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廚伙房,新砌了二十座大灶臺,衡山城半數酒樓掌灶大師傅,今日都被請來劉府從事,鍋鏟碰撞之聲,‘叮叮哐哐’宛如兵戈交擊。
雞鴨魚鵝、瓜果菜蔬,一車車從后門送了進來。
煎炒烹炸,燜溜熬燉,一道道佳肴傳到前院。
“非煙,你小心點。”
“沒事的,菁姐姐,我抓只黃的送給你呀。”
“唉,人家飛得好好的,你抓它干甚,小心連累自己摔著。”
“不會的,不會的。”
劉府西院,假山旁石凳上坐著一名少女,十五六歲,膚白貌美,她看著拿網兜在花叢中撲蝴蝶的花格子衫女童,臉上露出淺盈笑意,心中覺得好笑,還說是個病人,真不知哪來這么大的氣力,整日又跑又跳地瘋鬧。
“福壽包來了!”
少年端來一盤福壽包,放在石桌前,他看向女童,笑著喊道。
“非煙快過來吃福壽包,開屜第一盤,最能增福壽,我專程守在伙房截來的,那群道士可兇了,神神秘秘的,還想趕我走,像是怕我偷學秘方。”
劉菁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開屜首盤福壽包,是要獻給爹爹的,英哥,你可真夠孝順啊!大早守在伙房,就為這個,嗯,不枉爹爹疼你養你一場。”
“爹爹才不在乎這個!”
“芹弟呢?”
“小芹還在書房苦讀呢,他說要聽媽媽的話,念大書考功名,為劉家光宗耀祖,不想出來玩,反正福壽包我已經給他送過去了。”
劉菁點頭:“那就好。”
“好什么?”
劉菁笑道:“好在爹生了兩個兒子,總能有個長志氣的。”
少年不滿道:“哼,反正你總偏向小芹,我不理你了。”
劉英比劉菁大了半歲,但性格跳脫,倒像他是弟弟,她是姐姐。
“非煙,待會哥哥陪你一起抓蝴蝶,先過來吃福壽包。”
假山后面是大片花圃,不乏衡山中的名花貴種,時值六月,開得姹紫嫣紅,引來許多彩蝶,在花叢間翩翩起舞,只是偶爾被并無惡意的小姑娘,打斷了采集花粉的工作 曲非煙拋下竹網兜,跑到石桌前,那形狀像壽桃的包子,上面點了一抹紅,看起來頗為誘人。
“吃這個,這是第一個。”
“謝謝劉英哥哥。”
曲非煙坐在石凳上,捧著包子,啃了起來。
劉菁小口咬著福壽包,頓覺唇齒留香,問道:“非煙,你昨夜和曲伯伯出去,見到那個張…鯉魚了嗎?唉,真是古怪的名字。”
曲非煙有些失望:“沒有。”
劉菁笑道:“應該是離開衡山城了,沒事,你可以寫信給他啊。”
曲非煙搖頭道:“不能寫信了,會連累到他。”
劉菁問道:“曲伯伯說的?”
曲非煙點了點頭。
劉菁輕笑道:“能寫出《小鯉魚歷險記》那樣的志怪奇文,還能在錦衣衛重重圍困下救走東方花魁,真是文武雙全啊,有機會還真想見見你這位朋友。”
劉英趴在石桌上,自己那只福壽包吃完了:“非煙,你說張鯉魚才二十出頭,如此年輕,就有這么高的武功嗎?他怎么做到的?不會是假的吧?”
曲非煙搖頭道:“當然是真的!他是我見過最勤奮刻苦,最天賦超凡的人。”
“真的嗎?除非親眼所見,否則我才不信。”
劉英見曲非煙眼神里,對那個叫張鯉魚的人,滿是崇拜,連自己妹妹也夸起了那個陌生人,頓時激起了少年的好勝心。
劉菁搖頭輕笑:“古人說,見賢而思齊,英哥,你這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性子,什么時候能變一變?就你這樣的,還想出去闖蕩江湖,還想行俠仗義,只怕出了衡山城,遇上壞人,就要被揍成豬頭。”
劉英拍著胸脯道:“胡說,就是來十個壞人,我也——”
“你怎么不說了!”
劉菁有心逗自己這個傻哥哥,見他大話才說一半,忽然停住了,目光直愣愣地盯著自己。
“英哥,你怎么了!”
劉菁轉身看去,面色大變。
八名道士打扮模樣的人,拎著長劍,快步走來,刃上染紅。
“英哥…”
原本廊下有兩名護院,不知何時倒地身亡,脖頸上被削開大半,血流如洗,慘不忍睹,難怪劉英被嚇住了。
“非煙,快跑!”
劉菁大喊一聲,話音方落,便見花格子衣裙從身旁飛快閃過,兔子一般,跑進旁邊的假山叢里,幾個眨眼,就不見了曲非煙蹤跡。
好快!
曲非煙自幼長在日月神教,后隨曲洋行走江湖,混跡在三教九流當中,不時還要面臨追殺與惡意,論及江湖經驗、臨機果斷,比起劉英兄妹要加起來還多。
劉菁雖然聰慧,但固有認知太深,劉府在衡山縣,乃至整個天下都是最安全的地方,爹爹劉正風可以為他們擋下江湖上所有的血雨腥風。
“想走!”
為首那‘道士’是個三角眼,見狀疾奔而來,從后面按住劉家兄妹肩膀,將他們控制在原地,稍一用力,兩人吃痛,便再也跑不脫了。
“放開我們!”
劉英掙脫不開臂膀,怒視三角眼,自己去偷福壽包時根本沒看見過他們,便道:“你們不是福壽觀的道士,到底是什么人,敢混入劉府行兇,就不怕我爹爹嗎?”
劉菁鎮定些許,輕聲問道:“諸位朋友,若是求財,盡管找我爹爹去要,他生平喜歡結交江湖好漢,周濟落難豪杰,一向有求必應,絕無不允之理。”
三角眼冷笑一聲,也不搭理兩人。
那七名道士往假山林中搜查了幾圈,還是一無所獲。
有人回來稟道:“萬師兄,那個女童不見了。”
萬太平拎著鐵劍,冷笑道:“算了,抓住劉正風兒女就夠了,其他無干人等,不必再管。”
劉家兄妹聽見‘三角眼’這句話,并不將劉正風放在眼里,甚至就是沖著爹爹來的,心中頓時慌亂起來,兩人對視一眼,準備找時機逃脫。
“劉公子,劉姑娘,你們最好安分一點,好好配合,我不傷你們分毫,否則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劉菁顫聲道:“你…你總得告訴我們,你是什么人吧。”
劉英怒道:“還用問嗎?如此濫殺無辜,兇狠殘暴,看行事作風,就知是魔教賊子,聽說…”
劉菁忙打斷他道:“英哥,別說了!”
萬太平掃了眼劉英,冷笑道:“還是劉姑娘有幾分慧根。你小子聽說什么?你見過魔教中人長啥樣?我們是魔教,那天下江湖就沒有正教了。”
正當這時,廊下又出現十來個穿道袍的,已經拿住劉夫人、劉芹,還有劉正風另外三名親傳弟子,都被堵住了嘴巴。
那些人正押著他們往這邊過來。
轉瞬之間,除了爹爹,全家淪為了階下囚,任誰腦子都是懵的。
萬太平見人齊了,眉頭松開,三角眼里露出毒蛇般的笑意。
“劉姑娘,你不是問,我們是什么人嗎?”
他走到膚白貌美的少女面前,伸手解開道袍。
“弟兄們,脫衣服了!”
“讓劉公子、劉姑娘看看,我們到底是不是魔教賊子!”
二十來人脫下外面罩著的道袍,里面竟然是紅衫,劉英覺得有些眼熟,很快想到,自己曾經見過穿如此樣式衣服的人,心中又驚有疑。
“你們是…是嵩山派的人?”
劉菁茫然道:“他們是嵩山派的人?五岳劍派,同氣連枝,你們為何跑到衡山來行兇,就不怕我爹爹怪罪嗎?”
萬太平冷笑一聲,絲毫不將威脅放在眼里,嵩山派自左盟主以下,弟子素來驕橫跋扈,輕視其他四派,更何況此行正是帶著盟主令旗來的。
“劉正風犯下滔天大罪,如今自身難保,你們別急,馬上就可以見到他,到那時候,是死是活,就全看各自造化了。”
正當這時。
前院忽然傳一聲巨響,似是金盆落地,徹底驚破了此間寧靜。
慚愧,人生第一個盟主,兄弟太破費了,心情難以言表,繼續碼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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