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芝氣悶的說道:“一說起這事就來氣,這廠子底子都爛了,誰知道是怎么回事?貨是一車一車的往外發,可賬上就是沒錢。問廠長,廠長就說堵前幾年的窟窿了,也不知道哪那么多的窟窿。”
韓兆社皺眉,這兩年他跟國營工廠打了不少交道,對這些事太了解了,別說平縣冰果廠就是個小廠子,就算是那些奉城的大工廠,也沒好哪里去。
“這幾年國營工廠走下坡路是常態,要不然外面這些個體戶、私人工廠也發展不起來。”
“就是啊,再這么弄下去連養家都辦不到了,你說怎么辦啊?”
女人向著娘家是很正常的事,韓兆社問道:“那大哥有什么想法嗎?”
“前幾天我回家串門,大哥的意思是想換個工作。”
“他舍得他的鐵飯碗?”
鄭文芝道:“什么鐵飯碗啊,連工資都發不出來,還鐵飯碗?只要能掙錢就行了。”
“那讓他去我那照相館?”
鄭文芝有些遲疑道:“兆社,大哥得養家,咱不能讓他在嫂子面前抬不起頭。”
她也知道這樣有些為難韓兆社,說完話自然要曲意奉承,柔情萬種。
唉,畢竟是妻子的哥哥,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韓兆社給妻子說了兩個選項。
其一是韓屯旅游區明年就準備開業,到時候可以把自己家的名額給大舅哥。
韓屯的企業用工都是以韓屯內部優先,但現在韓屯人富起來了,同時也沒有那么多人去從事村里企業的崗位,所以很多時候機會就白白浪費掉了。
于是村里人就跟村委會商量,能不能把這些機會留給自家的親屬。
原本何平給村里定下過規矩,企業招聘向來不允許給親戚走后門。
村委會跟何平一商量,其實也不是不行,但只能是基層員工,并且還不能是人事、財務等敏感崗位。
是以,最后定下了一條規矩,韓屯每戶村民可以推薦自家一名親屬到韓屯所有的企業上班。
別以為一個名額少,村委會給出的意見是一個企業內一個名額,但韓屯的企業可不止一個。
這個消息一出來,那些跟韓屯老百姓們沾親帶故的親戚們都高興壞了,差點把韓屯親戚們的門檻踏破。
韓屯老百姓們很快就遭到了他們“好心腸”的惡果,誰家還沒幾個窮親戚,更何況韓屯企業的工作機會,就算是家里條件不錯的親戚看著也心動啊!
可工作機會再多也架不住親戚多,很快這幫人就后悔了。
他們也看明白了何平這小子的“險惡用心”,這以后誰還敢隨便給自己家親戚安排工作了?
就那么幾個工作機會,你給誰不給誰?給了二大爺,三姑不高興。給了大表姐,小堂弟不高興。
這一下子弄的大家伙里外不是人,再也不敢提給自家親戚安排工作的事了。
韓屯老百姓熱情不再,不過規矩畢竟還是立下了,親戚們就一個一個排著唄,輪到誰算誰。
何平和村委會想的也很明白,反正招工也基本是以本地為主的,跟韓屯老百姓的親戚們有很大的重合部分,放出去一些要求低、重要性低的崗位對于企業也沒什么影響。
韓屯旅游區同樣也是韓屯的產業,以前的規矩自然有效,給大舅哥安排個工作不是什么難事,只是肯定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工作就是了。
其二,是由他帶著大舅哥做生意。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總這么幫襯著娘家也不是個事,干脆讓大舅哥自己做點生意吧。
大舅哥這人毛病是不少,但人不壞,在鄭文芝當姑娘時對他這個妹妹也很好。
鄭文芝問道:“做生意?做什么生意?你摩托廠都關了。”
韓兆社說道:“我不能總這么在家待著,休息一段時間后,過一陣我打算出去倒賣點國庫券,賺點快錢。”
鄭文芝擔心道:“不會出事吧?”
去年韓兆貴倒賣國庫券出事,一開始瞞的挺好,但紙畢竟包不住火,過了一段時間之后,村里人還是知道了這個消息。
嚇得那幾個倒賣國庫券都收了手,等了好幾個月,見政府沒有動作,才敢小心翼翼的再次嘗試。
“沒什么問題,政府現在不怎么管,只要小心點就可以了。大舅哥要是愿意,我就帶著他先賺點本錢,以后他愿意做什么生意就做什么生意,你看怎么樣?”
鄭文芝陷入了猶豫,韓兆社提出了兩個選擇,一個穩妥,一個激進。去旅游區工作,自然是旱澇保收,但貌似沒什么發展。倒賣國庫券就不一樣了,雖然有風險,但如果順利的話,賺的肯定比上班多得多。
“我回娘家的時候問問我哥的想法吧!”鄭文芝說道。
“行。”
過了幾天,鄭文芝抽空回了趟娘家,把韓兆社的提議跟家里人說了一下。
父母的思想很保守,想讓大哥選擇旅游區的工作,但大哥和嫂子有心出去闖一闖。
嫂子這幾年在影視城工作,經常接觸全國各地的人,眼界也開闊了很多,她勸道:“有兆社帶著你做生意,這是個好機會。以后真要掙錢了自己當老板,不比給企業打工好?國庫券這事我聽人說過,有風險,但是賺的也多啊!”
父母還要再勸,但大哥和嫂子看樣子主意已定。
鄭文芝對父母說道:“爸媽,國庫券這事是有風險,但不像你們想的那么大。我聽兆社說,去年國家就已經開放國庫券轉讓了,只是各省市的動作還比較慢,現在倒賣國庫券的人就是在吃這個信息差的差價。”
鄭文芝嫁了個好人家,現在在家里的地位頗高,她的話很有分量。
見幾個孩子意見統一,老兩口便不再多言。
到了飯點,給閨女和外孫女做了一桌子菜。
鄭文芝母親吃飯的時候感嘆道:“文芝嫁了個好人家啊,咱們家都跟著沾光了。”
一句話戳進了鄭文芝的心窩子,讓她有些虛榮的同時,也有些難受,希望以后大哥跟著兆社做生意能夠讓家里好起來。
即便她和韓兆社是夫妻,但總幫著娘家向丈夫開口,以后次數多了,在婆家不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