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有這么重的心里負擔。我跟小柱兒是有緣分。地的事是我實在種不來,少一份就是少點負擔。”何平安慰道。
見劉家銘還是愁緒滿面的樣子,何平說道:“等今年分完紅就好了,我就告訴你一個人,過了今年咱們韓屯哪家也不用為穿衣吃飯發愁了。”
“真的?”
“我說話你還信不過?”
“信得過,信得過。”
以前隊里人私底下叨咕說今年養雞場能分不少錢,但那都是在私下議論的,誰也沒有個準信。
但今天何平這個養雞場的當家人說出的話,份量自然不一樣。
劉家銘聽完這個消息果然振奮不少,臉上的陰霾也散了。
何平看著劉家銘的背影,心里充滿了敬佩,一連生五個小子,這啥命啊?這大哥是不是有啥訣竅,讓那些拼了命要小子的男同胞情何以堪啊!
回到家的何平沒閑著,過兩天小柱兒就放假了,今年答應他了如果他考了全班第一就給他做個冰車。
這兩天材料都備齊了,就差動手了。
說起冰車這東西,還真是陪伴何平最長久的玩具了,即便是長大成人之后依然是他最懷念的記憶。
冰車是東北農村孩子冬天的主要玩具,分單腿的和雙腿的兩種。
雙腿的是用木板釘制成可以跪坐在其上的車子,下面固定著兩條磨好的冰刀,再配上兩根冰扎,一般都是用木頭,一頭釘著鐵釘子,一頭是把手;高端一點的是用粗一點的圓鋼磨尖了一頭。小孩兒跪坐在冰車上兩手一撐冰扎,就會在冰面上滑行起來。
還有一種是單腿的,制作跟雙腿的是一個道理,但木板非常小,只能單腳站在上面,下面就一條冰刀,跟滑冰鞋很像。
孩子們玩的大多還是雙腿冰車,單腿冰車都是大孩子們玩的,需要一定的技術。
何平看著材料回憶起小時候父親給他做冰車的場景,都快忘的差不多了,一點一點來吧。
先弄簡單的,把冰扎磨出來,他肯定不能拿圓木釘釘子的冰扎糊弄,必須得圓鋼磨。
花了半天時間才把冰扎的尖磨出來,又用爐子火把另一頭烤紅,煨出孩子能夠手握的形狀,一天時間一雙冰扎算是出爐了。
冰車的制作其實也沒復雜多少,干了一天的和平慢慢找到了感覺,磨冰刀、拼木板、釘木方、固定冰刀,用了兩天時間總算把一套冰車做好了。
這兩天他做冰車的時候,小柱兒只要一有空就站在旁邊看,小眼睛里滿是期待。
何平心想有了冰車,這期末成績肯定差不了。
時間進入臘月,隊里養的豬開始出欄,這次算是年前的最后一次忙碌了,何平跟著去屠宰場送生豬,看著殺完的豬身上那藍哇哇的印章,心里有些感嘆,多少年了,時移世易,這章子卻從來沒變過。
從屠宰場出來,老隊長說道:“這一年算是忙完了。”
何平笑道:“還早著呢,您忘了還得攏賬呢,今年咱們會計叔可得累壞了。”
老隊長心領神會的露出笑容,“你小子可別我給掉鏈子。”
“您就放心吧。”何平信心滿滿的說道。
老隊長一行人送完生豬回到韓屯,剛走到村口就有隊里的人堵在那里。
“老隊長,你快去兆貴家看看吧,打起來了。”
“咋啦?又鬧啥幺蛾子?”
“說是兆貴在柯寨宋老六家耍錢(dubo)輸了,把房子都輸進去了。宋老六帶人過來要債,兆貴家里人跟宋老六撕吧兩下,打起來了。”
老隊長罵道:“個狗東西,我就猜到有這么一天,狗肚子存不了二兩香油,剛過兩天好日子就不知道東西南北了…”
雖然嘴里罵個不停,但老隊長的腳步還是朝著韓兆貴家走去,這種事何平怎么可能錯過。
老隊長和何平到韓兆貴家的時候,兩邊早就偃旗息鼓了,畢竟是真人對線,堅持不了幾分鐘,院里院外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社員。
“都看啥呢,看啥呢,回家去,有啥好看的。”
老隊長還沒進院就開始嚷嚷,要是用小說描寫的手法來說這叫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非常高端。
等進了韓兆貴家,只見韓兆貴一家五口整整齊齊,父母妻兒無不是滿臉哀色,韓兆貴母親和媳婦兒臉上還掛著眼淚,韓兆貴臉上掛了彩。
宋老六一伙三人,其中一個小伙子臉上跟韓兆貴一樣也掛了彩。
看樣子雙方還是非常克制的,氣氛也比較融洽,何平心里給雙方配上了解說。
韓兆貴母親一見老隊長來了,像找到了組織一樣上來哭訴:“玉岡啊,你可得管管這些無法無天的賭棍啊,大過年的跑到咱堡子來訛人了。”
宋老六五十歲出頭,個頭不高,頭發花白,臉上堆滿了褶子,“韓隊長,你可千萬別聽老娘們兒胡咧咧,我可不是上你們韓屯來訛人的。韓兆貴去年在我家打麻將的時候就欠了三十塊錢沒還,今年又上我家去打麻將,輸的一干二凈,輸急眼了就跟人賭房子,這事可跟我沒關系,我來就是要他欠我的錢的。”
老隊長一聽這話,這血壓就摟不住,噌噌噌的往上竄,嗓門也高了好幾個調門,“****,小杯崽子,給你狂的,還敢跟人賭房子。”
說完就上去咣咣對著韓兆貴就是一頓踹,何平看得那叫一個過癮,要不是場合不合適真想喊一句“老隊長牛杯”。
兒子被老隊長這么一頓踹,韓兆貴父母屁都沒敢放,一方面是這年頭大隊長的權威,另一方面這事還得靠老隊長幫忙解決。
踹完韓兆貴,老隊長的氣算是出了不少,這會兒才能心平氣和的說話,朝宋老六伸手,“欠條拿來我看看。”
宋老六遞上來幾張條子,何平湊過來看了一眼,幾張條子加起來三百塊錢,真沒少輸啊,這年頭一個農村家庭一年也掙不來三百塊錢啊!
老隊長甩了甩條子,“房子是咋回事,條子呢?”
宋老六那邊臉上掛彩的年輕人遞過來一張紙,“這兒呢。”
被踹在墻角的韓兆貴高聲道:“大爺,你別聽他們的,肯定是他們做局弄的,要不然我不能輸那么多。”
何平心里罵了一句,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想著自己怎么輸的,一點都不冤。
老隊長沒搭理韓兆貴的喊話,接過紙看了看,兩手一扯,“撕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