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稿件投了出去,何平也算了了近期的一件心事,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了。
何平領著小柱兒,悠閑的走在街上,說是街,其實就是土路,兩旁蓋的都是平房,郵局、衛生院、派出所、供銷社、公社大院…,都在這一條街上,不時有衣著樸素的人穿梭在其中,別看這條街不長,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整個公社的衣食住行都可以在這里找到。
路過供銷社的門口,何平見小柱兒的眼睛盯著看,便帶著小柱兒走了進去。
和郵局幾乎一樣的格局,無外乎柜臺上和貨架上擺的東西多了些,以何平后世的眼光看來,貨品可以說非常貧乏。小柱兒怯生生的跟著何平,也不敢說話,眼睛滴溜溜的亂轉,好多吃的,都看不過來了。
營業員是個中年婦女,正嗑著瓜子和在買東西的顧客聊天,看樣子是老熟人了。
何平掃了掃貨品,他進來就是想給小柱兒買點吃的,給他當兒子的第一天得整點紀念。
“這糖怎么賣啊?”
營業員正跟熟人說話呢,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懶得搭話,何平不得不又問了一遍,“這糖怎么賣?”
營業員瞟了一眼何平,“有票么?”
“什么票?”
何平問得理直氣壯。
營業員沒好氣的說道:“沒票你買什么。”
何平這才反應過來,是啊,現在還是計劃經濟的年代,國家實行的是配給制,買東西那都是需要票的。
何平帶著小柱兒灰溜溜的出了供銷社的大門。
他娘的,第一次買東西被營業員給鄙視了。何平發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老子一定會回來的。
中二氣息十足。
“柱兒,你放心。等爸小說發了,給你買大白兔奶糖和巧克力吃。”
大白兔奶糖噯!巧克力噯!雖然沒聽說過,但聽起來就好好吃的樣子。
小柱兒咽了咽口水,點點頭:“嗯!”
兩人的稱呼轉變的自然而然,有種不言自明的默契。
回到韓屯,正是飯點兒,肉香味飄滿了鄉村,昨天分的野豬肉都上了隊上人家的飯桌了。
何平家除了鹽,啥調料也沒有,野豬肉這種東西是需要大量調味料烹飪的,沒辦法何平只能托老隊長老伴給炸成肉醬了,這樣既解決了調味料的問題,又能夠保存很長一段時間,當然分量肯定是要縮縮水了,不能讓白白人家出肉、出大醬、又出力吧!
“謝謝嬸兒。”
何平高興的接過一大盆肉醬來。
“隊長,這啥呀?”
“前幾天我讓會計給你買的東西,小柱兒現在跟你過了,隊里又湊了點東西。”
何平一打開里面,有葷油壇子、大米、牙膏牙刷…
“之前讓會計給你弄的日用品,剛拿回來,還有個炕席、枕頭和被子放在炕上呢,等會走的時候一起拿走。”
這生活水平總算有點提高了,何平高興的傻樂呵。
不容易啊!
“別高興的太早,這里面小來小去的東西就不算了,其他的就算是隊里借給你的,知道么?現在你在隊里是倒掛賬,還欠著隊里的饑荒呢。”老隊長提醒道。
何平才不管什么倒不倒掛賬,欠不欠饑荒呢,先把眼前的日子過好再說,這幾天可是遭了大罪了。
回到家,何平興高采烈的讓小柱兒燒火。
“咱們今天做大米飯吃,還有肉醬…”
小柱兒一聽哈喇子都留到下巴頦。
大米干飯、豬肉醬、配上用葷油炒的白菜片,這生活,簡直不要太美。
吃完了飯,何平和小柱兒兩人齊齊的躺在炕上,晾著肚皮,兩人肚子都吃的溜圓兒。
何平一邊打著飽嗝,一邊還和小柱兒吹牛逼,“柱兒,你等爸稿費到了,給你買肉做紅燒肉吃。”
小柱兒心想,這新爸可真厲害,紅燒肉雖然沒吃過,但聽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
大早上,何平蹲在門口刷牙。
小柱兒揉著眼睛起來,“爸,早上做啥飯?”
“大米飯。”
下午收工回來,小柱兒問何平:“爸,晚上做啥飯?”
“大米飯。”
連吃了好幾天的大米飯,韓兆社過來串門的時候看著了,回頭就傳的滿大隊都知道了。
何平家頓頓吃大米飯。
隊里立時傳出了不少閑話。
“這城里來的小年輕真是不知道過日子,頓頓造大米飯,啥家庭啊!”
“瞧把他給得瑟,窮的叮當亂響,干活的勁頭都用在吃飯上了。”
老隊長聽到這個消息,也忍不住罵:“個癟犢子,剛發點大米,就不知道省著點,敗家玩意!”
不管怎么說,經韓兆社這小子一宣傳,何平在韓屯算是出名了,而且這名聲有向妖魔化轉變的跡象。
劉家銘躺在家里的炕上感嘆:“這新來的小年輕也太能敗家了,哪有這么過日子的,也不知道小柱兒以后跟他得吃多少苦。”
一旁的媳婦警告道:“你少管閑事,自己家的事還忙不過來呢,還有心替別人家操心。既然小柱兒都叫他爸了,那以后人家就是親爺倆,跟咱沒關系。”
見劉家銘沒反應,媳婦又推了他一下,“你聽見沒?”
劉家銘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睡覺。”
隊里人的話何平沒往心里去,平時上工的時候不管是惡意的嘲笑,還是善意的調侃,他都當沒聽見,他又沒干啥壞事,吃點大米飯咋了嘛。
不過好景不長,老隊長給的大米總共也沒多少,以何平父子倆的飯量也就是幾天的功夫,大米就吃光了。
兩人只能對付著吃點高粱米了,又吃了兩天,肉醬也沒了。
伙食一下子又回到了解放前。
蹲在家門口,何平捧著一大碗的高粱米飯,愁容滿面,下不去口。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回不去了。
邊上的小柱兒干完一碗飯,盯著何平的碗。
“少吃點,瞅瞅你那大肚子。”
何平埋頭干飯,這個時候可不是謙讓的時候,兒子吃飽,老子跌倒。
過慣了后世那種風風火火的日子,冷不丁回到79年,感覺日子格外的悠長。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他娘的,這郵件是真的慢,都都快一個月了也沒個動靜,難道編輯沒看上?
不應該啊,那幾部小說都是自己精挑細選的,風格和意識都比較這個時代的特征。
村頭的土坷垃上,西風蕭瑟。
何平坐在上面望的眼睛都綠了,也沒盼來雜志社的掛號信。
家里快斷糧了,大意了,早知道就不那么猛造大米飯了,果然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
對了,雞蛋。
何平想起手機里的有一本土法孵雞蛋。
天不絕我啊!
孵雞蛋我熟啊,當年兒子剛上小學的時候,為了給兒子做科普,他還幫著兒子孵過雞蛋呢,再加上土法孵雞蛋的助力,這年頭雖說是計劃經濟,可對農村的農副產品管控可是相當寬松的。
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可行,可雞蛋從哪來呢?
管他呢,遇事不決找隊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