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風鵠子的往事
“一千年前，我帶領麾下6名先秦煉器師，按照‘天下諸番識供圖’中的記載，搜尋大小寒海一帶的舊日古神，大王有令：屠殺所有外神，并且將其熔煉成丹！”
“在小寒海之底的‘沉水之城’中，我們發現了你的族人‘血色造物主’。因熔煉這種古神太過耗時，我留下了‘玄鶴子’‘古長青’‘申公河’三人繼續煉丹，而我和另外3人從海底飛出，繼續執行大王的任務。”
“我麾下有兩名劍修與一名方術士，在途徑這片永遠是白晝的古怪之地時...我散開靈識，感受到了一絲極為微弱的靈能波動....”
風鵠子開始講述他的經歷，洛基在一旁用心傾聽。他原本以為他在冰封船艙中聽到的低語來自某個恐怖的神靈，沒想到，竟然是來自風鵠子本人。
他根本不用以任何方式探查自己的思維，因為他說的本就是中文。
通過方才一番飛行與這項堪稱“傳音入密”的本事，這人在煉氣士中應該是一個偏重于偵查與飛行的斥候。就像是那些坦克游戲中的偵查車一樣。
移動速度快，通訊范圍廣。
“大王給我下達的命令是屠殺所有潛伏在地下的舊日神靈，并且將他們統一熔煉成丹。我們身為始皇帝的信徒，忠誠的履行職責。當我看到這一片綿延不絕的山脈之時....我犯下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個錯誤!”
風鵠子的眉宇間第一次露出了悔恨的表情。
“我錯誤的預估這頭古神應該和它的同類一樣，隱藏在暗無天日的水底。但我沒想到的是這一整座大陸竟然是一頭野獸！”
“一頭壽命萬億，體量無窮無盡的野獸！”
“這頭野獸靈智極高！當我率隊剛剛潛入海底時，它一動不動的裝死，把自己隱藏在千年前自然形成的巖石之中！毫無防備中，我們飛往靈能最為濃郁之處....竟然直接游進了巨獸之口！”
風鵠子的語氣平淡，這位鋒利的老人已經坦然接受了自己曾經的失敗，但時從他寒光四射的雙眼中，洛基看的出他并沒有接受自己的命運。
“這頭怪獸必然是莊子曾經記錄過的巨獸‘鯤’！傳說頭巨獸曾經爬上過東陸九州，在接近趙國的時候遇到了御劍飛行的莊子。莊子拔出配刀‘不應’，只用三刀就將它從陸地殺回海面！”
“先秦煉氣士說起這件往事的時候口中多是帶有幾分揶揄的色彩。是啊，怎么可能會有一座和趙國一樣大的野獸....”
“直到我們4人被吞入腹中，這才清楚莊子當年究竟面對的是什么...”
風鵠子走到一旁，從一件由骨頭做成的水壺中倒出了一些清水，分給洛基4人。
“一千年前，我們被吞入腹中，這才發現巨獸的體內竟然另有乾坤！他的生機是如此磅礴，以至于伴生在他體內的妖物永生永世，殺之不凈！我4人可以輕松清理掉一個片區，但短短三天之后，密密麻麻的血蚊和血獸就會重新生長出來！”
“我隊4人在巨獸的體內殺戮了足有200年，都沒有找到從逃出生天的辦法！”
“200年后，第一個同伴自殺了！又過了短短40年，第二個自殺者出現了....”
唉...
風鵠子長嘆一口氣，抓起獸骨做成的酒杯，將清水一飲而盡。他取出身后的一根中空的骨筒，從中倒出了一把如同花生一般的豆子分給了洛基幾人。
不出意外...這應該是某種從利維坦體內搜尋而出的“零食”。
“能走上修仙道路的先秦煉氣士，哪一個不是天資聰穎，心志堅毅之人？我知道部下們的手段，但是也理解為什么他們會終結自己的命運。巨獸的體內暗無天日。在一片純黑的環境中摸索和殺戮，短短200年過后，他們的眼睛就發生了嚴重的退化。”
“我修煉‘金鵬之體’，能制造雷電照明。可那群揮舞巨劍的劍修們...他們并沒有任何暗中視物的本領！”
“當雙眼失去作用之時，他們已經形同廢人！”
咯嘣咯嘣的咀嚼著手中這不知道是骨骼還是臟器的豆子，風鵠子的眼中出現了一抹深深的悲哀。洛基能夠體會到他的落差。沉水之城中，僅憑玄鶴子和古長青兩個人，他們殺掉墮落泰坦，殺出了整整一座尸山。
如果風鵠子4人能夠在利維坦的體外利用自己的優勢和“利維坦”堂堂正正打上一場。他們未必會輸。
但是利維坦將他們吞入腹中，利用自己漫長的生命和強大的身體復原能力，一點一點消磨他們的斗志。試想下，一片漆黑中，4人認不清方向。前后左右盡是無窮無盡的血蚊以及各種其他妖物。這些東西殺之不盡，短短幾天后就又生出數以萬計。
到最后，利維坦甚至能夠利用自己身體內的廣闊空間和無盡的“黑暗”...讓兩名劍修變成失明的瞎子進而自絕于此!這頭從遠古時代進化而來的“舊日支配者”竟然還有這種戰勝強敵的手段！
這是洛基身為正常人類......根本想象不出來的“戰術”。
“短短二百多年后，4名同伴僅剩兩人。兩名劍修自殺身亡，但我和方術士梁燕依舊還在尋找走出巨獸之腹的辦法。”
“我們首先找到了一塊密封的巨獸骨骼，用身邊僅存的一塊獸皮繪制出了圖畫和求救信，塞入巨獸的消化食道期待它排泄出去的時候能夠被人類撿到送到始皇帝面前。但是數百年過去了，救援從來沒有到來過。”
“我和梁燕二人互相打氣，勤于修煉。我必須每天制造出充足的雷電以保證我們兩人的雙眼不發生退化。這種情況在500年前，我們找到了發光魚骨后得到了改善。我依舊記得那天，我們兩個年紀加在一起超過7個甲子的老家伙老淚縱橫。我們以為終于看到了希望....”
“沒想到短短三天后，方術士梁燕就死在了血蚊的追擊之中！”
此時洛基才看到，在房間內燈光照射不到的位置立著一個由饅頭狀的雪白骨骼所堆積而成的骨冢。一截纖細的骨板立在骨冢之上，上書“道侶梁燕之墓”。
他能感受到風鵠子言語中所透露出的悲傷。但是數百年的漫長歲月流逝，這位老人的眼淚早就已經流干了。唯有源自骨髓深處的堅毅與決絕，越發堅韌。
“從那一天起，我下定決心：窮我畢生之力，我一定要擊敗這頭妖獸！我堅信..它把我吞下肚中只不過是這只畜生暫時勝過我一局！早晚有一天，我還能贏回來！”
簡單的一句話，透露出的卻是不死不休的意味。洛基在肅然起敬的同時不禁想起了《老人與海》的故事。那瘋狂的老人在海中拼命和鯊魚搏斗，明知道是一場沒有太多勝算的戰爭，但他依舊拼盡全力。
當一個人打算燃燒他所有的生命去完成一項事業的時候，這種人往往是相當可怕的。
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風鵠子指向身邊如同巖石般風干的墻壁，“這是我在這一千多年的漫長歲月中，飛遍了巨獸體內的所有角落繪制而成的‘地圖’！其上標注了巨獸所有的內臟輪廓，大小，以及功能！”
“千年的探索中，我對巨獸的身體了如扺掌！甚至可以在一片漆黑中如同蝙蝠一般飛翔！我早已經挖好了一條外出的通道！但有一處頗為漫長的地段我無法通過...”
老人站起來，走到那副壁畫的最前端....指向了巨獸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