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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二三雜事

  房間布置得清幽古樸,商周青銅、唐宋彩瓷,不少世上罕有的古物,在引鳳樓中隨處可見,宋徽宗的鷹,趙子昂的馬,顏真卿的帖,各種名家手筆,都懸掛在西邊那面墻上,外罩輕紗。

  東墻則放著二十來種樂器,下方長案上,散落不少樂譜。

  “弟妹可惜了,還有玄童、星吾、白石,都是些心志忠純的年輕弟子。”

  “江湖兒女,生死不同于常人…,我劉正風對不起他們。”

  兩道身影臨窗而坐,兩杯清茶,倒是誰也未曾動過。

  “師弟,你心里可怪我?”

  “師兄早有提醒,這都是我咎由自取!”

  “唉,你與曲洋來往日長,連我都有所耳聞,這世上豈有不透風的墻?”

  老者身形清癯枯瘦,宛如葦草,但眼神極亮,這是一根有頑強生命力的葦草,關鍵時刻,可以爆發出人意料的力量。

  他低頭撥弄胡琴弦,嗓音沙啞低沉。

  “師弟想用金盆洗手退隱江湖,以求避禍,有心之人豈能讓你如愿?我當時就想過,嵩山派會借此大作文章,所以才給你寫了信,只怪我沒有親自回來,與你分說利害。”

  劉正風苦笑道:“師兄見識深遠,當日信中也是金玉良言,可笑我劉正風還以小人之心,揣度師兄好意,以致釀成今日慘禍。”

  莫大先生搖頭:“事已至此,師弟不必太過自責,左冷禪年初向四派送信,征詢五岳并派之事,卻無人響應,他定是要殺雞儆猴的,只是下手這般歹毒,看來嵩山派吞并我們的心志,已經難以動搖了。”

  “左冷禪之心,路人皆知,這場江湖劫波是難以避免了,衡山派偏居南國,卻是身在局中,各方覬覦,我無才無德,險些給宗派招來大禍,今后衡山重任,就要全由師兄扛起了。”

  離六月六日的金盆洗手,過去三日了。

  劉府到處掛滿白幡,治喪從簡,但親朋故交聞訊趕來,憑吊之人,還是快把門檻踏破了,而衡山城,在那些江湖人士散去后,卻又恢復了往日平靜。

  莫大先生問道:“師弟今后有何打算?”

  劉正風看向窗外:“正教之中,已經沒有我劉正風容身之地了。”

  莫大先生低頭道:“師弟既已決心退出江湖,倒也不必再行金盆洗手,就留在這里吧,我可親去嵩山派,向左冷禪分說,了結此事。”

  劉正風搖頭道:“留在這里,不止難以自保,還會成為左冷禪攻訐衡山派的借口,我已經下定決心離開,請師兄將我的入門拜帖燒了吧,并向江湖昭告劉正風為衡山棄徒。”

  莫大先生低頭不語,擺弄手中那桿遍布風霜的胡琴。

  他想勸說劉正風與曲洋斷絕往來,與魔教撇清關系,留在衡山也可以不問江湖紛爭,頤養天年,只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開不了口。

  人在江湖,時常身不由己。

  生與死、榮與辱、分與合,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只有手中這桿胡琴,或許才能發想發之音。

  “冬”

  “師兄放心,無論去往何處,我都不會干有違俠義道之事。”

  此時,劉正風忽然理解了,師兄所發之音,為何總是凄切悲涼,為何總是令人難安,蓋因太真實了,對于真實,人下意識總想逃避。

  兩名家丁守在引鳳樓前,他們對視一眼,同時抬頭望去,之前無數個日夜,樓上豪情滿、氣蓋云天,宮商起伏,今天卻是一曲悲切哀傷至極的曲子。

  時值中午,兩人從樓中出來。

  “你府事繁多,就此止步,不必再送了。”

  莫大先生抱著撫琴,從引鳳樓中出來,轉身說道。

  “師兄保重!”

  劉正風微微拱手,看著那道佝僂身形離開。

  “爹!”

  劉箐從庭院西頭出現,身上還披著孝服,她匆忙跑了過來,神情慌張。

  “爹,不好了!”

  劉正風下意識按住腰間劍柄,問道:“箐兒,何事慌張,莫非嵩山派又回來了?”

  劉箐跪在地上,帶著哭音道:“不…不是,是芹弟走了。”

  劉正風面色微沉,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留下一封信,說…說自己對不起爹爹,無臉待在家里,要去江湖上找自己的路,讓我們不要去尋他,等到闖蕩出名堂后,再回來謝罪。”

  劉正風接過那封信,展開一看,眉頭逐漸鎖緊。

  “爹,我們去把芹弟找回來吧?他那么小,涉足江湖,遇見壞人怎么辦?”

  劉箐自責不已,她強忍悲傷,操持治喪事宜,一時疏忽,加上這幾日府邸人員來往甚雜,半日不見人,她找到書齋時,就只剩這封信了。

  “起來吧。”

  “爹。”

  “走了也好。”

  “爹?”

  劉正風搖頭道:“圣賢書讀多了,那些春秋大義,他半點沒學到,卻是裝了滿肚子男盜女娼,自私自利,心里不干不凈,到江湖上磨礪一番,或許能有所變化吧。”

  “可是芹弟才那么小,從未離開過衡山城,萬一遇見危險…”

  劉正風嘆了口氣:“放心吧,他的自保本領,在你之上。”

  劉箐懷疑道:“爹,你不會因為芹弟說了那些話,就不想認他了吧?”

  劉正風搖搖頭,苦笑道:“我們馬上就要離開衡山了,跟著我們,也不一定安全,他選擇獨自上路,或許能有更好境遇吧。”

  嵩山派走了,劉正風勾結魔教,卻也坐實了,事情遠遠還沒完。

  劉箐問道:“爹,我們去哪里?”

  劉正風想了想,道:“可能是平陽府,聽你曲伯伯說,哪里有座大山,終年云霧繚繞,到處都是茶園,環境清幽,倒是可以暫避江湖上的風雨。”

  劉箐低聲問道:“是平陽府清風寨?”

  “你如何知道的?”

  “聽向師兄說過,那位趙姑娘,便是平陽府清風寨的寨主,爹,我們以后是不是真的要依附魔…日月神教了?”

  劉箐問道。

  她心中卻是有些沒底。雖然與曲洋爺孫,早有來往,知道日月神教,并不像正道江湖宣傳的那樣喪心病狂,個個都是吃人大魔頭,但真加入日月神教,身份轉變如此之大,一時難以接受。

  “江湖上風浪越來越大,爹原本想帶著你們上岸,現在看卻是不成了,那我們至少得找到一艘船…無論在何地,我們按照俠義道行事,對得起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劉箐沉默許久,輕輕點頭。

  劉正風見女兒眉宇間的哀愁,似是揮之不去,他忽然問道:“箐兒,知道為何你名中的箐,與英、芹相異,不是草字頭嗎?”

  劉箐疑惑道:“因為我是女兒?”

  劉正風輕輕搖頭,笑道:“是因為你生下后,總是嚎啕大哭,我和你娘覺得很奇怪,問了個過路的算命先生,那先生說,把你名中的菁字,改成箐,可以讓你以后多笑一點。”

  劉箐聞言,陰霾縈繞好幾日的眉間,難得舒展開來。

  衡山城北十八里左右,江邊有座莊園,地方寬敞,屋舍儼然,連同周邊八百多畝水田,還有從莊前流過的那條冷水江,都是劉三爺的產業,每年最炎熱的幾十天,劉府內眷都會出城來此小住。

  時值六月,還未到火爐般的三伏天,冷水莊園卻提前熱鬧了起來。

  三天前,這里住進了幾百號人,值衛森嚴,各司其職,將整座莊園把守得如鐵桶一般。

  “哥哥哥哥”

院中,精舍外的棠樹上,落了一只白羽鳥,叫個不停  小院門外,守著四名野狼眾,都是女子。

  腰間皆佩彎刀,背負短矛,全身籠罩在黑袍下,從婀娜身形來看,便知四人正處妙齡,只是氣質深沉,沒有多少這個年紀女子該有的活潑靈動。

  “大姐,院子里那只鳥太聒噪了,叫了大半天,把它打下來吧?”

  “它在里面,你如何打?”

  “用短矛,一定可以的。”

  “絕對不行,萬一驚擾了寨主怎么辦?”

  “不會啊,寨主何等英雄人物,怎么會為區區短矛所驚擾?再說了,寨主天還沒亮,就進院去找張寨主了,現在還沒出來,連中午飯都沒吃,我們要不要進去問一聲?”

  “四妹,千萬別,你…你還真是什么也不懂啊。”

  “是啊,四妹,聽大姐的,這是時候,誰也不能去打擾寨主的。”

  “大姐、二姐說得沒錯,四妹你若是壞了寨主的好事,她可會記恨你一輩子的。”

  “三姐,你們到底再說什么啊?”

  “不是在說…用短矛打鳥之事嗎?”

  三人相視而笑,只剩最小的四妹,滿頭霧水,不知所然。

  四人都姓袁,出自遼東家將門,原是同族姐妹,自幼習武,兼學軍陣之術,能騎烈馬,能挽強弓,還曾擒過雪林子里的魚皮韃子。

  武藝堪比男子,還各有姿色,如此時間一長,名聲傳出去了,卻引來天大的禍端。

  遼東總督衙門,某位重要文官家的公子,聽說四姐妹的名聲,便下帖子給那將門,同時求娶四人為妾,袁家不堪受辱,斷然拒絕。

  那文官甚為寵愛獨子,苦心搜羅半年,編織罪名,遼東苦寒,養兵資用不足,將門違反禁令,與韃靼部落通商原本并不為奇,卻被那文官以此為由,參了袁家一個通敵罪名,殺了全家,她們幾個只得流落江湖。

  “哥哥哥哥”

  白羽鳥還在叫。

  樹旁精舍,門窗緊閉,只聽得細微響動。

  如琴聲,似鼓點,不絕如縷,最后合奏于耳。

  房間內地板上,那只才立下大功的玄奇劍匣,被冷落在旁,蒙著一件月白色長袍,像個蓋頭,無聲見證了半日荒唐,滿屋狼藉。

  “不,不成了…”

  再往前幾步,靠著東邊窗戶下有張竹床,四只床腿,吱吱呀呀,有規律地跳起舞來,已經很久了,比窗外那只白羽鳥的叫聲還長。

  “咯吱吱”

  床下,四只長靴,黑白交錯,倒在一處,幾件小衣從床邊被擠了下來,掉在地上。

  “咯吱”

  當山中野獸與勢均力敵的對手,狹路相逢時,通常發出聲聲沉悶的低吼,試圖讓對方徹底屈服。

  竹床上方。

  一條爪牙飛揚的青龍,豎臥在茫茫雪地,遠遠望去,那青龍竟然像經過點睛之筆后,已經活了過來,不停扭動身軀,搖頭擺尾,要掙脫重重鐵鏈的束縛,龍御飛天。

  許久,許久過后…

  那青色畫龍似乎精疲力竭,終于老實了。

  “玉郎……”

趙夏用手臂撐起身子,看向仰面躺著的張玉,眼中滿是深刻入骨的慕意,頭發披散下來,額頭上有片細密汗珠  “小夏,你…你真是太愛學習了,一學就會,還能舉一反三,甚至無師自通,我想,世上沒有那位先生不喜歡你這樣的學生。”

  “你還取笑我,誰讓你把那圖拿出來的,唉,我的圖呢?”

  竹床盡頭,那卷圖畫一半懸空,差點也要掉下去了。

  “什么時候跑過去去了。”

  趙夏身體向前傾倒,伸手想將那卷《百魅合歡圖》拿了過來。

  兩座大山瞬間襲來,在臉上晃過,張玉差點喘不過氣來,好在只是剎那,陰影很快移開,他得以重見天日,卻見那姑娘屈腿坐了起來,認真研究起圖中所記載的各種‘武功招式’。

  “百魅合歡,共有九式!”

  “玉郎,我們才練到第七式啊?”

  趙夏很認真地看著張玉,眼神略帶責備,就像看著學習不認真,還無努力刻苦精神的同窗學子一樣。

  張玉略微遲疑,問道:“小夏,我看你有點累了,要不先休息一番?”

  趙夏搖頭道:“不行的,這圖上記載了,只有一次性練完九次,才能最大程度獲得好處,你受了內傷,白云熊膽丸是有效,但還是恢復得太慢了,要是能像《百魅合歡圖》中記載的這般,煉成這組九式,就能獲得真元反哺,一定對你的傷有好處的。”

  張玉笑道:“可我…有些沒力氣了。”

  “那玉郎先休息一會兒,第八式,看起來也簡單。”

  趙夏說著,將圖扔到一旁,慢慢伏低下去。

  窗外,白羽鳥叫得更歡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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