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怎么來了?”梁一飛用好著的那條手微微撐起來,在床上坐直身體。
那個不太熟的小姑娘周云晴立刻把手里的捧花放下了,很殷勤的扶著梁一飛,說:“老板,您身體剛好點,好好休息。”
梁一飛給這個周云晴搞得微微一愣,有沒有這么熟悉啊?
不過,嵐韻湖歌舞廳里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大多性格都比較開朗外向,內向的,干不了這個活。
平時梁一飛這個老板對這些女孩子也比較和氣,不少女孩子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每次看到這個年輕老板都很親熱。
何新福看到有美女來探病,沖這兩個女人微微點頭示意,然后跟梁一飛告辭,很識相的閃人。
周云晴壓力壓根就沒何新福這個人,拿了個枕頭幫梁一飛墊在身后,倒是祁玟茹淡淡的把何新福送到了病房門口,寒暄了兩句,才返身關門回來。
一回來,就看見周云晴坐在病床邊上,在給梁一飛剝橘子。
“怎么搞的,好好的居然被人砸了!那個跳樓的人真該死,自己想死就死去唄,還害人!看把你砸得,胳膊都斷了,這該多疼啊!”周云晴一邊剝橘子一邊憤憤不平的說。
“嗨,意外嘛。”梁一飛笑了笑,看向祁玟茹,說:“你們兩怎么過來了?”
祁玟茹還沒說話,周云晴就插嘴搶話,說:“我們聽吳主任說的!”說著,沖梁一飛嘟起小嘴,皺著眉頭說:“你可不知道,都嚇死我們了,舞廳里姐妹們都說要來看你,又怕人多打擾你休息,所以我和祁姐單獨過來的。”
被周云晴插了一句嘴搶話,祁玟茹也沒什么可說的,沖梁一飛點頭笑了笑,示意的確是這樣的,然后很矜持的在病房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雙手一壓裙子,上身坐得筆直,十分的端莊。
周云晴倒是一點都不顯得生疏,一邊說話,一邊手上一點不慢,掰開一小塊橘子,先自己嘗了一口,然后又掰開一大塊,遞給梁一飛,笑吟吟的說;“你吃吧,可甜了!”
梁一飛接過來嘗了一口,是挺甜的,也不知道這個季節從哪弄到這么甜的橘子。
“挺好吃。”他咂巴咂巴嘴。
周云晴眼睛立刻笑得瞇成了月牙,雙手趴在病床邊上,說:“我老家種的蜜桔!家里來親戚,才給我帶的一籃子,你要是喜歡吃,我下次都帶過來。”
“不用那么麻煩,我這邊什么都有,林院長你們不都認識嘛,他在這管事,虧不了我。”梁一飛笑道。
“那不行,他畢竟是男同志,還管著這么大的醫院,哪里會那么細心。”周云晴說:“醫院里是什么生活條件啊,太差了,吃得清粥小菜,包子都沒肉餡的,你受了這么重的傷,一定要好好補補身體。你好好養著,以后你的吃喝就包我身上了,我天天給你燉大骨頭湯喝!”
梁一飛心里微微一動。
平時再和這幫小姑娘嘻嘻哈哈,可論交情、感情,都沒到燉大骨頭的份上。
這個小姑娘有什么想法,梁一飛心里挺清楚的。
可是,他并不怎么抗拒。
怎么說呢,一個人忙忙碌碌的,身邊一直沒個能照顧自己的人,別看賺了那么多錢,外面八面威風的,可個人生活其實過得挺單調枯燥。
一個禮拜,有一半時間就睡在辦公室隔壁的小床,剩下來一半時間,不是喝多了就是熬夜工作。
吃飯也很簡單,在嵐韻湖還好點,要是在外面,往往就是一盒簡簡單單的工作餐就打發了。
下屬們倒是有聽話忠心的,馬屁不絕于耳,可一幫男人,再怎么著,也想不到來照顧自己的生活細節。
自己掏根煙,吳三手知道立刻湊上來幫點著,可是絕對不會看到煙灰缸滿了,他拿去倒掉,桌上臟了,他來擦一擦。
連吳三手都常說,是該找個生活助理,安排照顧自己的生活。
所以雖然知道周云晴的關心并不是那么單純,可梁一飛非但不抗拒,反而覺得挺受用的。
人家不圖你點什么,干嘛對你好?既然這份好,自己覺得舒服,那干嘛不讓人家圖自己點什么呢?
剛才周云晴剝橘子那個動作,梁一飛特意留意了一下,這個小丫頭先是用細長的指甲,把橘子上的白絲一縷縷挑干凈了,又先自己嘗了一口甜不甜,這兩個小動作,說明她是個很細心也懂照顧人的人。
說實話,這兩個小動作,很能打動人,尤其是一個中年男人。
人非草木,怎么可能無動于衷;缺什么想什么,梁一飛兩輩子,照顧的人太多,太累,但是真沒怎么被人照顧過,受不了這個。
于是微微一笑,說:“那就辛苦你了,我也嘗嘗你的手藝。”
坐在對面的祁玟茹明顯一愣。
她沒想到梁一飛真的會答應送大骨頭湯,以她對梁一飛的感覺,這個老板不是那種輕易就被女色所吸引,在漂亮女人面前走不動的人。
相反,如果可能因為女人帶來麻煩,梁一飛是向來不碰的,而且他的心思好像真的不在女人身上。
變態工作狂。
比如對她,梁一飛機會太多了,卻從沒越界過。
周云晴也是微微一愣,緊跟著就用力點點頭,一挺胸膛,說:“老板你放心,向保證,我肯定把你喂得白白胖胖!”
“我又不是豬,白白胖胖。這事也不用讓主席在天上操心了,我相信你!”梁一飛笑道。
“嘿嘿…”周云晴嘿嘿狡黠一笑,又瞅了瞅病房,小鼻子一皺,說:“大倒是挺大的,可是亂糟糟的。以后我就當你的專職護工了啊,每天早上來,你受傷不方便,什么事都交給我!”
“那你工作怎么辦?”梁一飛說。
“文工團又沒什么事,舞廳那里,我才去,上臺也收不到幾朵花,有祁姐她們在就夠了!再說了,老板的身體健康重于一切工作!”周云晴一本正經的說。
“那好,就麻煩你了,我這里還真沒請護工。嗯,這樣,我讓吳三手天天派輛桑塔納接送你。你這也算公務嘛。”
“嗯,好,有個車接送,我時間就充裕點,給你把大骨頭湯多燉一些時間,更入味!”周云晴說。
正說著話,眼看到飯點,門口又進來兩個人,沒敲門,是劉萍和梁義誠,拎著兩個保溫水瓶。
進門之后,梁義誠和劉萍都微微一愣,祁玟茹站起身,周云晴愣了一下,立刻就笑著迎了上去,說:“這是叔叔阿姨吧?”
“是,這兩是我同事。”梁一飛介紹說。
“你們好,你們好。”梁義誠目光在兩個女孩身上一掃,微笑著點點頭,然后把手里的水瓶放在桌上,說:“你萍姨給你包的餃子。”
“叔叔阿姨我來!”周云晴很自然就把兩個水瓶接過來,手腳麻利的拿了碗筷洗干凈,倒了一大碗餃子,端到梁一飛的身邊坐下,梁一飛剛把病床上的擋板推起來,準備伸手接餃子,周云晴就朝后一讓,說:“你胳膊不方便,我喂你吃。”
一邊,梁義誠和劉萍相互瞧了瞧,兩人都沒吱聲,劉萍端了一碗餃子給坐在邊上的祁玟茹,說:“姑娘,到飯點了,你也吃幾個墊吧墊吧,醫院里伙食不行。”
“阿姨你放心,以后我給我們梁老板送飯,您和叔叔就別辛苦了。”周云晴把一個餃子稍微吹得涼了一些,遞到梁一飛嘴邊,然后說。
“那多不好意思啊,你看看這事鬧得,你們年輕人還要上班。”梁義誠客氣說。
倒是祁玟茹,端著餃子坐在一邊,才吃了兩個,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當然不是餃子不好吃,實際上,這兩個餃子到底是什么餡兒的,她都沒留心,更別說味道了。
想了想,放下碗,起身說:“梁老板,叔叔阿姨,你們先忙,我文工團還有點工作,先走了。”
“好,那我送你。”萍姨說。
“阿姨不用客氣,門口就有公交方便的很。”
“那祁姐,我就不跟你一塊回去了,文工團那邊,你幫我請個假好不好?”周云晴拿著勺子說。
“好。”
祁玟茹吐出一個字,大步離開了病房,出了醫院大樓,噔噔噔快步如風朝外走,好像真的有什么天大的急事一般。
可出來醫院,來到公交車站,她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卻又發起了呆,連續兩班公交車路過,祁玟茹都沒上車,也不知道是不想走,還是發呆太入神,沒發現。
最早知道梁一飛被‘砸’住院的,其實只有她,周云晴和舞廳其他女孩子,并不知道。
她第一時間就想來探病。
拋開一切男女關系和利益原因,客觀來說,梁一飛對她,的確是格外的照顧,如今她能在嵐韻湖挑起大梁,收入頗為驚人,過著衣食無憂優渥的生活,特別是不受騷擾,可以講,完全是站在梁一飛這座大樹下。
而她對梁一飛,是有好感,是喜歡的。
所以于情于理,她都想來探病。
可當時稍微猶豫了一下,覺得一個人來,總有點別別扭扭,顯得過于關心了。
于是淡淡的把梁一飛住院,和周云晴透露了一下。
不出所料,周云晴一聽,立刻提出一起來探病。
目的是達到了,來之前,她也想到了,周云晴這個小丫頭,肯定會借著這個機會接近梁一飛。
她覺得自己也不在乎,反正本就對梁一飛沒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可是,從進門,梁一飛答應周云晴給他送飯開始,祁玟茹心里就莫名其妙的有股子不痛快,這種情緒在之后的十幾分鐘里,越擠壓越深,盡管她臉上還掛著淡淡微笑,可內心就跟煮開了的水似的一直在翻涌。
直到周云晴給梁一飛喂餃子,而自己一個人坐在一邊端著一碗餃子的時候,這種情緒一下子增長到了極點。
文工團能夠有什么事呢?只是個借口逃離罷了。
再不離開,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無法維持表面上的彬彬有禮,知性大方。