走到門口時，又停了下來，轉頭道：“紅燒肉。”然后直接邁步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正看著女兒背影的白芷惜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應過來，臉上再一次溢滿了笑容。

　　紅燒肉是她的拿手好菜，也是她最愛吃的一道菜，十歲以前的楚兒也最愛吃這道菜。

　　楚兒終于要變回她以前的小棉襖了嗎？

　　白芷惜干勁十足地做著飯，想著女兒今天的改變。

　　吃飯的時候，萬楚兒強硬撥了一半的紅燒肉給白芷惜，白芷惜若是有一絲要不吃的意思，萬楚兒就會放下筷子，然后板著臉瞪著她媽，直到白芷惜大口開始吃肉，萬楚兒這才罷。

　　算起來快有二十年的時間沒有吃過白芷惜做的紅燒肉了，明明那時候很喜歡吃，只因為卓瑤喜歡吃竹筍炒肉，她便也不喜歡了紅燒肉，等到白芷惜去了的時候，她更是想吃也吃不到了。

　　萬楚兒仔細地品嘗著紅燒肉，覺得真是人世間最好吃的東西，一口一口，仔細咀嚼，難得冷硬的臉也變得柔和起來。

　　白芷惜咽著嘴里的紅燒肉，看著乖巧的女兒，一時思緒有些紛雜，慢慢的，她的眼睛濕潤了，鼻子酸了，喉嚨也疼了起來。

　　“啪——”白芷惜把手里的碗放到了桌上，潦草地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后便匆匆進了自己的房間，并從里面關上了門。

　　正認真吃飯的萬楚兒疑惑地抬起了頭，看看白芷惜只吃了幾口飯的碗，再看向她緊閉的房門，想了想，她也放下碗筷，站起來走進自己的臥室。

　　她的臥室與白芷惜的臥室一墻之隔，小時候，萬爸爸在的時候，曾經做了一個聽筒，連接兩個房間，陪伴著剛剛分房間睡的小楚兒，給了她無限的勇氣自己一個人睡。

　　萬楚兒爬到床底下，翻出那個很久沒有用過的聽筒，也不顧上面的灰塵，直接放到自己耳邊，然后就聽到了白芷惜細碎的哭泣聲。

　　主臥內，白芷惜坐在床邊，一手拿毛巾緊緊捂住自己的嘴，掩抑著自己的抽噎聲，任由淚水淌下來滴入毛巾，另一只手則拿著已經去世愛人的遺照。

　　“世國，楚兒......楚兒終于懂事了，今天她沒有再跟我發脾氣，她.....今天給我買了稀飯和包子吃，還撥了一半紅燒肉給我......，楚兒沒有長歪，她......懂得明辨是非，知道對我好，以后......以后到了底下，我也有臉......見你了......嗚嗚......世國，我想你......”

　　隔壁，萬楚兒默默放下了聽筒，從床底下爬了出來，在自己房間內站了半晌，然后摸了一把自己的臉，毫無濕意。

　　“你就是個白眼狼！”

　　她對自己說，心里卻下定了決心，以后要對白芷惜好，要把所有的好都給白芷惜。

　　她又默默回到餐桌，直到吃完飯，白芷惜也沒有出來。

　　萬楚兒收拾了飯桌，把剩下的飯熱在鍋里，然后寫了一張紙條放在飯桌上，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