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二月四號,是港島股民們心碎的日子。
其實隨著去年漂亮國對大陸最惠待遇的延長,正冷經熱的格局正式形成后,即便中方和英方兩邊近二十次的談判都沒談出名堂,依舊無法阻止恒指的節節拔高。
大量的英、日、美基金涌入港股,使得大盤火熱的一塌糊涂。
按常理來推算,無論怎么算,都沒有翻車的道理,即使華爾街的一些人都沒有想到,美聯儲會在今天宣布加息…
當下有人分析,這是因為漂亮國在毛熊和腳盆雞兩個大戶的尸體上吃的盆滿缽滿、肚肥腰粗后,估計有些消化不良,所以開始減肥了。
實則不然,過幾年回頭再看,人們才明白貪婪的盎撒人怎么可能滿足?
這一刀突然砍下來,固然會傷及華爾街一些基金,但受創更重的,只會是半死不僵的日資。
真狠啊!
嘖嘖,漂亮國爸爸到底是如何寵愛它的腳盆雞兒子的,有興趣的可以深入了解一下。
從八五年跪倒的那一刻起,鬼子肯定已經想到了漂亮國爸爸會狠狠宰他們一刀,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日資大舉投資海外,尤其以東南亞、南美為主。
但鬼子們肯定沒想到,連這條后路,他們的漂亮國爸爸也沒想給他們留下。
或許就是自此之后,鬼子口中的漂亮國爸爸才變成了白皮鬼畜…
一般吃瓜群眾真的很難想象,那個島子上的倭奴們,九十年代到底經歷了什么…
如同被一個大漢按在地上,生生閹割一般。
而九四年的港島股市,其實只是被邊緣風傷及的小蝦米而已。
和漂亮國和日本兩個當下世界經濟第一第二的發達強國相比,港島只是一個小可憐蟲。
但對港島上的富商,包括大舉投資進來的財富基金而言,就真的太日了狗了。
從二月四號美聯儲宣布加息,美國債市崩塌的那一刻,恒指應聲而落九百點,并從此開啟了長達一年的跌跌不休。
這一天,從開盤的那一刻起,交易大廳內恐慌性的拋售讓交易電話都宕機了…
這一次股災雖然比不上八七年那么灰暗,也比不上七二年直接斬到腳后跟。
但從蒸發的資金量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深水灣七十九號。
李家成這一頓早餐吃的沒滋沒味,盡管妻子給他上了一盤酸黃瓜。
才結婚一年的長子李澤駒看起來還有些稚氣,但實則在長實集團內的高管,都頗有贊譽:低調、穩重,成熟。
堪為各家太子表率。
在家里倒是還活躍些,吃完早飯后,李澤駒看向李家成道:“爸爸,好沒道理啊。”指了指一邊的早報。
李家成“唔”了聲,笑了笑道:“對長實、和黃沒有多少影響,趁著低價,還可以回吸一部分股票。”
李澤駒還是不能理解,搖頭道:“可是時間怎么會卡的那么精準?甚至還吃完了咱們家一波股息。”
李家成旗下的兩家上市公司的市值都不算高,就因為每年高額派息。
李家每年的股息分紅高達數百億,這些資金大都用來投資其他公司。
所以富豪排行榜對李家的財富估值,遠遠低于他們實際掌握的財富。
即使如此,在大唐李家通過恒生銀行將財富藏的死死不見天日之時,長和李家就是港島當之無愧的首富。
但他們自己心里清楚,論財富,論實力,他們已經落后大唐不止一籌了…
可即使到了這個份上,大唐金融居然還要吃一波股息,再拋掉長和的股票,吃相難看的跟幼稚園小朋友一般。
關鍵是,時間上沒道理卡的這么準。
美聯儲加息的時間,連華爾街大多數大亨都不可能知道。
李家成拿餐巾擦了下嘴角,看著長子道:“維克多,不要想那么多。別人走的快一點,還是慢一點,都不會影響我們的步伐。有的時候,投機過多,運氣太好,也不是好事。尤其是當他們習慣了靠運氣發財以后。”
李澤駒點了點頭,道:“爸爸,我明白了。”
一旁的李澤凱撇了撇嘴,心里好笑,李家能走到今天,不就是靠港島幾次大股災么?
他九零年回港島,加入李家和黃資產管理委員會。
九一年拿著李家成給的四億美元創立了StarTV,通過各種金融手段,一系列操作后至少盈利五十個億。
去年更是直接將StarTV以九點五億美元賣給媒體巨子、澳大利亞出生和發家的默多克,創立了盈科集團。
論風頭,哥哥李澤駒給他提鞋都不配。
就在上個月,他還成為了世界經濟論壇成員,獲選《時代》雜志全球百名新一代領袖之一。
哪怕他老子,在他這個年紀都沒這么風光過。
當然,這次損失有點重,賬面損失超過八十個億了…
偏偏自家哥哥哪壺不開提哪壺,關心道:“理查,你那邊損失還好吧?”
李澤凱對這個婊里婊氣的大哥簡直無語了,早在美國讀書的時候,兄弟倆就已經常年不怎么往來了。
去年李澤駒結婚,李澤凱作為唯一的親弟弟,直到新娘接回家后才開車露面,被莊月明罵了個狗血淋頭…
要不是有莊月明在,這個一身反骨的小子,這會兒估計能對自家婊哥施以老拳!
他冷笑一聲,道:“有什么損失不損失的,我又不是炒短線,拿上一年,我就不信漲不回來!”
李澤駒聞言連連搖頭道:“這么大幅度的加息,沒有兩年時間,很難緩的過來。”然后不給瀕臨暴走的李澤凱發飆的機會,道:“爸爸,我今天約了李思喝茶。下午他就要飛大陸了,趕時間,我去見他一面。”
李家成很贊賞,點頭道:“多交朋友。大唐李家別的不值得學習,行的路過險,將來早晚被美國釘死。但他們家九個孩子,卻都非常相互友愛。”
李澤駒連連點頭附和道:“是的爸爸,戴維性格乖戾,行事亦正亦邪,但對他大哥非常尊敬。據說,為了不讓人以為他有和自己親哥哥爭大唐集團的想法,他才一直躲在美國不肯回來。這種德行,絕對值得學習。”
一旁李澤凱忽然“噦”了下,把早飯給嘔了出來…
李澤駒:“…”
李家成:“…”
李家,婁曉娥帶著大隊人馬出發前往啟德機場,李源先一步和高衛紅、劉雪芳、兒媳婦亞特蘭娜還有需要他照看的小孫子李義過了羅湖在鵬城機場飛京城。
好多年前,李源已經不和婁曉娥坐同一趟航班了。
假如他出了事,有婁曉娥和李幸在,李家就撐得住。
而只要他在,“意外”就不會先發生在家人身上。
李思那個兔崽子,還因此覺得不夠刺激…
隊伍中李睿、李智、李英幾個大孩子是最高興的,因為四九城里有幾十個和他們同齡的孩子,光聽那各種不同的口音都能笑死人,天天打架玩鬧,不要太開心!
港島這邊不是沒有小朋友,但他們這個圈子的男孩子,娘娘唧唧的不說,還大都怕他們,沒啥勁。
大陸老家的親戚就虎多了,打起來哭的不多,哭了會被大人接著打。
暑假還一起去二堂伯的軍營里當了一個月的戰士,嘿,開始差點崩潰,后來還挺喜歡,怪想念…
婁曉娥帶這些孫子一點也不費勁,因為有安諾在,安諾管弟弟們,比大人們還有用…
李幸送母親一行人去機場,坐民航客機,大人們頭等艙,孩子們經濟艙。
何萍詩不住的叮囑李幸要按時吃飯,曹永珊則對四個相貌普通但看起來都很干練的女孩子叮囑,讓她們照顧好吉祥、如意的起居。
這些年,曹永珊大嫂的身份,在李家也越來越得人心。
不僅是港島這邊,大陸那邊同樣如此。
“走了走了,要登機了!”
婁曉娥催兩個兒媳婦,另外兩個兒媳婦趙雅芷和周慧敏前天就先飛盛海了,在那邊跟田玲匯合,開公司年終會議。
目送一大家子進了登機口后,前來送行的吉祥、如意就匆匆走人,連李幸、李思、富貴都不等了。
李思還挺羨慕:“老四老五干勁十足啊。”
李幸笑道:“老豆再厲害,對科學領域也是無可奈何,這是李家的薄弱點。吉祥、如意現在是高級副總裁,幫我分擔計算機的軟、硬件開發,很賣力。”
至于父親偶爾突然拿出一樣東西,然后推進大唐研究院迅猛發展這樣的事,就不必掛在嘴邊了。
那些東西顯然都是見不得光的,而且父親對那些東西有啥用也沒什么認知。
這倒也正常,要是自家老豆連這個領域都了如指掌,那就真的要成天神了。
兄弟三人正要離開機場,各自還有各自的事,卻發現被無數記者包圍了…
“李生,大唐有提前得知美聯儲加息的消息么?”
“李生,有媒體爆料,李家二少和格林斯潘的紅顏知己芭芭拉相交密切…”
本來三兄弟是一言不發的,不過聽到這李思還是停下腳步,回了一句:“拜托,芭芭拉是很美,但她今年都已經六十多了,和我太太是好朋友而已。再說格林斯潘現在的妻子是安德里亞·米歇爾,八卦也要專業靠譜一點,OK?”
李幸哈哈笑著,按了按二弟的脖頸,道:“你完了,本來是你和格林斯潘還有芭芭拉的三角戀,現在成四角了。”說完對記者們簡單道:“大唐金融完全是由我表哥婁志澤負責,這次的拋出也是由他獨自做出的決定。因為在金融市場上,我真的好沒天賦的,我們家兄弟幾個都沒這個天賦,所以都不會碰這些,你們問我們是問錯人了。”
說完在李家保鏢的開路下,沖出了機場,開車揚長而去。
“大哥,阿澤表哥看著不哼不哈,肉不嘰嘰的,這次放了個大衛星啊。確實神奇啊,我都想不通,他是怎么預感到這一波加息的。”
上車后,李思對李幸笑道。
李幸道:“爸爸都很信他,你還覺得他肉不嘰嘰?”
富貴在后排嘿嘿憨笑道:“大哥,你把阿澤表哥推出來,不怕會給他帶來麻煩么?”
李幸搖頭道:“已經好幾次神操作了,該給他應有的榮譽了。用古人的話說,男子漢大丈夫馬革裹尸還,一輩子所圖的,不就是封妻蔭子么?阿澤表哥現在不缺錢了,但婁家想成為港島一流豪門,還缺名氣和榮耀。這也是爸爸的意思。”
李思嘖嘖道:“外公真應該感謝老豆,大舅二舅把外公積攢一輩子的財富都敗干敗盡了,外公差點死不瞑目。現在阿澤表哥快被老豆栽培成港島的格林斯潘,婁家一飛沖天,外公泉下有知也可以放過大舅了…咦,這里是九龍城寨,來這里做乜?”
李幸停車,富貴下車嘿嘿笑道:“看看小八,再活動活動筋骨。二哥,京城見!”
李幸繼續開車,笑道:“咱們的八弟非要留在這里畫驚世畫作,三十跟我飛京城,初二就回來繼續。我都沒想到,咱們家居然還能出一個了不得的大畫家。”
李思點頭道:“《美國藝術》都有夸他,不過他和那些女星,還有肥彭女兒的事是不是真的?怎么可能?!”
李幸樂不可支道:“這就叫真人不露相,老二,比你當年強多了!”
李思也樂,轉眼到了黃大仙廟,李幸道:“就約這?”
李思笑著點頭,開門下車道:“大哥,京城見。”
等會兒他直接去坐飛機飛京城,其他兄弟幾個都要等年三十才回。
李幸笑著頷首,看了眼不遠處一個小四眼已經等候在那,也微笑著揮了揮手,隨后開車走人。
“我就說選對位置了吧,看你一臉晦氣,就該來這里燒燒香!”
李幸一離開,李思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眼神睥睨,總給人一種狷邪傲慢卻又強大霸道的感覺。
李澤駒表情愈發晦氣了,跟李思站一起,他看起來愈發像一個小弱雞,跟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
但他現在手里所能調動的資源,能是數以十億、百億計的。
李澤駒埋怨道:“伱要遇到我這些破事,你也晦氣!戴維,幾年不見了,你還在美國當灰手黨?”
“啪!”
李思伸手朝他后腦勺來了下,笑罵道:“灰你老豆!紐約五大家族都涼多久了,還灰手黨。”
李澤駒好奇道:“你和甘比諾家族的戈蒂關系不是很好么,那個人那么囂張,怎么會涼?”
李思冷笑道:“當然是因為賣粉咯。甘比諾家族的卡斯特蘭諾原本頑固的否決賣粉,結果被戈蒂派人用半自動步槍干倒在第46大街。戈蒂開始瘋狂賣粉,這個貨當老美都是傻子。咦,你個撲街不是最瞧不起社團紅棍的嗎,怎么每次都問許多江湖事?小叼毛,我就說你有一顆當紅棍的心,你還不承認!哈哈哈!”
兩人進了黃大仙廟,李澤駒不時的眨眨眼,應該是干眼癥后遺癥,道:“靠,我當個屁的紅棍,都是叻色!我只是關心關心你而已,燒個香保佑你別被灰手黨干掉。剛去那年你就中槍的事,你肯定沒告訴你老豆。”
李思哈哈笑道:“那會兒你還跟女孩子一樣哭,我草,別人會誤會我們兩是基佬好不好?”
李澤駒笑罵道:“法克!我有老婆的!”
也是因為那次之后,李澤駒勸了好幾回,讓李思好好讀書別去混黑,然后兩人就不歡而散,幼稚園起的朋友,漸行漸遠。
后來他在美國讀書被校園霸凌,路過的李思隨手這兩年干翻那個籃球隊長,過往的小矛盾也就不算什么了,現在反倒成了一些有趣的回憶…
在赤松仙子祠上了香,拜了拜后,兩人就坐在廟前的石階上閑聊起來。
“你們家的大唐真是沒有天理,什么錢都賺的到。喂,你是不是真的和格林斯潘的老婆有一腿?華爾街資金都栽了,你們家大賺特賺?”
李澤駒問道,不過問完后又補充了句:“我其實真的很好奇,你這樣的人,怎么會只有兩個老婆,沒有其他女朋友?”
李思哈哈笑罵道:“撲街!瞧不起誰?我上過的妞比你見過的還多!”
李澤駒撇撇嘴,不過很快又笑了起來,道:“你弟弟比較厲害。”然后又想起了他弟弟,頓時又是一臉晦氣。
在他老豆面前還能裝裝,在朋友面前真不想裝…
李思看著就樂,道:“你弟弟這兩年有些風光,你該不會是嫉妒他吧?”
李澤駒尥蹶子道:“我靠!我嫉妒他?全靠打著我老豆的招牌投機,拿了四億美金去搏,幾年賺了五十個億,臉就跟屁股一樣大。這次至少要虧兩百億,我看他最后還是要靠我老豆救。”
李思哈哈大笑,問道:“要不要我幫你干掉他?不多要,給三分之一和黃就好。”
李澤駒豎了根中指!
李思樂道:“行,你硬氣,別后悔就行!”
李澤駒沒當回事,笑了陣說道:“戴維,回來算了。在美國我們終究只是外人的嘛,王安電腦做的多大?一年盈利三十億美元,結果還不是說倒就倒?有些莫名其妙的。別人驚你老豆,在美國不會對你下狠手,可也不會讓你真的壯大起來,盯著你的人不知有多少。港島雖小,但可以輻射整個東亞、東南亞,算是大陸,二十億人口,怎么玩不行?”
李思笑道:“再說再說。欸,聽說你給你老豆介紹了個妞,是不是真的?”
“我草!信不信我扁你啊?”
“砰!”
一九九四年的京城,二環外還是郊區,不過大片大片的工地已經在開發了。
大街上馬路寬闊,是紅色夏利、津門大發和自行車大軍的天堂,但仍可見稀少的騾馬車…
麥當勞、必勝客在街頭都已經出現,卻沒什么排隊的人了。
“回家咯!回家咯!”
大唐的車隊從機場將婁曉娥一行并諸多孩子接回朝陽門內大街王府大門后,李睿、李睿帶著幾個弟弟一下車門就嗷嗷叫著往里沖。
對他們來說,這并不是走親戚,而是回家。
這是曹永珊教的,倒不是為了占有主權,是要孩子們謙讓從外地過來的堂兄弟們,照顧好他們。
聶雨下車后看了看七大開間門房,笑道:“還是源子有眼力,早早置辦下了這么大座院子,不然那么多孩子回來哪有地兒住?”
里面已經傳來勝利會師的聲音,李睿、李智和一群大陸李家這邊的孩子嗷嗷叫,熱鬧的快沸騰了。
曹永珊對婁曉娥笑道:“還是爸爸會教孩子,阿睿、阿智都比從前開朗許多。”
說著話往里進,小七、小九和李梅、李蓮、李荷、李桃四個堂姐還有一些年輕的堂嫂都迎了出來:
“媽媽!”
“八嬸兒!”
親人相聚,總是充滿喜悅!
好一通熱鬧后,婁曉娥摸了摸小七,又摟住小九,嗔怪道:“路上走了兩個月!”
婁秀也責怪了兩句,問道:“爸爸到了么?”
小七點頭,一旁李梅笑道:“剛下飛機回來沒一會兒,海子里面就派車來接走了。”
婁曉娥不信:“是你雪嬸子來接的?你八叔可不愿去里面。”
李梅小聲說了個人名,道:“親自來接的,八叔也是沒辦法。”
婁曉娥一臉無語,只能道:“走了走了,進去見奶奶!”
“我哪知道格林斯潘會在昨晚上宣布加息,他老婆都不一定知道。”
金秋園內,李源樂呵呵說道。
幾個老同志聞言都呵呵笑了起來,秦大雪白了他一眼。
洪主任“嘶”了聲,看著李源道:“想不通啊!你們選擇的時機太過巧妙了,國儲局那邊的人,估計頭皮都要抓破了,完全沒有規律可循。”
李源笑道:“那我也沒辦法,這次是大唐金融總裁全權負責的,我是一點沒插手。”
敬主任今天親自去接的人,這會兒笑道:“那請他來給我們上一堂課嘛,世界進步太快,漂亮國不僅在軍事上構筑了天下無敵的霸權,在金融上更狠。我們要是不學習,難免重蹈日本的覆轍啊。”
李源攤手道:“這個就真沒辦法了,那小子見了陌生人就臉紅,和我一樣內向…”
“李源!”
秦大雪繃著笑,建議道:“還是要嚴肅點呢。”
隋老想不通,本來靠坐在沙發上,這會兒也前傾了些,看著秦大雪道:“嚴肅什么呢?我們都是朋友嘛!朋友間聊天,就應該這樣!”
秦大雪笑著點頭道:“好好好,那你們就等著重新認識什么叫內向的人吧。”
隋老哈哈笑道:“那不要緊,我也是內向的人咧!”
幾個老同志都哈哈大笑起來。
趙君勛對李源道:“李醫生,在見識你的內向性格前,我還是要先給你道個歉…”
李源“嘶”了聲,道:“怎么了?小軍借我們家的錢還不上了?”
趙君勛:“…”
李源樂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你說你說。”
趙君勛心累道:“之前有些人說了些怪話,后來查出是電力的人說的,實在是不好意思。”
李源笑道:“那不要緊。港島報紙天天說我們家壞話,早習慣了。”
隋老笑道:“我就知道,李醫生是有大格局,大氣魄的。李醫生,前年見面,你建議我們早點對國企改革下重手。你看,現在每年解決一大批國有工廠,進行改制,變賣。在國家手里是包袱,到了民營企業手里,卻重新煥發出強勁的生命力。民營經濟,現在已經是我們國家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了。去年秦主任攻堅了一年,終于將東南沿海各省全部談妥,今年馬上就要上馬分稅制度…”
李源有些驚愕道:“隋老,這些國家大政,就不用和我說了吧?”
隋老笑道:“你是改開的重要投資者,用現代化的語言來說,你也算是股東之一啊!”
李源下巴都快掉了,哈哈笑道:“當不起當不起,我只是人民的一份子!隋老,您果然內向。”
隋老笑道:“既然我們是一樣的人,那你能不能再給我們提點建議?李醫生,我們是很誠懇的向你學習,見賢思齊嘛。你是我們的老朋友了,對國家對民族,都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所以我們不拿你當外人,也不拿你當客人。當什么呢?就當朋友,當自己人!
現在已經是一九九四年了,距離新千年只有六年。可是呢,這幾年我去了不少地方,發達國家,差距還是太大了。我們有信心追趕,不惜一切代價的提高經濟發展,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但也真誠的希望,像李醫生這樣的能人,有才智者,幫我們提提建議,或者直接批評都是好的!別人不敢,我相信你一定是敢的!這不是我說的,是古老說的。”
趙君勛也沒因為剛才的玩笑生氣,或者到了這個位置的人,心胸氣度都不俗,呵呵笑道:“古老已經去盛海過年了,臨行前我去看望他時,他還說這次去盛海,要專門去浦東看看大唐建的大唐大廈,據說那將是盛海最高的大樓。”
李源道:“這些都是小事。至于隋老說的建議,我就提一件事吧,就是三株口服液。港島《明報》、TVB都報了,經過化驗,那玩意兒和氣功沒什么區別,都是騙人的,是一場聲勢浩大的營銷,或者直接說是詐騙都沒問題。我不是單指這一件事,而是希望大陸在不惜一切代價發展經濟的基礎上,還能兼顧一下法律的公正、教育的平衡和醫療的底線,我甚至都沒提食品安全的事。
老祖宗說倉廩足而知禮儀,現在還有那么多人吃不飽,講究吃好就有些奢侈了。但是,法律,教育和醫療,是關乎一個民族不跑偏的根本底線,是希望所在。像三株口服液這樣的保健品,公然找一群假醫生下鄉,四處欺騙樸素老百姓的血汗棺材錢的行為,還能在央視這樣的國家平臺上大打廣告,這絕對是在踐踏一個國家的公信力和良知。”
“你還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留。”
從金秋園出來,秦大雪看了李源一眼笑道。
李源道:“既然人家真心實意的請教,那我當然就應該大發慈悲毫不保留的相告嘛。不過有沒有用,我不抱希望。”
從今年起,特別是分稅制開啟后,全中國的干部,只要有稍許進取心的,都在近乎全年無休的滿世界拉投資。
從縣、到市再到省,幾乎沒有例外。
這對經濟的發展當然會起到巨大的促進作用,但難免會忽視許多基礎民生問題。
就像科研領域一樣,誰不想去做回報高,名譽度高,難度低的項目?誰愿意去做沒什么油水的基礎學科?
見秦大雪嘆息一聲沉默下來,李源笑道:“我就這么一說,成不成就和我沒關系了。你也別有壓力,分管這些工作的人又不是你。而且總的來說,國家進步飛快,你們這一代人,對得起歷史了。”
秦大雪聞言一笑,伸手挽住李源的臂彎,道:“是啊,發展迅速。但是,運氣也好。恰好鄉鎮企業爆發式發展,接住了每年幾百萬的下崗職工。如果不是這樣,后果不堪設想。農民,又一次挽救了國家。源子,大唐不想進入化工領域么?”
李源哈哈笑道:“業務拉扯的太廣,不是好事。”
秦大雪笑道:“得天獨厚者,理應替天行道。”
李源居然覺得有道理,不過又想了想,還是搖頭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化工領域的水太深,化肥什么的,背后好大的利益團體。沖到電力里面,只不過建了一個大型火電站,你就已經被詬病了。大唐如果再進軍化工,那你的名聲就更要受到牽連了。”
化工啊,打北極熊支援我們的時候,就以這個為主。
到了七二年,老人家和丞相放開經濟,這一年可以算是改開的真正起始年,進口的依舊是四套大規模化工設備。
就可以知道,這后面站著多少人。
他又補充了句:“倒不是怕,而是沒必要。大唐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國家的空白領域。大唐半導體六騎士正在玩兒命的攻堅建廠,特種鋼廠也是夜以繼日的吸收消化從北極熊、日本、韓國、歐美那邊買回來的技術專利。電廠、藥廠、造船廠每一樣都是超大規模投入的行業,再貪婪下去,可能會消化不良。好多行業,不是有錢就能辦得到的。”
秦大雪理解了,點頭道:“那就再等等吧。”
她個人倒沒有任何利益訴求,只是覺得農民太苦太累。
大唐如果愿意進入這個行業,她可以憑一己之力,以丞相和曹老留給她的恩澤,替大唐打開一條化工通道來。
在這個行業扎下根來,對大唐有百益而無一害,對農民也有好處。
這兩年因為假化肥案,槍斃的都不止一個兩個。
不過既然李源覺得沒必要,她自然也不會強求,她尊重大唐的利益。
兩人回永福堂休息了一個多小時后,就一起乘車回王府了。
辛苦了一年的秦大雪,放假休息了…
“瞧瞧這一家子,還坐兩趟飛機,分兩撥人回來!”
李源、秦大雪進門后,就聽大嫂子打趣道。
小孩子們攆的遠遠的,但堂上依舊坐滿了人。
一陣“八叔”“八嬸”問候后,秦大雪挨著婁曉娥坐下,同李母開玩笑道:“媽,看到源子回來,是不是高興的又年輕一歲?”
李母笑著點頭,然后問李源道:“他們管飯了不?”
一家子小輩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李源訝然的回頭看了眼,笑聲平息了些后,他同老母親道:“管了,還給您帶了盒點心回來,比稻香村的還好吃。媽,您嘗嘗!”
李母接過一個精美的盒子后,卻沒打開,小聲道:“我屋里床底下還有好東西,你去喝。”
眼睛還不無警惕的看了看旁邊的幾位兒媳婦…
大嫂子、二嫂子們笑的不行。
李源聽話,去母親臥室里,在床邊蹲下,果然就看到床底下囤了兩大盒三株口服液。
那也得喝啊…
打開一瓶,插上吸管,喝著走了出去。
自然又被幾個兄嫂好一頓取笑。
家里正說著熱鬧,一個女工作人員,就是四合院保安的家眷,進來通報:“李醫生,外面有人找您,說他叫棒梗。”
其他人大都不知道此人是誰,婁曉娥、婁秀卻是知道。
婁曉娥驚訝道:“喲,他怎么找這來了?”
李源道:“可能有事,我出去看看…媽,這是我在四合院住的老街坊家的小孩,可能家里有事,您看您那三株口服液能不能先借我?那邊老太太今年都八十好幾了,我順道去看看。”
李母對走親訪友還是很大方的,并很快想起來道:“那年還想騙我臘肉的那個婆子?”
“對對對對!”
婁曉娥樂不可支道:“就是她!后來和源子可好了,還給他做了好幾雙布鞋呢!”
李源道:“她疼她兒子,想讓我帶她兒子一起玩兒。媽您也知道,咱這人緣兒,四合院里就朋友多。”
李母覺得很有道理,嘆息一聲道:“那確實不容易。行吧,那兩大盒你都拿去送人,回頭我讓你大哥再去買。”
李源忙笑道:“龍虎堂就有,龍虎堂有比這個還好的多的!回頭就讓人給您送來,一天一支,保證好東西!其實人參養榮丸比這些都好的多!”
大嫂子笑道:“一聽是人參做的,我們吃了心里都不踏實,太貴了。”
李源不想多解釋,這個任務交給婁曉娥了,從老母親床底下拿出兩盒三株口服液后出門了。
“棒梗,你怎么找這來了?”
李源看到站在大門前來回踱步的棒梗笑著問道,旁邊還停著一輛自行車。
棒梗今年都四十三了…
軋鋼廠這兩年效益又好了起來,他的日子也不錯,看起來胖了不少。
棒梗看到李源出來,忙叫道:“源子叔,您在家真是太好了!源子叔,我奶奶非讓我來看看您回來了沒有…”
“賈大媽找我,怎么著,有什么事啊?”
李源問道。
棒梗道:“我奶奶肚子疼,去醫院看也看不好,轉了幾個醫院都不行,查不出原因來。非說那些醫生都是騙子,只有源子叔您才行!源子叔,我這帶錢了,不敢讓您白去…”
說著趕緊從身上皮夾克內口袋里往外掏出一大把錢來。
看他腦門子上都見汗了,李源心里感慨,他真是功德無量啊,生生將誅仙劍都斬不死的盜圣,影響成了這樣。
老實說,當年他都沒想過,棒梗能變成今天這樣。
雖然不是那么轟轟烈烈,有些平庸,但人性至少不壞。
李源笑道:“走吧,咱們回四合院看看。棒梗騎好自行車,我坐后面。”
“誒誒誒!”
棒梗沒想到李源這么好說話,趕緊推開自行車坐上去,等李源帶著兩盒三株口服液上車后,用力蹬了起來。
都在二環內并不算遠,騎了二十來分鐘就到了,饒是如此,棒梗差點沒騎成腸梗阻,他沒想到這么重!
李源下車看了看南鑼鼓巷九十五號院斑駁的老大門,又看了眼閻家菜鋪,回頭對大喘粗氣的棒梗道:“主要是這禮重,本來想送給你三大爺爺一盒,既然你奶奶病了,就都給你家吧。”
棒梗還沒開口,閻家菜鋪門上掛的布簾就一下打開,頭發都白了的閻埠貴臉笑的跟菊花似的,小步跑了過來道:“哎喲,源子回來啦!!”
李源笑瞇瞇道:“是啊,回來看看我的房。”
閻埠貴臉上的笑容凝固住,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剛才就擔心這個來著,他驚疑道:“源子,當初不是說好了么,這房可以住到…那啥時候。”
大臘月的,他都不愿說“死”字,萬一早死上幾天,那不就虧大發了?
李源點頭笑道:“是是是,所以三大爺您還是要多多保養。瞧,三株口服液,原價一百六十八,我賣您一百五,怎么樣,劃算吧?”
閻埠貴當然知道大名鼎鼎的三株口服液,可因為太貴了,一直沒舍得買。
可要是能買到便宜貨…
然而他這么一猶豫,李源卻不賣了,道:“算了,說送給賈大媽,就送給賈大媽,她今兒病了,我得去看看。”
眼看李源要走,閻埠貴問了他這輩子最聰明的一句話:“源子,您覺得這口服液,到底有譜沒譜啊?”
李源回頭,對老頭挑了挑眉頭,呵呵一樂,轉頭走了。
閻埠貴腦袋里靈光一現,明白了。
感激的看著李源的背影,嘆息一聲:“世道真是變好了,連源子都變成好人了!”
感慨的搖了搖頭,回菜鋪繼續賣菜去了,嘴里浪里啷個的哼唱著戲腔…
烏壓壓的天空上,一片片細碎的雪花悄然落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