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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支離破碎

  不管什么時候,國人總是羨慕生活在四九城的百姓。

  即便是后世,人們也覺得胡同百姓才有地地道道的京味兒。

  當下更是如此,生活在祖國的心臟,各種資源傾斜,晚上吃完飯出門溜達都是上廣場,說不定還能和老人家在城門樓子上照個面,問一聲“吃了嗎您內”…

  但只有真正進入胡同里,而不是那些大院,或者那些運氣好分到了過去王府、富貴人家的大宅子,才會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胡同人家的生活。

  一間十來平米的小小房間里,既是臥室,也是廚房,還是客廳…

  而臥室也不是一個人的臥室,而是全家老老小小,少則五六人,多則十來口人的臥室…

  李源記得前世看新聞,網上鋪天蓋地對港島籠屋的嘲諷,卻不知四九城胡同里的老住民們,對此有沒有感同身受。

  趙春菊家的條件相對好一些,一間十平米的房間內,原本只住了一家五口人。

  父親去世后,剩下母親、她,還有兩個弟弟。

  現在,只有趙春菊的母親,和兩個弟弟了。

  當得知李源剛才將殺人兇手抓住,案已經破了,趙春菊的母親帶著兩個弟弟非要給李源磕頭。

  滿目凄涼,使人淚下。

  好在趙春菊的二弟已經滿十五歲,三弟也十二了。

  二弟可以進廠接班,醫學院那邊也有補助,同學們還有捐贈…

  總的來說,日子還能過的下去。

  而或許是因為案子破了的消息讓趙春菊母親心里放下一塊石頭,并沒有出現邱蕊擔心的心疾復發。

  等兩人告辭離開了東揚威胡同后,邱蕊沒急著坐車回學校,而是以商量的語氣說道:“我想安排趙春菊的二弟去當兵,你覺得行不行?”

  李源看了看天際邊的云朵,一時無言。

  牛逼啊…

  當兵為什么在這個年代如此受人推崇?

  其實就和后世公務員差不多,甚至更好。

  后世公務員旱澇保收,而眼下當兵,至少能吃飽。

  越是艱難的時候,越不會讓軍隊餓肚子…

  “能吃飽”這三個字,在現在乃至今后的二三十年里,特別是對農村百姓來說,都極具吸引力。

  人家能隨口去安排一個人捧上金飯碗,誰敢說不牛逼?

  聶雨都未必有這個能量,畢竟不是直系,可動用的資源無法讓她這樣揮霍…

  見李源沒反應,邱蕊不滿道:“問你話呢。”

  李源笑了笑道:“能去當兵,當然是件好事。在部隊里好好干幾年,出來轉業都能找到一個好工作。這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好去處,不錯。趙春菊有你這個好朋友,是她的幸運。”

  邱蕊反應過來,看向李源道:“你家里人口也多,要不要…多了沒法安排,兩個…三個應該可以。”

  其實五個也行,李源家根正苗紅,是地地道道的貧農,出身沒問題,其他問題對她來說,都不算大問題。

  只要李源開口,她就會答應。

  這次抓捕罪犯,李源帶上了她的名字,起碼能立一個個人二等功。

  事關幾十個女子的清白和性命,幾乎可以號稱建國以來民間第一大案了。

  這個人情,她想還。

  個人二等功對沒有背景的人來說,算是不錯的功勛章。

  對她這樣的人來說,卻是一道通天之梯,含金量相當的高。

  李源能猜到她的心思,想了想后,也沒矯情,將家里三個只上到初中的侄子的名字報給了她,且先讓她試試。

  不過連他都沒想到,治安局的獎勵還沒下來,李家就收到了三張入伍通知書。

  甚至連名義都是公開的,李源同志破獲了建國以來的第一民間大案,他以自己的功勞,舉薦了李堂、李增、李址參軍,努力為祖國力量做貢獻…

  這個樸實的年代,居然沒人提出什么異議…

  經過這件事后,李源和邱蕊的關系,倒是變得正常了許多。

  至少李源不再常常感受到覬覦的目光…

  果然,利益交換才是感情萌芽的第一殺手。

  時間飛逝。

  到了周末,李源帶著老婆、兒子、大姨子去了清華園,見了高衛紅和陸朵朵。

  給陸朵朵推拿施針,并拿出七日服用的藥包后,兩人帶著李源一家四口游覽了這座名校風景。

  婁秀和高衛紅相談甚歡,婁曉娥居然和陸朵朵相處的也不錯。

  團寵自然還是李幸同學。

  高衛紅甚至拿帶了相機出來,一行人留下了整整一膠卷的底片…

  婁曉娥還邀請了高衛紅、陸朵朵到家里做客,婁秀也很喜歡。

  兩人都看得出,李源對高衛紅確實有尊敬在其中,和別人不同。

  看到妻子能交新朋友,李源自然是高興的。

  站在清華園里,他靜靜的留意著每一處細節。

  好多建筑,其實一直延續到六十年后…

  但相比于那時的老破舊,現在還很有氣勢。

  在這種差異中,李源細細品鑒著歲月的味道…

  二月末,大掌柜做了《目前經濟情況和克服困難的若干辦法》的報告,得到了一致認同,無數商業人士因此精神振奮。

  婁振濤險些沒壓抑住重新出山的沖動,最后李源帶著婁秀、婁曉娥姊妹倆很嚴肅的和岳父老泰山談了一場后,才算勉強壓了下去。

  對了,二月二十四號,南邊兒傳回消息,胡適病逝…

  這位和俞敏洪長的幾乎一模一樣,以倡導“白話文”、領導新文化而聞名于世的文學家、哲學家,在最后一次登臺演講引發軒然波瀾,最終一世英明盡毀的風云人物,含恨而終。

  他講的什么呢?

  很簡單,從根本上否決了中國文化精神,或者是整個東方的文化精神,因為他連三哥也捎帶上了…

  “我認為我們東方這些老文明中沒有多少精神成分。一個文明容忍像婦女纏足那樣慘無人道的習慣到一千多年之久,而差不多沒有一聲反抗,還有什么精神文明可說?一個文明容忍‘種姓制度’到好幾千年之久,還有多大精神成分可說?”

  “試想像一個老叫花婆子死在極度貧困里,但臨死還念著南無阿彌陀佛,臨死還相信她的靈魂可以到阿彌陀佛所主宰的極樂世界去,試想像這個老叫花婆子有多大精神價值可說。”

  這下算是捅了馬蜂窩了,無數人納悶,念一聲“南無阿彌陀佛”就無精神價值了,那么你個大明白怎么不談談西方一口一個“上帝保佑”算不算精神價值?

  消息傳到阿三那里,作為網上罵戰的祖宗級人物,那邊更是將胡適噴出了一個新高度,甚至噴的心臟病復發,送去醫院急救。

  最終,一世英名盡毀的胡適死在了一片滾滾罵聲中。

  李源看了報紙后,也只是一笑而過。

  不評判。

  三月,丞相在粵州做了題為《論知識分子問題》的報告,報告指出“12年來,我國大多數知識分子已有了根本的轉變和極大的進步”,重新肯定了我國絕大多數知識分子是屬于勞動人民的知識分子,恢復了1956年知識分子問題會議對知識分子的正確估計,并強調在社會主義建設中要發揮科學和科學家的作用。報告還指出,破除迷信不是破除科學,而是同尊重科學相結合。

  無數知識分子當真是淚流滿面,狂喜雀躍!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對國家的未來都充滿了希望。

  因為對知識的尊重,對科學的尊重,就意味著一個民族強悍的生命力!

  建國前一年中研所評選出的八十一位學部院士,只有九位去了南邊,十一位去了美國,其余六十一位都留在了大陸。

  原本,只要給這六十一人足夠的空間和條件,中國的科學事業,就一定會有長足的發展!

  可惜,一言難盡吶。

  隨著事情進展,不少人被抓起來抄家判刑,這一刻,婁振濤才算終于清醒了過來。

  對重新出山的熱情,仿佛一夜之間被西伯利亞寒流凍成了冰渣。

  有志之士們,多暗自一聲嘆息。

  秋風秋雨愁煞人…

  李源就在他平凡普通但相對廣大人民群眾而言,又十分悠閑的日子里,看這世間紛紛擾擾,潮起潮落,一九六二年,結束了…

  一九六三,是個平年。

  這一年好像沒什么特別的事發生…當然,也不是什么都沒發生。

  盛海完成了世界第一例斷肢再植術,以及老美有個叫馬丁路德金的家伙發表了《我有一個夢想》的演講。

  還有,這一年中國宣告石油基本完成了自給自足。

  李源的兩個侄子李城、李域,去了大慶,侄女李梅則和哥哥李坤一起去了東北發電廠。

  對了,也是這一年,上面批準了《關于停演“鬼戲”的請示報告》。

  報告提出全國各地,不論城鄉,一律停止演出“鬼戲”。

  建國后不準成精,不準有鬼的規定,從此年起…

  又是一年四月初。

  平京的桃花正盛…

  “咕咕咕…”

  “咯咯咯…”

  又逢禮拜天,四合院中院房頂上不知哪來的野鴿子在鳴叫,似乎也在為下面正在對弈的人鼓勁。

  李源連續三盤都是以連環馬臥槽,將一大爺易中海將的死死的,看著老易那張怒氣憋于心快要爆炸的樣子,李源哈哈大笑起來。

  看到小人如此得意,易中海老臉更是黑成鐵鍋,心口隱隱作痛。

  可又自忖實在沒招破這連環臥槽馬,便問一旁的劉海中道:“老劉,我今兒精神不大好,要不你來?”

  劉海中拿捏了稍許,搖頭道:“昨晚有些鬧肚子,算了。”

  上趕去找打臉,那不是傻么?

  見易中海又看向了自己,閻埠貴忙道:“我馬上要回去備課,時間來不及了。”

  傻柱頂瞧不上,撇嘴道:“不敢下就說不敢下,嘿,您二位還真會找由子。”

  李源笑瞇瞇道:“不下就算了,唉,無敵真是寂寞啊…”

  傻柱、閻解成都笑了起來,傻柱還是老樣子,依舊打著光棍,日子過的傻樂呵。

  閻解成的日子倒是好過了不少,老閻家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特別是去年,工人的工資不但恢復了五八年的水平,相當一部分人還漲了工資。

  這兩年閻解成和于麗兩口一有機會就圍著李源轉,于麗還專門給李幸做了小衣服小鞋,閻解成不知從哪淘換了半副虎骨,一根虎鞭…

  總之,小兩口申請到了那間門廳輔房。

  好事成雙,閻解成還在軋鋼廠找到了一份臨時工的工作,于麗也在暖瓶廠找到了份臨時工的工作…

  聽到李源的感慨,年輕人高興,三位管院大爺卻頗有幾分灰頭土臉。

  萬萬沒想到,如今連象棋都斗不過了…

  正這時,眾人看到許大茂鼻青臉腫的從后院出來,傻柱高興壞了,樂道:“喲,孫賊,又讓你媳婦兒給打了?”

  許大茂一臉怨毒的瞥了傻柱一眼,道:“孫賊,你還好意思笑話我?也不瞧瞧你都多大了,連女人都沒碰過吧?”傻柱居然罕見沒立刻罵回去,神情隱隱古怪。

  許大茂覺得莫名其妙,冷笑一聲,然后看向李源問道:“源子,我跟你說幾句話。”

  李源多少猜到了些,撂下手中棋子起身帶著許大茂回了西廂房,關上門后許大茂一臉悲戚道:“源子,你跟我說實話,我到底有沒有問題?這都結婚四五年了,怎么一直沒動靜?金月那娘兒們瘋了,居然說是我的問題!你說說,她這不是滿口胡噙嗎?該不會是你跟她說了什么吧?她現在要和我鬧離婚!”

  真要因為這鬧離婚,那面子都就丟大發了,往后還能做人不能?

  李源嘆息一聲道:“大茂,你的腎氣確實稀薄了太多。勸你幾回了,下鄉放電影別去招惹小寡婦,好好修養。你說說,你哪回聽了?給你開了幾回藥補身體,剛好一點你就出去浪。不過這件事,我從沒對你媳婦說過。你也不用太擔心,解成那小子不知從哪尋摸到了一截虎鞭,我庖制成藥,給你試試看,多半能有用。”

  當然,免費不可能是免費的…

  這幾年光吃補藥,許大茂就把老許家的家底兒差不多都丟李源這了。

  許大茂強笑著千恩萬謝,面子活兒做的十分光鮮。

  又待了片刻,然后低著頭走了。

  感受到腦海中一陣陣爆表的負面情緒,李源笑了笑,看來這位哥們兒離開四合院的時機也到了…

  今年開始的大三線建設,十分缺人才吶!

  只是要是連這位都走了,四合院的原劇情,就徹底支離破碎咯。

  秦淮茹不再是吸血鬼,賈張氏也只扒著易中海一人不放。

  許大茂也離開后,這座四合院的靈魂人物就變的面目全非了。

  不過,誰又在乎呢…

  說到底,這座四合院也不過是這個時代的一個小小縮影罷了。

  看了看天色,李源離開了四合院,前往了成賢街,婁公館。

  要準備安排離開的,又何止一個許大茂…

  自從一九六二年九月,原本越來越寬和的社會環境突然戛然而止,一股股滅“妖風”的驚雷炸響后,李源就常常帶著妻兒、姨姐回丈母娘家。

  岳母和婁曉娥、婁秀三人只當他是為了寬慰驚魂未定的婁振濤,還頗感欣慰,卻不知李源一直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自家老泰山。

  盤算一下日子,也該差不多了。

  真要像原時空那樣刀斧臨身時再想走,代價就太大了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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