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房離開后,陌奎提著防風燈走入住宅東側的廂房之中。
那是廚房的位置 “尼克爾森住宅”的主建筑主要有三間。三層高度的主宅坐北朝南,是莊園之內最高的建筑。一左一右還各有兩座廂房。
東側的廂房設有儲藏間,廚房,宴會廳,茶室等等。
右側朝西的房屋則是仆人,下人們居住的房間。
巡視廚房是所有管家每天夜里都會做的事情。一方面在于盤點庫房,
看看明天需不需要進城采辦。
而另一方面也是視察火燭,確定所有的火源在安全線內。
還沒有進入廚房,一陣有節奏的磨刀聲已經從廚房之內傳出。
陌奎放輕腳步,步履交替,輕聲前進。
中古時代中,日落基本代表著一天的結束。
廚師是一座莊園中最累的人,沒有之一。在貴族莊園內工作的廚師每天從太陽升起就要開始準備食物,
先給貴族做,
再給下人做。
富庶的法蘭西與拜占庭帝國中,貴族們的習慣是一日三餐,外加一頓豐盛的下午茶。
總共4次餐點意味著從日出到日落幾乎不會有任何休息的時候。
絕大多數廚師在日落之后都會立刻入睡,將收拾廚房,準備材料的工作交給學徒來完成。
但是現在,夜已深,而莊園的廚師古麗娜竟然還在親自磨刀。
輕輕敲門后走進。
墻壁上燃燒著兩根火把,火光映射出古麗娜略微有些花白的頭發,她一邊向磨刀石上灑水,一邊正在打磨一把長度接近1米直刃短刀。
刀柄厚重,刀鋒在火光下閃爍這點點光芒。有節奏的磨刀聲陣陣傳來,甚至掩蓋過開門的聲音。
陌奎下意識的瞇起雙眼。
這可不是一般廚師所使用的廚師刀。接近一米長的刀刃...東西大陸橋上龜茲,車遲,粟特,吐火羅各個小國中洗劫商隊的馬匪倒是經常使用這種武器。
不同于身披重甲的西陸槍騎兵,東西大陸橋上穿行在沙漠中的馬匪講求的是來去如風。
他們習慣身穿寬松的亞麻長袍,背負弓箭手持馬刀,
在極速的奔跑中擊潰對手。完成劫掠后他們也不會驅趕馬車,只會拿走商品中最具價值的部分,
再一窩蜂的逃走。
速度,是他們最大的優勢。
陌奎知道這些秘聞,在于他和所有在西大陸討生活的唐人一樣,都是從東西大陸橋一步步走過來的。在荒涼的沙漠集市上,他經常會看到阿拉伯商販在地面上鋪開一張毛毯,其上陳列的就是這種一米多長的彎刃直刀。
(或許這名廚師身上也隱藏著屬于自己的秘密。)
陌奎進入房間后,從身后掏出幾件折疊整齊的衣服放在干凈的廚師案臺上。
“貴族家中在大宅之內工作的仆人從來都是身穿一樣的服裝。我家老婆昨天聯絡上附近鎮子上的裁縫,為我們做出幾件樣品。”
“老姐姐如果不介意,不妨先穿上看看合不合身,等到薛妃小姐返回莊園后,再由她進行定奪。”
古麗娜放下手中的直刀,擦了擦手后走了兩步。谷皹 “好的總管先生。”
“放到案子上就可以了,等我磨完了刀,我自己去拿。”
古麗娜 陌奎的面孔僵硬了短短1秒,隨后立刻露出笑容。他環視一周,發現廚房干凈異常,古麗娜身后的墻壁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排寒光四射的廚刀,現在她手中的顯然是最后一把。
“半夜磨刀,
光線昏暗,可要小心不要切到手啊。”
“總管先生請放心,
這把殺牛刀平日里幾乎用不上,我也只是習慣性的磨一磨,不會出問題的。”
古麗娜和所有在東西大陸橋上討生活的西域人一樣,都會說幾句漢語。雖說帶有濃重的地方口音,但是基本含義陌奎依舊聽得清楚。
她的回答頗為得體。
問題出現在站位上。
兩人之間隔著一道長桌。此時夜已深,正常人與他人對話下意識的會靠近對方,以看清楚對方的面部表情。
尤其是兩人剛剛在一起共事,彼此還不算熟絡的情況下。
古麗娜與陌奎中間隔著一條長桌,但她僅僅挪動兩步,站到了一個頗為尷尬的距離上。她的半張面孔隱藏在暗影中,讓陌奎無法觀察到她到底是什么面部表情。
事已至此,陌奎呵呵干笑兩聲,隨手關上廚房的房門。
貼往生符 別人或許并不會認為剛才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陌奎心里卻如明鏡般清楚。
這位古麗娜的來頭只怕要比成格勒圖還要大。
盡管陌生,但成格勒圖對于陌奎并沒有防備。這并非是因為他缺乏警覺,而是陌奎身為一名“陰陽學派”門下棄徒,他極善隱藏自己的靈能氣息。
成格勒圖對于陌奎的實力沒有絲毫警覺,但這位頭發花白的粟特廚師卻發現了。
自從陌奎進入房間后,她一直處于一個伸手就能摸到刀具的站位之中。即便陌奎拿出衣物也沒有離開她的“舒適區”。
這是一種身體出于本能的示警。
從東西大陸橋而來,自身又帶有這種對于危險的直覺...雖說陌奎還無法判斷這位看似人畜無害的大嬸以前究竟做過什么。
但他至少清楚一點。
這人必定曾經和大唐修士頻繁交手。
只有如此,才會培養出她對于靈能的驚人嗅覺。
人口販子馬豐手底下的這群偷渡客果然都是一群隱藏極深之人。不知是運氣亦或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們竟然一起聚集在尼克爾森莊園之中。
只是不知道這究竟是一場福祉,亦或是莫名生出的禍端。
走出廚房后陌奎繼續掏出羅盤,在廚房外圍的墻壁上用誅殺劃上赤紅咒印。
在外圍布置好一切后,他提起防風燈,面向一片黑暗中的尼克爾森主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