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再次死亡

　　一片寂靜的蒼白中，停放著一張病床。病床上，是一個女人，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面孔上透露著虛弱，令人憐惜。女人的容貌，有些模糊不清。

　　“允樂、允樂…”

　　一道聲音將楊允樂從夢中拉回了現實。

　　頭很沉，努力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病房，和病床上穿著病服的自己。病床旁邊坐著的是保姆王媽，50出頭的樸實女人，她早已哭紅了眼。

　　“允樂，你醒了。”

　　楊允樂摸了摸輸液管，使勁扭過頭，房間里面沒有其他人：“發生了什么事？佳佳呢？”

　　王媽低下了頭，沒有再說話。

　　記憶中的最后一個畫面，是和好兄弟況仔在岸邊布置給妻子秦雨佳的驚喜。在河的對岸，停著的正是秦雨佳的游艇。

　　然而，況仔突然一邊跑向自己一邊吼著“船，船…”，然后自己就好像被什么巨大的沖擊力彈開了，之后的事情就全不知道了。

　　楊允樂心里突然有不詳的預感。船撞岸了？自己被船的氣流彈開了？

　　“王媽，佳佳呢？她去哪里了，到底發生了什么？”

　　“佳佳，她快不行了，醫生已經宣布了她腦死亡。”王媽雖然不忍刺激他，但他終究會知道。

　　預感成真的恐懼爬滿全身。

　　“帶我去看佳佳！”

　　王媽吃力地將楊允樂扶到輪椅上，推著他，來到秦雨佳的病房外。

　　楊允樂趴在病房的隔離玻璃上，望著里面躺著的秦雨佳，夢境中關于白衣女子的那一幕，在這一刻映入現實。

　　與之而來的，是那陣絕望，無力的寂靜。

　　“佳佳，佳佳…”楊允樂的聲音很小，似乎怕吵到佳佳。雖然他明白，佳佳再也醒不來了。

　　王媽站在旁邊，面露不忍，最終還是沒忍住，小聲抽泣起來。

　　許久，楊允樂才從玻璃上放下目光，微紅的眼眶，看向王媽。

　　“到底發生了什么？”

　　王媽擦了擦眼角，給楊允樂戴上了幻影耳機。通過機主語音遙控，楊允樂看到了那天輪船的監控視頻。

　　秦雨佳獨自站在游艇護欄邊上。看樣子，是在艙內悶得太久了。那背影，孤單又落寞。

　　一個蒙面的男人偷偷上了游艇，意圖行不軌。秦雨佳堅決不從，吼聲吸引了艙內其他的親戚過來，畫面里的秦雨佳顯得那么無助。

　　“放下刀，別傷害佳佳，你要多少錢，我給你？”秦爸爸有些激動，雙手在顫抖。

　　這蒙面男人并不為所動：“她早該死了，你們也早該死了！這些年都是你們賺的，我要錢干嘛？錢能買回我妻兒的性命嗎？我要你們都去陪葬！”

　　秦爸爸聽到這話，身體一顫，眼睛緊盯著眼前這個頭發凌亂，身高一米八左右的蒙面男子。

　　他在腦海中努力搜索記憶，但始終想不起有關眼前這個男人的信息。秦爸爸對著蒙面男疑惑地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殺過你們一次，就順便再殺你們一次。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秘密嗎？”

　　男人輕蔑一笑，似乎勝券在握：“按照約定，你們5分鐘之后才會意外身亡，然后再一輪活過來。不好意思，這次你們恐怕沒機會了。”

　　“你…”秦雨佳冒死扯下了那男人的面巾。突然整個眼神空洞，恍如掉入冰窟，害怕得瑟瑟發抖。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那男人已經快速回到駕駛艙，駕著游艇撞向了對岸，游艇內一片驚叫。

　　接著屏幕便黑了，楊允樂終于失去了理智，大聲咆哮著：“佳佳，佳佳…”

　　王媽緊握著楊允樂的手稍作安慰，病房里的醫生和護士都搖了搖頭，惋惜嘆氣。

　　“家屬，你好。病人這情況你都清楚了，我們也盡力了！”

　　“佳佳肚里的孩子呢，應該都成型了？”楊允樂突然又很激動地看向了醫生。

　　醫生搖了搖頭：“病人在被救援進醫院的時候，并沒有懷孕跡象。”

　　楊允樂恍恍惚惚，并沒有聽清楚醫生說了什么。只是一廂情愿地認為，孩子和大人一樣，都沒有了。

　　恍惚之間，自己什么都沒有了。

　　楊允樂曾有過無數次輕生的念頭，卻因為想復仇而放棄了。

　　幻影耳機必須要經過主人的語音控制才能打開。但等他將耳機交給警察取證的時候，里面的視頻居然不翼而飛，就連云端備份也刪得干干凈凈。

　　離開主人指令，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所以，警察以沒有足夠的謀害證據不予立案，只將這個案件納入游艇操作失靈的意外案件。

　　謀殺事件一下子變成了意外事件，讓楊允樂一下子很難以接受，憤怒逐漸彌漫到全身。

　　更奇怪的是，明明有個男人上了船一起撞上了對岸，打撈上來的人當中沒有這個陌生男人。船上就像完全沒有他存在過的痕跡一樣，這一切發生得很奇怪。但楊允樂沉浸在悲傷里，無法進行正常的思考。

　　二個月后的清晨。終于，楊允樂可以稍微安靜的站在秦雨佳的墳頭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他突然意識到哪里有些不對勁，又說不出來。

　　他心里反反復復出現佳佳看那個男人恐懼的眼神，反復在記憶搜索，似乎從未聽她家提起過得罪過什么人。這應該是個突破口。

　　“樂哥。”況仔輕輕地呼喚了他一聲，生怕觸痛了他的神經。

　　楊允樂怔怔地盯著秦雨佳墳墓，苦澀一笑：“我應該再也樂不起來了！”

　　“別這樣說，生活還是要繼續。叔叔阿姨和嫂子也會希望看見你過得好好的。”況仔輕輕一拳敲在他左肩旁。況仔語氣輕松，沒有楊允樂那般悲傷。

　　爸爸，媽媽？楊允樂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記憶，他感覺自己一直都是一個外人，所以這場意外失去父母帶來的痛完全比不上秦雨佳帶給自己的傷痛。

　　“我要的資料你幫我找到了吧？”楊允樂嘆了口氣，用手撫摸了一下秦雨佳的墳頭。

　　“現在，這是我活著唯一的目的。”

　　“找到了。”況仔遞上了一沓資料，這些都是他花了不少時間精力，還有金錢找來的。只要是楊允樂的事，況仔從來都是在所不辭。

　　然而，紙上并沒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零零散散只是秦雨佳很普通的家庭關系，他們一家都是習慣獨來獨往，除了偶爾和楊允樂父母有聯系。

　　“況仔，他們都說我在胡說，你信我說的嗎？那天船上真的有個男人，聽口音不是本地人，一直帶著個口罩。”

　　楊允樂看著資料陷入了沉思，況仔眼中明顯閃過了一絲情緒，又很快掩飾了過去。

　　“咦，不對呀！”楊允樂指著紙上一張圖片，神情默然：“我對芒果過敏，佳佳她對芒果也嚴重過敏，但是她拿著芒果的樣子好像并沒有什么問題…”

　　況仔湊近了一看，照片中的佳佳只有十五，十六歲的模樣，拿起芒果在吃得很開心的樣子：“看圖的背景，應該是佳佳的老家礬山，不過只有去問問才會知道。”

　　楊允樂努力搜索著記憶。雖然說自己已和佳佳相戀多年，可是每當提及童年往事，佳佳總是閃爍其詞，家鄉更是一次都沒有回去過。難道這其中確實有什么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