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的預測是對的,一月十一日,百萬民眾淚灑長街,萬般不舍的送別了他們心中最敬愛的人。
李源又怎么會讓自家老婆面對這樣的險境,盡管這個時候坐牢的性價比最高,但李源心里可去他么的性價比吧。
放過去來說,李家走的都是功封的路子,靠實打實的功勞上去的,捷徑不是不能走,但沒必要。
萬一被抓進去讓人害了,李源就算殺盡仇寇又有何用?只剩追悔莫及。
所以等秦大雪從衙門口出來,就被他用自行車載著一路急行回了秦家莊。
那些洋姜們再想進秦家莊去抓人,就想多了。
不過依舊沒有大意,李江布下了幾路民兵隊伍,放起了明暗哨。
真有正經通知,電話會打到區辦公室,自有熟人傳到李家。
所以有眼生的人,一律攔下來盤問,心存不軌的,先扣起來再說。
區里不敢說,但紅星公社早就讓李家經營的鐵桶一樣,針插不入水潑不進,除非大軍開進,不然誰來都沒轍。
秦大雪的狀態比李源預想的要好,本來他以為,他這種感情上隔了幾十年的人都大哭了場,長街送行時也哭的稀里嘩啦…
快四十的人了,也自詡見過些世面經歷過些事,但到了那一刻,是真受不了。
他尚且如此,更何況秦大雪這樣開會時見過,甚至還去家宴上見過,聊過很多的當事人…
再加上罷官刺激,還不得大病一場?
沒想到,罷官回家后,精氣神反倒觸底反彈,明顯看得出斗志更昂揚了。
李源只能嘖嘖稱奇…
晚飯后,一家人坐在父母的炕邊閑聊,都刻意的避開難過的事,四哥李湖又提起舊事來:“這一屋子弟兄,老八怎么看著那么年輕?趁得我們老的不像話了。”
李源挑了挑眉頭,道:“要不然大雪六歲的時候就非要當我媳婦兒?要不是看她一直等到三十都快老了,我實在不忍心才…”
話沒說完,七八道啐聲襲來,李源趕緊藏在自家媳婦背后,滿堂大笑。
這些天來,家里還是頭一回又出現這樣的笑聲。
李江笑罵道:“要不要臉?當初你做的那事,好不好意思給湯圓、治國他們說?”
大嫂子也腌臜他道:“抄人家的試卷,還把人家對的給改錯一道,出來成績還笑話人家…老幺,你可真行!!”
秦大雪目光柔和的看著自家年輕帥氣的丈夫,似也想起了往事。
李母疼愛的看著兩人,道:“你們倆打小長起來的,現在是兩口子,還有個孩子…一個是不是太少了?正好現在有時間,再要一個?”
一群嫂子跟著起哄,秦大雪笑道:“我們家可不是一個孩子,七個呢。治國上面五個哥哥,下面還有個妹妹。”
眾人都懵了,李母問李源道:“誰又生了一個?娥子還是秀秀?”
李源干咳了聲,道:“不是,是另一個…”
眼見李桂站起來伸手都摸到燒火棍了,李源忙道:“聽我解釋聽我解釋,不是我的主意,是娥子當的家。”
“放你娘的屁!”
李桂破口罵道:“曉娥又不是傻子,不是被你騙了,人吃撐了弄這一出?你個狗東西是不是在外面有錢就亂來了,啊?前面兩個就不說了,大雪一個人在家替你孝敬我們兩個老的,拉扯一大堆小的,你在外面亂搞什么名堂?”
秦大雪笑的前仰后合,起哄道:“爹,捶他捶他!”
李桂還真抄起燒火棍往李源身上“砰”的一下來了下狠的,可把老太太心疼慘了:“別打壞了你個老東西!”
李池也趕緊起來攔下,擋前面,勸道:“爹,您先聽老幺說說。您看,大雪又沒真生氣。”
李桂氣的罵道:“治國都在他們手里呢,你讓大雪咋生氣。”
好家伙!
秦大雪趕忙解釋道:“爸,曉娥和秀姐她們還是很好的,特別是秀姐,對治國照顧的很好。”
李桂轉移火力,對準李源道:“對,還是你個狗玩意兒,都快四十了開始作妖了是不是?”
李源態度端正,沉重道:“父親,且聽我道來!”
見他還有心思唱戲,李桂大怒,又舉起燒火棍來,李源才忙笑道:“真的真的,您聽我說完就知道了。”
李母等人好歹把李桂勸住后,李源道:“是聶家的姑娘,我當年剛進城的時候她就認識我了,比娥子她們還早的多…當然,肯定沒有大雪早,大雪六歲就是我媳婦兒了。”
秦大雪幸災樂禍道:“少說沒用的,快繼續交代!”
李源幽怨看她一眼,并用目光威脅她晚上會有好看的后,繼續道:“本來聶雨一直是想找我結婚的,可我覺得她家那么高,實在不合適,就一直推脫著…”
大嫂子一下想起來了:“就是想帶你去港島那個副廠長的閨女?”
李源點頭道:“對。”
二嫂子驚訝道:“她還沒結啊?”
李源無可奈何道:“二嫂,您不知道啊,這姑娘真是一根筋啊!從十三歲開始追我,等到三十歲,十七年啊。也是巧了,那年正好我在粵西找一味藥材,結果居然被他們家通過粵西的軍分區緊急找到了我,說是聶雨臨終前想見我一面。嚇我一大跳,跟著去見時,就剩皮包骨頭了…這句話我要是夸大一點,都不得好死…”
如愿被一群人臭罵后,李源繼續道:“還好我醫術還行,給救了過來。然后也不知道娥子她們和她是怎么商議的,反正就讓她進咱們家了。我是不大同意的,可眼睜睜的看著她再…哎,我這人就是心太善良,沒轍。”
“你要不要臉?”
秦大雪繃不住笑著踹了他一腳,然后對李父李母道:“我要是現在離婚呢,反倒成全了姓聶的了,我可沒那么大度。就這樣吧,反正人在港島,也見不著面。人家聶家也不知道呢,知道后還不定怎么收拾他呢。”
“敢離婚,我捶不爛他!”
李桂放狠話,不過,倒也沒再說收拾李源的事了。
五嫂忽然“哎喲”了聲,一臉想不通道:“咋還有這樣的傻丫頭?這不成王寶釧了么?”
眾人紛紛大笑起來。
李母則問道:“小丫頭長啥樣啊,有照片沒有?”
李源口袋里就有,先給秦大雪,秦大雪“嘁”了聲,然后交給李母,道:“媽,您好好瞧瞧,這才是真正大家閨秀。”
李母也不傻:“啥大家閨秀也沒我們家大雪好,她才是小雨點兒,你是大雪。”
秦大雪笑的不行,道:“這樣論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李母高興壞了,接過照片后,幾個嫂子都圍了過來,一個個都不說話了。
聶雨是顯年輕,本身也要比婁曉娥、秦大雪她們小個兩三歲,再加上生活單純,身上透著一股不諳世事的簡單。
丹鳳眼笑起來也是明艷動人,單薄的身體抱著兩歲的女兒,衣服也都是洋氣的港風,和眼前穿大棉襖的秦大雪確實不大一樣。
李母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雪,你現在也不在公家干了,讓老幺帶你也去港島。那邊日子好啊,不能留你一個在家過苦日子。你過去了,更好看。”
秦大雪這下真感動了,她笑著抱住李母的胳膊,道:“媽,我不走。老幺看鍋灶,我得幫您和爸看家里的鍋灶呢。”
大嫂子問道:“真就罷官了?上面是不是都糊涂了?真要這樣不講理,雪,咱不給他們干活了,跟老幺去港島,什么樣的好日子過不了?”
秦大雪笑道:“大嫂子,不急。我是讜員,要相信組織。”
李源道:“是不急,只是暫時賦閑,讜籍還在呢。不過…”
他看向秦大雪,商量道:“出去考察一兩年也行?”
秦大雪果斷搖頭:“越是這樣的時刻,越不能離場,這既是組織紀律問題,也是立場是否堅定的問題。就算將來會出去考察,也是由組織公派出去,哪有自己隨便出去的。”
見她如此表態,李家人再遲鈍也明白,這個李家媳婦肯定只是暫時賦閑。
李母又擔心起兒子來,道:“老幺,大雪現在可有本事了,大家都服她。你在外面別光顧著瞎混,將來只能給大雪在家做飯洗衣裳…”
一家人又笑。
大嫂子玩笑道:“娘,還別說,老幺做飯是真香。往后大雪忙大事,老幺做個賢內助,剛好!”
李源道:“大嫂子,小瞧人了不是?我做的可是繼往開來的大事!流感你們都知道吧?”
可惜,所有人都在搖頭。
李源笑不出來了,開始給大家普及流感,從西班牙大流感開始,一直到六八年港島流感,最后道:“這玩意兒傳到西方,兩年里全世界死了將近四百萬。這幾年雖然控制住了,可每年還是有幾十萬人因為流感病死。我在龍虎實驗室開發出一種特效藥,對流感有非常好的效果…”
李桂打斷李源的吹噓,納悶道:“咋咱們這沒聽說過啥流感呢…”
李源干笑了聲,道:“也有,但不多。”
李池跟著問道:“你那藥,咱們這的老百姓吃得起不?”
李源搖了搖頭,道:“難。”
李桂罵道:“那你說個屁啊,給美帝送藥去?”
秦大雪就愛看這個不可一世的丈夫在家里被拾掇的樣子,這樣好,飄不起來,因此哈哈直樂。
李源蒼白解釋道:“不是給美帝送藥…當然,是要賣給他們。不僅賣,還要和他們合作。目的是什么呢,不止是為了進入他們的市場,賺他們的美元,更重要的,是用來換取他們其他藥物的仿制許可權和生產工藝。就比如說青霉素吧,現在國內幾個藥廠也可以生產,但藥物的效果連人家的一半都不到啊。為啥?生產工藝不對,純度也不夠。說到底,還是工藝不行。
我的龍虎藥廠開發出一種附加值非常高的特效藥,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就能交換回來他們先進的生產工藝。這樣就能生產出來效果又好,老百姓又能吃的起的便宜藥了。”
家里人基本上還是聽不懂,李源不費力氣了,只對秦大雪道:“等將來你要是回盛海去工作,我就在盛海投資一家藥廠,保證做到全國第一!利國利民,還能發展經濟!”
秦大雪笑道:“別讓人說咱們開的是夫妻店。”
李源拍胸脯保證:“龍虎藥廠的所有人是大唐集團,大唐背后又牽扯到很復雜的股權交叉。雖然弄來弄去最后還是咱們家的,但外人肯定查不出什么來,就是一家清清白白的港資。”
李桂是老讜員,還是有讜性,提醒兩人道:“做事不能只為了賺錢,家里錢已經夠用了。多做些為人民,為國家有利的事。”
李源、秦大雪自然連連答應…
“真不生了?”
回屋歇息時,李源手里舉著一枚套,遲疑起來,道:“娥子她們都盼著咱們再生個姑娘,特別是秀姐。她說咱們倆不生個閨女,實在太可惜了。兒子兩歲的時候,她悄悄做了裙子打扮上了,太漂亮了。”
秦大雪哈哈笑著踹他一腳,道:“沒有小七,被你哄哄估計也就生了。現在有小七了,就沒必要了。你快戴好,完事后再給我說說新加坡的事。昨晚上說的,還挺有意思。
我在想,盛海和新加坡,在很多方面都有些相近。但盛海還有新加坡所沒有的優勢,譬如盛海有相當便利的條件和資源,可以成為重工業發展基地。且不提豐富的自然資源和人口基數,你看啊,盛海港對內,可通過長江這條黃金水道輻射漢、渝等重鎮,還可以通過內河航道,輻射江浙皖多省。
前通南北沿海和世界大洋,后貫江浙皖并太湖流域,再沒有一個城市有比它更得天獨厚的發展條件了。
即便是新加坡,雖然地理位置…嗯!!”
李源獰笑一聲,道:“我先將你前通后貫,再說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