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紅塵煙火氣,當是最撫凡人心。
“小二,上酒!”
張玉登上醉仙樓二層,在視線最好的憑欄小桌坐下,目光落到窗外,街上人潮涌動,看起來比當年龍鱗會林家的比武招親還熱鬧三分。
“客官,您要什么酒菜?”
“半斤透瓶香,一碟醬牛肉。”
“好嘞,客官稍候。”
片刻之后,小二將酒菜上齊。
張玉舉起酒杯,獨斟獨飲。
十字街頭,當間擂臺已經搭好,兩方人馬分東西站定,一時還沒有開打,似乎在等什么人,圍著看熱鬧的百姓,倒是越來越多了。
“紀大人到!”
城北過來百余緹騎,那些人身披飛魚服,腰懸繡春刀,為首的正是平陽錦衣衛千戶紀靈。
他翻身下馬,走到人數較少的嵩山派那邊,與早已等候在擂臺前的九曲劍不知說了什么。
張玉將酒杯端至唇邊:“看來錦衣衛也參與進來了。”
“登登登…”
腳步聲像有節奏的鼓點,從樓梯傳來。
那大漢顯然是醉仙樓的熟客,越發富態的胖掌柜,親自作陪,將人迎上三樓雅間。
“虎二爺近來在何處發財?”
“遼東的黑山白水,西域的大漠黃沙,海外的東瀛扶桑,南方的密林番邦,不拘中原,或是異域,只要有白的銀子賺,就有虎二的足跡在。”
那大漢把玩兩只鐵膽,摩擦起來,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可見手勁驚人。
“二爺走遍五湖四海,我卻只能坐井觀天,真令人佩服啊。”
“張胖子,你守著醉仙樓這個聚寶盆,日入斗金,就別賣乖了。”
兩人經過二樓時,漢子忽然停住腳步,看向窗前坐著的玄袍男子,心中暗道:“竟然是他!”
胖掌柜順著目光望去,問道:“二爺碰見熟人了?”
“掌柜的,你自去忙吧。”
虎二爺走至窗前,拱手笑道:“張兄弟,江湖何處不相逢啊,近來可好?”
張玉抬眼一看,來人有幾分眼熟,只是想不起在何處見過了。
“那年秋天,林家最后一次比武招親,也是在這里,你帶了位姑娘,后面上擂臺比武,連勝三場,我們喝過幾杯酒,伱不會忘了虎二吧?”
張玉想起來了,笑道:“原來是虎兄,快請入座。”
當年初入江湖,武功未成,還在微寒之際,他和岳靈珊身上都沒多少銀子,這位自稱虎二的行商,請兩人在醉仙樓大吃了一頓,卻也算樁舊誼。
張玉喊來小二,將依窗憑欄的小木桌,四張拼成一桌,撿了醉仙樓十八道招牌菜,上了個遍,又要來五斤一壇的名酒‘謫仙釀’,如此豪奢手筆,倒讓胖掌柜心內暗自驚訝。虎二笑道:“數年不見,張兄弟更添神采,不知在何處高就?”
張玉給對方酒杯滿上,笑道:“江湖中人,如野鯉般四處漂泊,談不上什么高就。”
虎二吃了幾筷子菜:“在下是商人,雖說也能遍歷無五湖四海、中原塞外,只是受銅臭之物驅使,算不得真正的自由,還是像張兄弟這樣當一尾逍遙野鯉好啊。”
張玉搖頭,自嘲地笑道:“既入江湖,那就生死不由自主了,水中的大黿,岸邊的漁夫,天上的飛鳥,全部張口以待,誰知道能逍遙幾時?”
“看似烈火烹油、富比王侯的大家業,一朝傾覆,在湖面都濺不起幾點水…”
兩人正說閑話,窗外一陣喧嘩,原來是清風寨寨主到了。
長街上,十來騎人馬從醉仙樓前經過。
當先那騎,是匹胭脂馬,毛色紅潤,四足修長,腰胯充滿力量之美,步伐穩健而均勻,馬側掛著柄長斧,斧刃暗紅,如一鉤彎月。
“趙寨主來了!”
騎在馬上的那名女子,高鼻深目,面如銀月,青絲成瀑,身高八尺往上,穿了身月白色長袍,雙峰極其巍峨秀麗,隨著胭脂馬的一路小跑,仔細看去,衣襟還頗有規律地顫動著。
趙寨主的出現,在百姓間引來不少擁躉,其中便有那個被張玉拽下問話的窮書生,舉著手臂高喊 “清風寨必勝!”
“趙寨主,平陽第一!”
清風寨雖非名門正派,但坐上平陽江湖頭把交椅后,鋤強扶弱,從不攪擾小民,雖不受士紳豪強待見,但在市井間風評不錯。
張玉收回目光,那十來騎清風寨大小頭領,其中許多都是新面孔,心中頗為欣慰,看來趙夏這些年發展不錯,并未固步自封。
虎二贊嘆道:“桃神斧,果然風采照人,難怪能以女子之身,懾服平陽群雄,坐上這三省交界第一大寨寨主的寶座。”
“桃神斧?”
“江湖上給這位趙寨主起的綽號,聽說她擅使大斧,運起功來,氣色紅潤,面如桃,風姿動人。”
“原來如此,倒也貼切。”
虎二道:“我在平陽城落腳,不過三日,趙寨主的名頭,已經聽得耳朵生繭,只是這次,嵩山派有備而來,又派出了陰陽手、九曲劍兩位太保,清風寨只怕要懸了。”
張玉問道:“昨天那場是嵩山派贏了?”
虎二點頭道:“對啊,我去看了,清風寨那個叫謝甲的頭領,刀法、內功都是一時之選,誰料嵩山派初場便派出九曲劍鐘鎮,才二十招,就斬斷謝甲右臂,可惜,怕是以后用不了刀了。”
張玉目光微寒,清風寨是平陽地頭蛇,人多勢眾,但高手不足,嵩山派料定這一點,而且左冷禪也不可能調集主力爭奪一個小地方,便動用精干高手,通過擂臺挑戰,以最小的代價,實現重新將觸角伸至平陽府的目的。
張玉心中暗道:“倒是一招好棋!”
虎二笑道:“三局兩勝,清風寨不能再輸了,我猜趙寨主今天會親自出手,就是不知道嵩山派何人出戰,無論九曲劍、還是陰陽手,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趙寨主畢竟年輕,這一關怕是要難過了。”
張玉看向擂臺,笑道:“那倒未必。”
虎二把玩著手中鐵膽,不經意望向對坐,竟然絲毫看不出張鯉魚深淺,心中不由暗自驚嘆,相比當年在林家擂臺上,不成章法的古怪劍法,他的武功只怕有了長足的增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