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克拉蘇宅邸之前,古勞爾曾經在腦海里想象過羅馬貴族的日常生活。
在他的認知中,他們一定是躺在溫暖的床鋪中,身邊睡著三五十個環肥燕瘦的美女,每天欣賞戲劇為生。
然而在他進入君士坦丁堡的第一天,參加了第一場貴族宴會后,他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源于靈魂深處的疲勞。
一頓飯,從上午入席到下午離席,等到他再次看到窗外的天空時,天邊已是夕陽西下。
參加貴族的宴會絕不是單純的吃飯喝酒,反而是一場頗為艱難的腦力勞動。
隨著一道一道菜品被侍女端上來,他們需要一邊將食物送入口中,一邊用頗為“高級”的方式贊美主人。
進行這些活動的同時,還要想方設法的與坐在自己身邊的陌生人交流,接近全力的拉進自己與對方的距離。
如何讓互相陌生的賓客在最短的時間內互相熟悉,甚至變成朋友。
這是一門并不亞于揮舞刀劍的學問。
羅馬人的宴會廳大多采用一張拼接起來的長桌,桌面的長度取決于賓客的數量。
趕在國王壽辰進城的大小貴族不及其實,克拉蘇議員舉辦的家宴自然也來了不少賓客。
坐在古勞爾對面的宮裝美婦或許是癡迷與他所散發出來與眾不同的氣質,一直在試圖和他做進一步的交流。但古勞爾面對這位穿著清涼的美人連頭都不敢抬,生怕萬一起了反應引起更大的尷尬。
他的另一邊坐著一位將全身包裹在深藍稠袍中的海運商人。
能夠出席克拉蘇議員的家宴,在場眾人無一是平庸之輩。這位羅馬商人多年來走南闖北,能夠稍微說上幾句維京人常說的諾斯語。整個宴會的后半段他開始用蹩腳的諾斯語和古勞爾喋喋不休的交談。
古勞爾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他“我是來度假的”“我應該馬上離開這里”但是看了看前方不遠處左右逢源的菲尼克斯王子,他不得不再次坐了回去。
摸著良心說,這頓白嫖的晚飯倒是沒有讓他們挨餓。
從開始到結束...克拉蘇議員府中的廚師為他們奉上了超過20道口味不同的精致菜肴。
樣式覆蓋了深海的海鮮到空中的飛鳥。精致的裝盤與配菜讓每一道菜看起來都像是一副精心設計的藝術品。
吃到最后,古勞爾甚至已經吃不出口中的食物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只能機械的咀嚼,下咽,隨后用力擠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終于熬到宴會結束,感覺自己的嘴角甚至都已經略微抽搐。
菲尼克斯邀請他們參加宴會固然是好意,但是他顯然低估了這幾位維京大漢的受教育程度。從小聽著這幾位叔輩的傳說故事長大,在他的腦中,這幾人就如同上古時代那群偉大的羅馬將軍一樣身材偉岸,彬彬有禮。
然而傳說故事終究是經過層層美化后制造出的產物。
吟游詩人口口相傳的偉人傳記中,他們只會宣揚英雄們光彩奪目的一面,根本不會說出背地里的細節。
比如薩特和古勞爾都是大字不識一籮筐的文盲。
再比如說..他們的社交禮儀對于羅馬貴族來說,和野人并沒有太多區別。
身邊一同走出議員宅邸的哲羅姆和薩特顯然也并不舒服,幾人剛剛商量這是不是要尋找一家旅店緩解下這一下午所經歷的折磨。
沒想到入城后的歡迎節目至此還沒結束。
夜幕降臨,城市中開始亮起一座又一座的火盆,遍布各處的大理石雕像手中紛紛舉起火把,學城區的高塔之上也點起標志時間的紙燈。
君士坦丁堡繁華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對于一座每天接近10萬旅人不斷進出的繁華城市來說,僅僅開放一個白天是完全不夠的。
千年之前,當絲綢之思路上的羅馬人第一次走入漢宮洛陽,看到夜幕降臨時點亮整座城市的紙燈。返程的商人將沿途所見的一幕幕畫在草紙上帶回西大陸。
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西大陸諸國也逐漸適應了夜晚出來活動。
菲尼克斯從小和母親生活在這座城市中,每天和各路商人貴族進行著另一層面的血腥搏殺。盡管他的年紀不大,但出入貴族聚會此時已是游刃有余。
離開克拉蘇家族宅邸的時候,老克拉蘇一路恭送至門口。
臨別他分別和古勞爾,薩特眾人親切握手。
在議員的位置上摸爬滾打一生,馬克西馬·克拉蘇的眼界遠超過尋常貴族。這幾位如同巨人般的金發大漢走入自家宅邸的那一刻,他立刻就感受到了如芒在背的可怕殺氣。
他立刻叫來管家,清退了宴會廳周圍所有的侍衛。
老克拉蘇心中清楚,就算再來三倍人手,圣主教出身的羅馬護衛也根本不是這群維京大漢的對手。和猛虎相伴...明知不敵的情況下最好的選擇是不要激怒他們。
好在宴會持續的過程中無風無浪。臉上掛著職業假笑講所有人送出大門后,薄薄的一層木門兩側,內外賓客同時發出了如釋重負的長嘆。
媽的,老子從來沒感覺到吃飯會是這么讓人疲勞的一件事。
“是啊,先不說有沒有吃飽...一頓飯吃下來渾身酸疼,這又是怎么回事?”
是啊!還是拿起武器砍人更舒服一些!
我寧可再次死去到冥界里砍那群亡靈劍修,也不愿意再受這種罪了....
一眾精疲力竭的金發大漢商議著想要尋找一家旅店修習修習,沒想到菲尼克斯卻并沒有任何想要讓夜晚結束的意思。
送走戈爾·馬拉什老爺子以后,馬車繼續前進。前往城區中央一處霧氣升騰的巨大建筑中。
那是聞名天下的拜占庭大浴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